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原木茶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林雪薇那句“我们现场试试”，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工作室里安宁的表象。
空气仿佛凝固了。
刚把那颗滚落的葡萄捡起来的周晓雨，僵在原地，手里的果盘重若千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老板，我的亲老板，你在警察面前搞玄学？这是在玩火啊！
角落里的李泽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看似在整理线材，实则后背紧绷，耳朵竖得比天线还高。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个人，却分外平静。
杜在明深邃的目光锁在林雪薇脸上，向后靠了靠，双臂环胸，姿态放松，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满满的压迫感。
“可以。”他吐出两个字，“怎么试？林小姐是想给我算一卦？”
苏云归在一旁捏紧了茶杯，手心都冒出了细汗。
怎么突然话题就拐到这一步了呢？
林雪薇笑了，那笑容像是拨开云雾的月光，清澈又带着点狡黠。
“杜警官说笑了，”她摇摇头，目光在杜在明身上轻轻一扫，“您气运亨通，紫气东来，事业上正是平步青云的时候。家庭也和睦美满，家有贤妻，膝下还有个刚会咿呀学语的可爱女儿，人生赢家，没什么好多说的。”
她语气平淡，就像在聊家常。
外面看不出来，实际上杜在明衣服下的手臂肌肉却绷紧了一瞬。
妻子恩爱是事实，但女儿的事，除了最亲近的家人和同事，外人根本无从知晓。他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提及过自己的家庭。
眼前这个女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底的墨色更浓了。顺着话头，杜在明将了她一军：“既然我没什么可看的，那不如……林小姐帮我看看我的同事？”
他将目光转向了苏云归。
一瞬间，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苏云归身上。
苏云归一愣，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林雪薇的目光也随之移了过来。这一次，她的视线在苏云归身上停留了很久。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笑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和凝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工作室里只剩下柯基均匀的呼吸声。
苏云归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
“怎么了？”她忍不住开口。
林雪薇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苏警官最近……是不是被一桩案子困住了？”
苏云归面色未变。作为刑警，常年不是在查案子就是在准备查案子，何况，昨天刚闹了那么大的动静。
林雪薇没有等她回答，继续说道：“我看到一团很麻烦的黑气缠着你，杂乱无章，像一团解不开的毛线，带着一种……很阴冷、很诡异的能量。这应该就是你正在办的案子。”
她说着，又抬眼看向杜在明，话锋一转：“而且，杜警官你的事业气运，最近也和这团黑气纠缠在了一起。如果我没猜错，杜警官并非渝怀市本地警官，是特意为了这个案子，前来协助办案的吧？”
苏云归手中的茶杯晃了一下。她强装镇静，但从身边杜在明同样骤然紧缩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眼中如出一辙的骇然。
“鬼画符”案！
这个案子是渝怀市近期的绝密案件，所有相关信息都被严格封锁，没有任何媒体报道，甚至在警局内部，也只有少数核心人员知晓详情。杜在明从中海市刑侦支队借调过来，更是秘密中的秘密！
她是怎么知道的？！
只有两种可能。
一，她是案件的知情者，甚至是……参与者。
二，她真的会算命。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警方将她列为最高级别的重点关注对象。
杜在明眼中的探究瞬间化为锐利的审视，那是一种刑警面对嫌疑人时才会有的眼神。
林雪薇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渝怀市最近风平浪静，官方没有任何通报。那就说明，这是一个不想让大众知道的保密案件。”
她摊了摊手，表情有些无奈：“我要是说出来，不就给自己惹上嫌疑了吗？你看，杜警官现在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犯人。”
她这番以退为进，巧妙地给自己洗脱了一番。
苏云归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些。确实，如果林雪薇是同伙，绝不会如此光明正大地在两个警察面前暴露自己。
但杜在明显然没有这么容易被说服。
他今天是有备而来。
他从随身的外套内袋里，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然后将屏幕转向林雪薇。
屏幕上是五张正面免冠照，都是三十岁左右的男性，长相各异。
“林小姐，”杜在明虚点一下屏幕，“既然你的能力这么特别，不妨再帮我看看。这五个人里，哪个是罪犯？”
这是真正的考验。
没有肢体接触，没有多余信息，只有五张冰冷的照片。
旁边假装路人的周晓雨和李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要是能看出来，那就说明老板是有真本事的。
“当然可以。”
林雪薇甚至没有仔细看那五张脸，她的目光，落在了杜在明握着手机的手上，以及手机屏幕与杜在明之间，那片虚无的空处。
在她的【气运视界】中，五张照片上空浮现出不同的气场。其中两张照片上，萦绕着与昨天那个逃犯张远身上如出一辙的、代表着罪业的污浊黑气。
“不是一个，”她伸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了两下，“是两个。”
她点的，正是第二张和第四张照片上的男人。
“哦，还有一位，应该是苏警官的同事。”她又点点第一张照片，“这位身上的事业运脉络，和苏警官的很相似。”
杜在明瞳孔骤然一缩。
苏云归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今天临出局前，杜在明特意挑出来的五张照片，两张罪犯，两张普通证人。还有一张，是他们支队里一个年轻同事的证件照！
全中！分毫不差！
林雪薇收回手，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为自己的能力划定边界：“我能看出来，不是因为照片本身。而是因为杜警官你正在追查他们。你的气运和他们已经产生了强烈的因果关联。我看到的，是这种关联。如果换一个跟案子毫无关系的人拿着这些照片让我看，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顿了顿，看向已经完全陷入震惊的苏云归，决定抛出早已准备好的理论。
“云归，你相信能量场吗？”
苏云归一愣，“能量场？”
“嗯。”林雪薇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地看向苏云归，又似有若无地扫过杜在明，“不是科幻小说里的那种。我的理解是，每个人，每段关系，甚至每个深刻烙印过我们生命的集体——比如一个帮会，一个家庭——都会形成一种独特的能量印记，或者说……数据痕迹。”
她选择用更现代、更偏向系统本质的“数据痕迹”来替代玄乎的“能量场”，但保留了前者作为表层解释。
“这种痕迹看不见摸不着，但确实存在。”林雪薇继续解释，“而我，因为一些特殊的际遇，对这种痕迹比较敏感。我能‘读取’到它们。”
“读取……痕迹？”苏云归蹙眉，这个理论超出了她的常识范畴，却又奇异地与她作为刑警接触到的某些前沿科技概念有微妙的契合点，不像纯粹的算命那么虚无缥缈。
“对。”林雪薇肯定道，她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当我和你面对面时，我能‘看到’——或者说‘感知’到——你身上属于‘宿云归心’的那个强大、锐利、一往无前的能量印记。这个印记，和你现实中‘苏云归’这个名字，以及你刑警的身份气场，是高度共鸣、紧密缠绕在一起的。”
她顿了顿，让苏云归消化一下，然后补充：“这就像……每个人的手机或电脑都会有一个唯一的MAC地址，或者每个软件都有其独特的代码特征。而我，恰好有一台能扫描到这些‘地址’和‘特征’的特殊接收器。”
这个比喻带着鲜明的“赛博”色彩，让杜在明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所以，我不是通过游戏经历‘回忆’起你的名字，”林雪薇看着苏云归的眼睛，清晰地说道，“我是通过感知到你身上与‘宿云归心’这个能量印记绑定的现实信息，‘读取’了你的名字——苏云归。”
“那……昨天那个逃犯呢？”苏云归忍不住追问，“你和他之间可没有这种‘能量印记’吧？”
“那是另一种情况。”林雪薇从容应对，“我感知到的是‘恶性能量’的剧烈波动。当一个人心怀极大的恶意，或者背负着沉重的罪业时，他散发出的能量场是混乱、污浊且极具破坏性的，就像……网络世界里的病毒或者恶意代码，特征明显。”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在我眼里，那种能量是黑色的，具有强烈的侵蚀性。昨天，我‘看’到那股黑色的能量丝线试图缠绕你，所以我才出手干预。”
解释完毕，工作室内一片死寂。
苏云归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她回想起张远那阴狠的眼神和身上的暴戾之气，再结合林雪薇“恶性能量”的说法，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就在这时，杜在明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只简单地“嗯”了几声，便挂断了。他站起身，对林雪薇点了点头，眼神复杂难辨：“林小姐，今天多有打扰。”
苏云归不动声色地向他递去一个眼色。
“我还有公务，先走一步。你们俩接着聊吧。”杜在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随着玻璃门关上，工作室里紧绷的气氛终于消散。
苏云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重新坐下，看着林雪薇，眼神中的困惑、震惊、怀疑，最终都化为了一种豁然开朗的复杂情绪。
“能量印记，数据痕迹……”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词，然后摇了摇头，“你真成玄学大师了。”
“不，其实我属于特例。”林雪薇一本正经地反驳她。“你要相信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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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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