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许久,随即回过了神,用一种看不懂事小孩的眼神瞧着她,“元春啊!你也不小了,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气,这那有女儿家不成婚的。”
对于王夫人这话,贾元春也不反驳,只平静的陈述着事实,“陛下颁定的新婚姻法有规定,不论男女,只要未婚皆可纳侍,成婚后则需一生一世一双人。
女儿并非想多纳人,只是不愿被婚姻束缚住,如今律法虽言男女平等,可世人心中的旧观念难改。
一旦成婚,夫君在家族中仍有天然的话语权,女儿怕到时候身不由己,连眼下的差事都难以兼顾。”
王夫人脸色骤变,被元春这话给惊住了:“纳...纳侍?!这成何体统!”
见元春依旧不为所动的样子,王夫人只得缓了缓心神,尽量让她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些,“我的儿,你怎能有这般荒唐的念头!人家会说咱们贾府的姑娘不正经的。你即便是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也要顾及你的妹妹们呀!”
王夫人一向知道她这女儿和家里的姐妹们关系最是要好,自然是连忙搬出了同气连枝这座大山,妄图让她“回心转意”。
很显然,对于贾元春,王夫人这个母亲是十分了解的,果然就见她面色僵硬,有所动摇的样子。
“二舅母息怒。”林黛玉适时开口,清亮的声音缓和了室内那紧张的气氛。
见所有人都看向她,林黛玉笑了笑,不疾不徐的道:“我记得,前几日御史衙署议事时,陛下曾提及新婚姻法的深意,便是为了让世人也可随心选择生活方式。
据说那户部尚书家的千金孙大人正是未婚纳侍,如今一心打理漕运的差事,还得了陛下一句不拘小节,一心为公呢。”
话落,室内顿时寂静了下来,也不知她们是听进去了,还是怕说错话,触了陛下的眉头。
贾母捻佛珠的手再一次停了下来,望着贾元春叹了口气:“元春啊,这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不可一时冲动就做了决定。
新律法虽有规定,女子可纳侍,只是这与成婚终究不同,关乎你后半辈子的安稳。
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莫要急于做决定,免得日后后悔。”
贾母这边松了口,王夫人这个做儿媳的即便心中再有不满,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气哼哼瞪她一眼便罢了,但心里到底是惦记着的。
贾元春知道贾母是真心为她考虑,如今虽未直接应下,却也给了她些余地,当即便起身应下:“是,孙女听祖母的,回去定仔细思量一番。”
众人散去后,王夫人回到她的院子里越想就越难受,即便是平日她最喜欢的按摩丫头的服侍,也让她唉声叹气的。
周瑞家的端来热茶,见她愁眉不展,试探着问道:“夫人是还在为大姑娘的亲事烦忧?”
“可不是嘛!”王夫人气得当即一拍桌子。
顿时,那按摩丫头也不敢动了,只垂首在一旁站着,呐呐不敢言。
王夫人瞧着心烦,挥了挥手将人赶了出去。
不只是她,连带着其他侍立在一旁的丫头也都被赶了出去。
她这么做也不是为着旁的,只是怕元春那话传了出去对她名声不好,恐日后相看婚事更加艰难。
等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周瑞家的,这才撑着脑袋说道:“她倒好,一门心思的不想成婚,还胆大包天的提什么要纳侍,你说这话要是传了出去,那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周瑞家的一向是忧主子所忧,喜主子所喜,见着王夫人这愁眉不展的样子也是心疼,当即眼珠一转,凑上前笑道。
“夫人别急,姑娘年轻,或许只是没见过合心意的人。
不如咱们办个京城内时兴的骑射宴,再找些品行好、有才干的儿郎来,再邀上林姑娘、薛姑娘她们作陪,场面也热闹。
至于理由嘛... ...就当是为春猎提前练手,顺道让咱们姑娘瞧瞧。
说不得就有看上眼的,到时还不是求着太太要成亲了。”
王夫人细细一思量,也觉着可行,立时眼前一亮:“这主意不错!可要在哪办才合适?府里的园子虽好,却也少了些新意。”
周瑞家的似早料到她有此一问,当即道:“奴才听说城西的马场近来热闹的很,京中的年轻子弟都爱去那儿跑马,不若咱们将那处包下里一日。”
王夫人点头应允,随即又问:“那时间又定在何时?元春平日里忙着衙署的事,怕是没什么空闲。”
周瑞家的掰着手指数了数,这才说道:“算了算,大姑娘后日正好是休沐。若定在后日,时间上合适,也不会耽误姑娘的差事。”
王夫人见周瑞家的将事情考虑得清楚,心中也安定了些,当即拍板将事情定了下来:“好!就按你说的办!你赶紧去安排,只是这挑人的时候可得仔细些,务必是身家清白、品行端正的子弟,可别什么脏东西都请来,惹了元春不喜。”
得到了王夫人的重用,周瑞家的心里高兴,当即连连保证:“夫人您就放心,一定仔细筛选,明儿就把帖子全都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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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贾元春回到她的院子,林黛玉还未走。
正帮她整理春猎的礼仪流程,想着早日将东西疏理出来,也好提前准备。
见贾元春一直神思不属的样子,林黛玉忍不住的问:“大姐姐可是还在为祖母的话烦心?”
贾元春也不隐瞒什么轻叹一声:“我自是知晓祖母这都是为了我好,给了我改变心意的时间。但即便我心里的主意不变,只怕母亲那关也不好过,今日瞧着恐还有什么事等着我呢。”
王夫人是林黛玉的长辈,也是贾元春的母亲,她自然是不能给她支招对付她,于是也只能曲线救国的出了个主意。
“大姐姐若真不想妥协,那往后应对时还需更坚定些才是,如此长久下来想必二舅母也能明白你的心意。
若实在不行,便寻个机会去陛下那儿求封圣旨来,只求到时大姐姐能自由嫁娶,不受任何人的束缚。”
虽然林黛玉出的这主意并不是短时间能实现的,甚至完成难度还出奇的大,可贾元春还是有被安慰到,只是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也更加坚定了心中所念。
后日休沐日一早,贾府的马车便停在了贾元春院外。
侍书捧着一身银红色绣纹的骑装进来,轻声道:“姑娘,夫人让人来催过好几次了,说是时辰快到了,一会儿让林姑娘她们久等了可不好。”
贾元春望着镜中一身利落劲装打扮的自己,忍不住眉头微皱,对于这次马球会她本想推拒。
却被母亲以各种理由堵了回去,如今宴会已经办了,人也请了,饶是她如何不愿,也只得动身前往。
城西马场早已布置妥当。
贾府的下人们在场地边缘搭了许多座精致的帐篷,里边儿备着茶水点心,场中则划分出骑马区与射箭区。
几个世家子弟已经牵着俊朗的马匹在场中试骑,爽朗的笑声与阵阵马蹄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宴会的背景音。
王夫人站在一个帐篷前,正与几位官员家的夫人寒暄,一见着贾元春到来,立刻笑着对她招手:“元春来了,快!快过来见过几位夫人。”
贾元春依言上前见礼,目光扫过场中,就见薛宝钗、林黛玉她们已经到了,正在另一边闲聊着,倒是不见她们有上场的意思。
这边林黛玉穿着一身浅绿绣兰草纹骑装,正和陆姝研说着什么,见着贾元春过来,立刻笑着迎上来:“元春姐姐,今日天气正好,倒是很适合骑马呢。”
贾元春苦笑一声,理智迫使她压低了些声音:“哪里是来骑马的,分明是来相看人家的。”
话音刚落,周瑞家的就引着几位年轻的官家子弟走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前几日在画像上见过的吏部侍郎家的幼子,他身着宝蓝骑装头束玉冠,对着她一拱手就笑道:“见过贾主事,久闻您在礼部主持礼仪修订,今日一见,果真是气度不凡。”
紧随其后的还有将军府的次子,以及那日在慈安堂见过的其他画像上的男子,皆是王夫人精心挑选过的人选。
王夫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在贾元春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忙拉着她介绍:“元春啊,这位是李公子,学问很是不错。
这位是赵公子,骑射功夫一绝,说不得你们还能切磋一番。”
她一边说,一边还给贾元春使着眼色,示意她也主动搭搭话。
贾元春无法,只能十分客气的说了几句:“诸位公子客气了。今日虽是为着让各位好好练练骑射功夫,但诸位若有什么春猎上礼仪方面的疑问,也尽可问我。”
她刻意将话题引到公务上,不愿多谈私事。
但那位吏部侍郎家的李公子似乎并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只一个劲的笑着道:“贾主事对礼仪精通,不如趁今日空闲,给我们讲讲春猎时的注意事项?也免得我们犯了错,为家里惹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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