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林间薄雾,温柔地洒在微光池塘上。池水在晨光下呈现出清澈的蓝绿色,倒映着蔚蓝的天空和岸边婆娑的树影。那块巨石被暖阳烘得微微发热,成了这静谧天地间最舒适的所在。
米斯西里尔到达时,戴隆已经坐在那里了。他今天穿了一件更柔软的浅绿色长袍,乌黑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已经恢复神采的湛蓝眼眸。他看到米斯西里尔,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明亮而真诚的笑容,抬手挥了挥。
“早上好,米斯西里尔!”他语气轻快地说。
“早上好,戴隆。”米斯西里尔回应道,他在戴隆身边坐下,感受着巨石传来的暖意,以及身边精灵身上散发出的,如同阳光与青草混合的清新气息。连日来的阴郁仿佛被这晨光一扫而空。
“那么,”戴隆转过身,面对米斯西里尔,双手兴奋地比画了一下,“我们开始?”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教书先生般的、略带顽皮的光彩。
米斯西里尔颔首:“悉听尊便,老师。”
戴隆被他这句“老师”逗得轻笑出声,随即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严肃的样子。他没有拿出任何书本——精灵的知识大多依靠口传心授和悠长的记忆。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他们身下光滑的石头。
“Adan,”他清晰地吐出这个词,声音圆润,“意思是‘巨石’,特别指这种巨大、光滑的石头。”接着,他指向波光粼粼的水面,“Nen,水。而这一整片,”他的手臂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将整个池塘囊括其中,“Iant Nend?r,微光之水。很美,对吧?”
米斯西里尔跟着重复:“Adan。Nen.Iant Nend?r.”他的发音有些生硬,但异常认真。
戴隆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指向头顶的天空,“Menel。”然后指向环绕池塘的树木,“Taur,森林。Galadh,树木,特别是那些高大的。”他随手从身旁的柳树上折下一小段嫩枝,在掌心把玩,“L?r,柳树。”
教学并非止于简单地指认。戴隆常常会即兴地哼唱起一小段古老的歌谣,那些旋律悠扬的片段里,巧妙地嵌入了刚刚教过的词汇。当说到“Menel”(天空)时,他哼唱的调子空灵高远,仿佛直入云霄;当提到“Taur”(森林)时,旋律变得深沉而充满生机,如同风吹过林海。他让米斯西里尔不仅仅是记住音节,更是去感受语言本身的韵律和其中蕴含的情感。
米斯西里尔学得很专注,但偶尔也会微微蹙眉,显露出一些困扰。在一次模仿某个复杂发音略显吃力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些自嘲:
“不瞒你说,戴隆,我其实并非第一次尝试学习精灵语。”
戴隆正准备教下一个词,闻言停了下来,好奇地歪着头:“哦?”
米斯西里尔的目光投向远方,似乎有些感慨:“我曾得到过一些记载着辛达语知识的卷册。无人教导,只能自己摸索。”他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独自学习一门陌生的语言,实在不是易事。没有人与你对话,没有人为你纠正,那些美丽的音节最终都变成了纸面上沉默的符号。我总是学到一半就放弃。”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戴隆却能从中听出那漫长孤寂岁月里,一次次尝试与放弃的循环。他看着米斯西里尔沉静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责任感。
“但现在不同了,”戴隆的声音变得格外柔和,带着鼓励,“现在你有我了。我会一直纠正你,直到你的发音像土生土长的辛达精灵一样标准!”他挺起胸膛,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米斯西里尔被他逗笑了,那笑意直达眼底,驱散了些许常年笼罩的沉郁:“那我先提前感谢老师的耐心了。”
“作为回报,”米斯西里尔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或许我也可以与你分享一些故乡的语言和知识?”
戴隆的眼睛瞬间亮了,充满了孩童般的好奇:“真的吗?你的故乡在哪里?很远吗?”
米斯西里尔避开了具体的地点,只是含糊地说:“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远到超乎你的想象。”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一缕带着幻影的银光一闪而逝,“比如在我的故乡,我们称呼‘魔法’为‘Arcanum’,它更偏向于一种可以学习和掌握的知识,一种理解并运用元素力量的技术。”他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而‘知识’本身,我们称之为‘Scientia’,它代表着系统性的探究与智慧。”
“Arcanum……Scientia……”戴隆饶有兴致地重复着这些陌生而奇特的音节,试图理解其中的含义。精灵的魔法更多源于天赋和与生俱来的力量,将魔法视为一种可以系统学习的“技术”,对他而言是一个全新的概念。“体系化的知识……理解规则……”他喃喃自语,看向米斯西里尔的眼神中,好奇与探究更加深了。他意识到这位沉默的人类朋友,其见识与背景恐怕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和广博得多。
这番关于知识与魔法的讨论,自然而然地引向了更深层的话题。
“规则……世界的规则……”戴隆望着天空,眼神变得悠远,“精灵们相信,整个世界源于伊露维塔的独一之歌,那伟大的乐章。维拉们是祂意志的化身,协助祂塑造了阿尔达。星辰、日月、山川河流,皆源于此。”
米斯西里尔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他谨慎地斟酌着词句:“在我的认知里也存在一位,或者说多位,类似‘创世神’的存在,他们创造了世界的一切。但他们有时也会离去,更多时候他们会保持沉默,并不常常响应人类的呼唤。”他想起了那位疲惫的创世神,和那扇作为最后赠礼的贤者之门。
戴隆对他的说法感到新奇,但并不排斥。他兴奋地开始讲述精灵传说中诸位维拉的故事——曼威的威严,瓦尔妲的星辰,奥力的工匠技艺……米斯西里尔则偶尔插话,提出一些颇具深意的问题,这常常让戴隆陷入沉思,需要组织好一会儿语言才能尝试回答。
他们就这样,在晨光、微风与波光粼粼的池塘边,交替着角色,时而为师,时而为徒。语言的学习与对世界本质的探讨交织在一起,思想碰撞出火花。
在一次休息间隙,米斯西里尔随手凝聚了一小团纯净的清水,让它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指尖变换形状,最后轻轻弹入池塘,漾开一圈涟漪。
戴隆看得目不转睛。“你施展魔法时很不一样。”他评论道,“这跟精灵的魔法很不一样。”
米斯西里尔收起魔力,淡淡一笑:“我说过,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我们那边的魔法跟这里的有很多不同。”
戴隆眨了眨眼,没有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尊重这一点。他能感受到米斯西里尔的善意,这就足够了。
日头渐渐升高,林间的气温也变得暖和起来,这样的交谈成了他们之后许多日子的固定节目。米斯西里尔不再只是池塘边的一个访客,他真正地融入了这片景色。他甚至花费了一些时间,在距离池塘不远的一处能晒到更多阳光的林间空地上,亲手建造了一座小巧而坚固的木屋。
用的都是附近的木材,结构简洁,却处处透着巧思和一种与自然和谐共处的韵味。屋顶铺着厚厚的树皮和苔藓,能遮风挡雨;开了一扇小窗,正对着池塘的方向。这里成了他们雨天时的庇护所,也是米斯西里尔存放一些简单物品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它像一个象征,标志着他们之间的联结变得更加具体和稳固。
戴隆对这个木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时常跑来监工,并提出各种天马行空的建议,比如在窗台上种些花朵,或者给门楣雕上复杂的图案。米斯西里尔总是好脾气地听着,偶尔会采纳一两个不那么离谱的想法。
他们越来越熟悉彼此。米斯西里尔习惯了戴隆说到兴高采烈时手舞足蹈的样子,习惯了他偶尔陷入构思时,会对着空气无声地比画指挥;戴隆也习惯了米斯西里尔那份沉静的幽默,习惯了他思考时会无意识地摩挲手指,习惯了他那份广博知识背后,偶尔流露出的淡淡疲惫与疏离。
他们都无比珍惜这种有对方陪伴的生活。对戴隆而言,米斯西里尔是一个新奇而深邃的知识宝库,一个能理解他,包容他所有情绪的可靠朋友,让他暂时从那份无望爱恋的苦涩中得以喘息。对米斯西里尔而言,戴隆则像一道温暖而鲜活的光,照进了他漫长而灰暗的孤独岁月,带来了久违的欢笑和陪伴。
这天下午,两人并肩坐在木屋前的小台阶上,分享着戴隆从多瑞亚斯带来的,用蜂蜜和坚果制作的精灵干粮。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戴隆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又纠正了米斯西里尔一个单词的尾音。
米斯西里尔这次没有立刻重复,他只是侧过头,看着戴隆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和那双因为专注教学而闪闪发光的蓝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舒缓的笑容。
戴隆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咽下食物,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米斯西里尔摇了摇头,目光温和,轻声用还不太熟练、但充满诚意的辛达语说道:
“Hannon le,mellon n?n.”(谢谢你,我的朋友。)
戴隆愣了一下,随即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比池塘最闪耀的微光还要明亮。
他没有用语言回应,只是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米斯西里尔的肩膀。
林间微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吹动着两人的发丝,也吹动了木屋窗台上,那盆米斯西里尔刚刚按照戴隆建议移栽过来的、散发着柔和光彩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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