第二日黛玉将将收拾停当,想着今日不必去学堂,也当早早起来才好,若是姐妹们都起了,那便正好一道出门,若是未起,她便练一会子功,也不虚废光阴。
不曾想刚一开门,就见几人聚在她的潇湘馆前,正围着一个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神色飞扬、兴高采烈地说些什么,就连迎春也来了。
湘云最先发现她出来了,像只小鹿一样兴奋地同她招手:“林姐姐!晨安呀。”
黛玉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披着满身的晨光出现在众人面前。
精致的面庞在晨光下如同一个完美的瓷器,眼角眉梢略带愁绪,在湘云喊过来的那一瞬间却又立即消融,像是旁人看岔了的错觉。
她含着笑轻轻道:“怎么都起得这样早?莫不是等了我好久?”
袭人见状已先行了一礼:“林姑娘。”
黛玉方道:“袭人姐姐,还是唤我黛玉吧。”
袭人应下,又再度解释道:“平执事命我来带姑娘们去城中采买游玩,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们便出发吧。”
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江湖人的利落,衣色深沉,腰间别着双刀、腰佩和不知装着什么小盒,发丝全部盘在脑后,只一直简单的木簪略做点缀,一双手也显得历经风霜,黛玉敏锐地注意到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陈年疤痕,想必都是在外对敌时留下的。
因着这一趟出门人多,骑马出行太过扰民,而姑娘们大多年纪尚小,袭人早早已为她们备好马车。
金陵城繁华,作为历经三朝的首都,金陵几乎已经成为百姓心中的第一城。
除却本身地理位置天然优越、易守难攻,更有无数商贾对这里趋之若鹜,形成天然的商贸中心,金玉满砌、天朝气象,莫不如是。
袭人带着她们穿过贾府门前巡逻看守的常卫队,踏上青石铺就的宽阔石板路,经过一片欸乃的摇船橹声,慢慢进入一片繁华与叫卖声迭起的街市。
“姑娘们,前面行人较多、街市道路狭小,不便坐马车,到这里便步行进去吧。”
几小只一个接一个从马车上下来,琳琅的商铺鳞次栉比,繁华的街市跃然眼前。
虽说她们中间大多数都是在金陵城长大的,对这边的街市也算熟悉,本不需要过多引路,可袭人还是略略做了些介绍。
黛玉知晓这只怕是在照顾她初来乍到,偏着头仔细聆听。
一行人一路走过去,也路过一些与千红门有关联的商铺,不少人甚至特意出来和袭人打招呼,看上去颇为熟识。
往里继续行走,周围建造整齐的商铺逐渐变得更加随意热闹,几小只再也按耐不住,如鸟一般四散开去,眼底都是出门的兴奋。
袭人笑意盈盈,“此处是金陵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商户种类繁多,大多数日用所需基本都能在这里买到。”
黛玉放眼望去,面前的朱楼碧瓦、雕梁画栋尽收眼底,浓墨重彩之间,行人如织,车马不断。
“林姐姐!快看这里!”
黛玉闻声转头,就见湘云在一处颜色艳丽的商户前走不动道。
“这是近日里风头正盛的一家成衣铺子,款式新颖,样式繁多,颇受城中娘子们的喜爱,莫若进去瞧瞧?”
黛玉垂眸,只道:“难为袭人姐姐这般照顾我,我自同姐妹们一道逛逛便好,倒不必这般为我费心。”
袭人未置可否,不再多言,只默默跟在几人身后。
黛玉左脚刚迈进铺子,右脚就被湘云拉到这铺子挂的最显眼最亮丽的一处展架前,“林姐姐,你瞧,这衣服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还有这件,你看这颜色,这做工,这质地,简直太好看了!”
“这个、这个、这个,也都好好看!”
“林姐姐,试试嘛?”
黛玉无奈接过湘云这几乎见一件爱一件的累累衣料,连忙制止,“好好好,我都试试,就先拿这些,试完再说?”
宝钗也拿着一套藕荷色缠枝缎纹掐牙短衫搭天水碧软绞罗裙跑来凑热闹,“这件也好看,林妹妹也试试。”
黛玉都接下,“好好好。”
“姑娘们放心买,购得的一应物品可直接交予我送回府里,还有马车在外等候,多少都装得下。”
“若是带的银钱不够,可以直接从账上支取,这铺子也有千红门的一份,自家人买东西都有相应的折扣,不必担心银钱问题。”
袭人适时说明道,黛玉心中暗暗记下这份好意,先拿着衣服拐进了隔壁的试衣屏风后。
湘云挑的衣服大都花里胡哨的,黛玉左右捡了其中最顺眼的一件,正是湘云拉她过去瞧的第一套,将繁复的衣裙换上,方才从屏风后走出去。
“哇!真的好适合!”
接着换上第二套、第三套、第四套……
“这件好看!”
“这件好像差点意思。”
“这件也太美了!”
宝钗虽素来自己不喜打扮,却乐得打扮别人,这番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也连连点头,“这件真不错。”
店中的女侍也夸,“姑娘真如天仙下凡,穿什么都别有一番气韵,我也难得见到如姑娘这般模样标致的人物哩。”
最终黛玉几乎要在她们三人一叠声的夸赞中迷失了,好不容易才只留了她选的三件,以及宝钗后面拿来的那一套。
又另挑了几件自己喜欢的,可算是大采购了一番。
迎春和探春也各自选了两件,正合适出门穿着,毕竟年初家中才备过新衣,年年堆着,虽说好不容易能凭自己的喜好买上一些,也不好多了。
成衣这边逛的差不多,几人转战隔壁的簪钗环佩。
都中兴旺繁华,就连这些聊做装饰的物件儿也别有新意,黛玉瞧着新奇,湘云已经先手捉了个红梅竹燕短簪,放在黛玉鬓边比划起来。
黛玉任由她摆弄,见湘云一心只在打扮自己,自己却一件也未挑,不由得问,“你不买吗?”
湘云只道,“家中已有许多,无须再购新的啦!”
黛玉接过湘云递过来的花花绿绿的簪钗梳篦,反倒在她的头上比划了一下,嗯,确实挺适合湘云的,这颜色这风格,同她一般无二的张扬跳脱。
“劳烦您,这些都包起来。”正好店员过来,黛玉顺势将湘云感兴趣的这些都一一指了,将自己的荷包递过去。
精巧的礼盒将这些东西各自收拢,黛玉接过,将它们都推到湘云面前,“既然喜欢,何不买了?”
湘云这才发现这些竟都是给她买的,一时有些无措,不知该回些什么才好。
黛玉歪头瞧着她,笑道:“方才还像只雀儿似的呢,这会子怎么羞羞答答起来了?自家姐妹,何必在乎这些虚礼?左不过是我送你玩儿的,你收下就是了,也不用想着非回我什么。”
宝钗也替她解围,“好你个林妹妹,原不知你这般阔绰呢,怎么只送她,不送我两样?原是我不算你的姐姐妹妹了。我也喜欢这个,好妹妹也送我则个?”
黛玉玩笑道,“好姐姐,她有这个金簪配,我便再送你个金锁罢!”
“妹妹缘何送我金锁?莫非是嫌我多嘴,要锁我不成?”
两人这么一打岔,湘云更是感动,一把揽住两人,跟猫似的蹭了又蹭,“二位好姐姐,对我这般好,叫我如何报答你们呢?”
“我们本就是姊妹,何须多言报答?”黛玉洒然一笑。
宝钗眼波流转,倒不似平日里冰雪一般的人儿,平白多出几分生气来,嘴角微扬,逗湘云道,“若真想要报答,不若把你那套新悟的拳法教与我们如何?”
湘云想也没想就说,“好啊,回去我就打给姐姐们看!”
“一点不值钱的玩意儿就换你的宝贝功法,这生意可太划算了!”,黛玉轻拍湘云的额头,正色道,“本是自家人,哪里需要讲这么多虚的,若是旁人拿点什么东西,你也这样换?”
湘云扶住额头,撒娇道,“好姐姐,缘是你们二位我才应的,若是旁人,那我断断不敢收,更不敢这样草率的!”
见她连连作保,还有几分机灵劲儿,不至于憨成个没心眼儿的,黛玉方才作罢。
一番衣饰等物购置停当,黛玉又说想去城中的兵器铺子瞧瞧。
正好上回家中备的弓石数不合,她一直都想有机会再做一把新的,好不容易有借口出来,趁着过几日就要出远门的机会,来选一把合适的。
原本她们这个年纪大多还处在初窥门径的阶段,身量也还未长成,远不到就要正经打什么武器的时候,更别说早早定下来常佩的武器。
宝钗这样早早与本命武器结缘的倒属例外,何况她本就年长两岁。
不过既然要外出历练,寻些合适的武器傍身也是常理。
趁着她们都围在铺子各处新奇探看的时候,黛玉悄悄过去问老板:“你们这里石数最大的弓是多少?”
老板瞧她一个不足岁的小姑娘,开口竟然就要什么石数最大的,于是问:“姑娘是买来自己用,还是送给家中长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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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黛玉再游金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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