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日夜兼程。
越往北行，窗外的景致对柳夕而言，便越是熟悉中透着陌生。广袤的田野，干燥的风，远处地平线上那愈发清晰、呈现出苍莽铁灰色的山峦轮廓……这一切都唤醒了她身体里属于北地女儿的记忆。南下时，她满心是对未知的憧憬与挣脱束缚的快意，如今归来，却是近乡情怯，心中五味杂陈。
“姨姨你看！那边的山像不像趴着的大牛？”续缘扒着车窗，小手指着远处，试图用他孩子的视角化解旅途的沉闷。
柳夕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有些僵硬的笑了笑：“是有些像。”她认得那山，上一次来时，三哥柳静海还曾指着那山跟她讲过古。物是人非，如今三哥若知她如此境况回来，不知会作何感想。
叶炜靠在软垫上，闭目不语。北地的干燥与风沙对他这个自幼长在江南的人来说很是不适，咳嗽也频繁了些。蔓华每日行针用药，按孙思邈的方法小心引导他体内剑气，进展缓慢，而叶炜的心，似乎也随着离家越远而愈发沉寂。
当那道巍峨如山岳的雁门关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柳夕的心猛地一紧。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比起蔓华和续缘纯粹的归家喜悦，她的感受更为复杂。这里有她少女时代的记忆，有她曾经认识的人，如今，她却要以这样一种近乎“逃难”的方式回来。
关城盘查严格，气氛紧张，但在张泽亮明身份后，车队顺利入城。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边城气息，甚至一些铺面的招牌都未曾改变。柳夕默默看着窗外，一些尘封的画面浮上心头：当年跟着辎重车队，好奇地打量这座雄关；与三哥在街上闲逛，品尝北地特色的奶酪、胡饼……
马车最终在医馆前停下。
张泽率护卫归队复命。蔓华刚下马车，早已候在门口的伙计便迎了上来：“夫人一路辛苦！小续缘气色越发好了！”他目光转向柳夕和被搀扶下来的叶炜时，微微一顿，随即了然，热情不减：“柳姑娘，有几年没见了，快请进，后院厢房都已备好。”
柳夕低声道谢，推着叶炜跟随伙计。她认得这位伙计，上次来时他就在医馆帮忙了。
蔓华对跃跃欲试的续缘道：“续缘，姨姨以前来过雁门，但叶叔叔还没有，你帮阿娘照顾下他们，尤其带姨姨熟悉一下现在医馆内外的情况，好吗？”
“好！”续缘响亮应道，立刻跑到柳夕身边，熟门熟路地引路：“姨姨，这边走！小心门槛！”
安顿好叶炜在厢房躺下，柳夕看着这虽简朴却洁净的房间，心中稍定。续缘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他的“向导”工作：“姨姨，水井在那边、厨房在那里！位置没有变动哦！我告诉你哦，街角那家胡饼铺子还在呢，味道可香了！还有……”
孩子絮絮叨叨的讲述，柳夕听着，不时的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仿佛在透过眼前的景象，看向数年前的时光。
“……还有燧峰叔叔！”续缘忽然提到一个名字，“他前些天还来信问阿娘和我什么时候回来呢！燧峰叔叔可厉害了，箭射得特别准！”
薛燧峰……柳夕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爽朗热情、更显跳脱的青年形象。当年他偷偷藏在人家摊子后面被自己拎出来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他与三哥柳静海颇为投契，还曾带着他们兄妹俩去校场看骑兵操练。
“裴伯伯和之岚姐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续缘又自言自语道，“之岚姐姐也不知道有没有好点，我记得她的药闻着叶苦苦的。”其实还酸酸的，因为闻起来味道不一样嘛，就很好奇，他偷偷用筷子沾了一点尝尝，结果那又酸又苦的味道让他现在想起来都会忍不住打个激灵。
裴元，顾之岚……柳夕也记得他们。那次在雁门关偶遇，裴元师从孙思邈，医术高超，而那个叫顾之岚的小姑娘，那头白发看着就让人心疼，那模样看过就忘不掉。
故人旧事的影子，因这熟悉的环境和续缘无心的话语，一个个变得清晰起来。柳夕心中感慨万千。昔日她是宾客，是柳家大小姐，受人礼遇；如今再来……这份‘近乡情怯’里，掺杂了太多难以言说的酸楚与物是人非的苍凉。
前堂，蔓华与来帮忙代班的夏掌柜交接完馆内事务。夏掌柜压低声音道：“夫人，这柳姑娘她……”柳夕上次来的时候，夏掌柜来寻任平时曾见过一面，当时何等明媚的姑娘，现在看过去却是让人感觉到愁苦。
蔓华轻叹：“世事难料。如今他们既来此，我们便尽力照拂便是。尤其是叶公子的伤势，还需费心。”
“老朽明白，有什么事夫人只管叫人去后街招呼一声就成。”
蔓华走到通往后院的门口，正看见柳夕倚在门边，望着院中的老树出神，续缘则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小手轻轻拉着她的衣袖。
“柳夕妹妹，”蔓华走上前，柔声道，“回到北地，是否觉得气息都顺畅些？这里虽比不得江南精致，但天地广阔，自有其畅快之处。”
柳夕回过神，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是啊，姐姐。只是……心境不同了。看到这熟悉的关城，想起许多旧事。”
“既来之，则安之。”蔓华握住她微凉的手，“雁门关或许正是你们暂时的避风港。夫君已经知道你们到来，他会安排妥当的，放心，没人会来打扰。你且安心住下，叶公子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柳夕感受着蔓华手中传来的温暖与力量，又低头看了看仰着小脸、满眼关心的续缘，心中的彷徨似乎找到了些许依托。她深吸一口北地清冽而熟悉的空气，点了点头。
“嗯，我听姐姐的。”
今天是短短[菜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第 69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