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巴·揍敌客还是老样子,看起来和当年没有任何区别,穿着同样简洁干练的武斗服,身姿挺拔,气质威严,披头散发的模样依然像群狮首领,迈着沉稳的步伐。
与他同行的人是一个老者,背着双手闲庭信步,体态呈现出老年人常见的佝偻,念力水平却丝毫不比正值壮年的席巴逊色,精神矍铄,眉眼凌厉,同款装束正面有“生涯现役”的字样,把敬业写在衣服上。
两人在长相上依稀能够看出血缘关系,反倒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伊尔迷和他们都不大相像。
他们出现的同一时间,库洛洛抓住我的手臂,我脚下一转,顺势躲到他身后。
尽管我现在改头换面、雌雄莫辨,但想必瞒不过揍敌客的眼睛,趁着库洛洛的注意力转向门口,我踮起脚,悄无声息地从他肩上探出头,对席巴一阵挤眉弄眼,疯狂暗示。
席巴毫无反应,就像不认识我也没看到我,非常具有职业道德,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确认一下,你们的目标应该只有旅团吧?”
战斗没有立刻开始,那两人停在于双方都算安全的距离上,库洛洛出声问道,平静的嗓音中渗出冷意。
“没错,我们二人只收这份钱。”做出回答的是那位老者,说着他扫了我一眼,脸上似笑非笑,话语意有所指,“你的小女友是已经结算的工作,就算她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活过来了,也不在我们的任务范围内,你大可以放心。”
闻言我又伸长脖子,用力瞪过去,这老头故意一语双关,心眼真是坏得很。
好在库洛洛已经进入临战状态,而且明显对沉默不语的席巴杀意更重,没有察觉老头的言外之意,他盯着那两人,略微偏过头,对我说:“打起来我可能顾不到你,你躲远一点。”
他是我见过最为意志坚定之人,有时候也可以说是固执己见,一旦作出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见他铁心要独自应战,我只好退让,并且改口保证不会使用债务转移,以免让他分心。
“除非你主动使用我。”我补充道,还是希望他能将我纳入战术考量。
库洛洛充耳不闻,直接略过这句话,细微地说:“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后手。”
更多的他没有明说,既然是“后手”我也不能再问,只能选择相信他不会乱来。
“那你小心点啊。”
“嗯。”
我难掩担忧地跑开,大致估算战场范围后停在宴会厅另一侧的角落里,靠着墙壁偷偷背手到身后,从武装带上抽出一把手枪,虽然对揍敌客这种境界的念能力者没有杀伤力可言,至少可以在危急时刻干扰战局,为库洛洛争取机会。
“小姑娘,劝你不要动歪脑筋。”结果下一秒,那老头的声音就像未卜先知一样传过来,“虽然你不是我们的任务目标,但如果是你自己非要入局,我们也会反击。”
库洛洛也看向我,轻轻摇摇头。
我只能再把枪塞回原处,亮出空空如也的双手。
“好嘛,我会乖乖听话啦。”
我是无辜、无关且无害的人,再也没有人关注我,场内静止片刻,而后一触即发。
双方的战斗节奏一开始极为迅速,身影和动作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气』在各自身上高速流转攻防,只是拳脚往来就足够惊心动魄。
揍敌客方面由那老头主攻,席巴从旁协同作战,而库洛洛的自信并非空穴来风,当年他只是对战席巴一人就有些吃力,现在他以一敌二竟然也不落下风,成长速度让人叹为观止。
目前只是试探性攻击阶段,库洛洛没有完全放开手脚、使出杀招,我发现他竟然还有余裕想偷那两人的能力,早有预谋,有备而来,甚至用上附带麻痹性剧毒的匕首,和他以前送我的那把同属一个系列。
然而姜还是老的辣,老头很快就识破库洛洛的意图,并且根据库洛洛的进攻模式推测出他的能力制约,断定库洛洛不可能在如此高压的作战中偷到他们的能力。
战局由此短暂停顿,库洛洛被当面拆穿也毫无动摇,略加思索后他扔掉匕首,具现出他的书,左手虚握而过,从空气中拉出一块巨大的包裹布,显而易见并非攻击型能力,但揍敌客十分谨慎,一时也未敢近身,我想库洛洛还是没有放弃捕捉他们,同时也在拖延时间等待他的“后手”。
对方同样有所意识,不约而同使用能力,老头似乎是放出系,外放的『气』化作闪耀龙魂追击库洛洛,库洛洛的行动多少受到包裹布影响,无可避免开始受伤,血色在他的衣服上扩散,而席巴也在另一边伺机而动。
我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们的一招一式,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紧张过。
念能力者的战局瞬息万变,当老头自认为已经摸清库洛洛的战斗路数并进一步拉近交战距离时,库洛洛突然露出右侧破绽,好似刻意虚晃一招,老头并未理会,继续进攻,库洛洛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松开包裹布,将书交换到左手,又用右手抓住包裹布扬手甩开。
席巴与库洛洛曾经交过手,揍敌客对他的能力多少有所了解,但老头没想到库洛洛的书还可以换手,始料未及,另一侧当即成为防御空挡,随即整个人都被包裹布当头覆盖。
整个变招过程不会超过一秒,飘扬的巨大包裹布不仅遮住老头,也在瞬间挡住库洛洛自己的视线,席巴抓住两人都处在视线盲区的这一刻杀机毕现,强烈的『气』爆发而出迅速流转到双手,犹如两轮太阳被他握在手中,气势万钧地撞向他们,浑然不顾会不会连正在被包裹收纳的血缘亲人一起打死。
“滴滴——”
不知何处响起幻听一般的电子音。
时间轴在这一刻被切割拉长,四周景象缓慢又飞速变化,我好像踩在每一帧的变动上,反应过来时已经身处战局中心,烈日般盛大的光芒像上次一样覆盖视野,但赌局并未触发,电光石火间我看到库洛洛突然翻动书页,包裹布瞬间消失,我在熟悉的失重感中被转移。
之后轰隆巨响震耳欲聋,整栋楼都因为席巴的攻击而震动,摧枯拉朽的气浪掀起浓重尘土,将我撞翻倒地。
眼在花,耳在鸣,我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他们战斗的地方。
烟尘之中,宴会厅遭到强烈冲击损毁大半,库洛洛和老头都在倒塌的房梁墙壁中失去踪影,只有席巴独自站在废墟外,回头看了我一眼,从怀中取出一个正在闪烁的通讯器。
视野缓慢收缩,只剩下那堆残垣断壁,我停下脚步,一阵头晕目眩,浑身麻木冰凉,好像所有神经全部在此时断连。
我无法动弹,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席巴手中的通讯器一直在滴滴作响,他按掉提示音,抽出一根耳机塞进耳朵里。
另一边似乎有人在向他问话,他看向烟尘尚未落尽的狼藉战场,简短地回道:“他还活着,大概。”
话音刚落,层层叠叠的废墟被推开,库洛洛和老头先后站起来。
库洛洛的西装彻底报废,衣衫褴褛,伤痕累累,但他对此毫不在意,行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踩着碎石走到平地上,随手拍掉身上的尘土。
席巴摘下耳机,收起通讯器,老头又像普通的老人一样背起手,慢悠悠地踱到他身边,两人一起往外走,好像只是外出散步随缘路过,没有再看我和库洛洛一眼,仿佛我们和之前的激斗都未曾存在过。
“就这样吗?”库洛洛在他们身后问道,“你们现在不杀我,以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我们的雇主死了,对你的委托就必须取消,而且我们和你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非杀你不可。你小子既然成功打出时间差,钻了这个空子,就不要得到便宜还卖乖。”
老头侧过头,无趣地回道,似乎有些不耐烦,说着往我的方向指了指,刻意地笑起来:“与其继续挑衅我们,你还不如多担心一下自己吧。”
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尚且完好的大门打开又合拢,宴会厅中只剩下我和库洛洛。
库洛洛走到我面前,皮鞋和腿脚都被沙石土屑,和或许是他自己的鲜血脏污,他没有说话,只有目光笼罩在我身上。
确认我安然无恙,毫发无损,他轻轻舒出一口气,接着先发制人地问道:“不是说好不用赌局吗,为什么又突然冲过来?”
我直到此时才抬起头,看着他,在他眼中映出我空白的脸孔。
“那你是想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掉吗?因为我曾经也这样对待你?”
我轻声反问,原来我还能发出声音。
“不是的。”库洛洛顿了一下,辩解一般地回道,“那种攻击未必能杀死我,而且我说过我有留后手,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
我想起刚才听到的蜂鸣声,它最先出现在席巴发起致命攻击时,让他在最后一刻收手打偏,接着是战斗结束后的通讯,只是短短一句话就让揍敌客解除委托,库洛洛掌握所有,计算好一切,是我出尔反尔、自作主张的行动打乱他的计划。
可他凭什么觉得我能预见我不知道的事,并且在他陷入危机时袖手旁观,无动于衷?
“要是你的后手没有赶上怎么办?”
迟到的后怕与愤怒为身体带回知觉与温度,压抑喉咙的颤动说完这句话,我感到全身力气都像被抽干,再也支撑不住,蹲到地上抱住头。
我这一生都在与“死亡”相伴而行,它带给我喜悦也赋予我安宁,是我最初的起点和最终的归宿,比任何东西都更为我熟悉。
但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发于灵魂地对“死亡”感到恐惧,却是因为它有可能降临在另一个人身上。
双手埋入发根,十指紧扣头皮,我用尽全力克制肢体,不让自己真的发起抖来。
库洛洛的布局看似精密,其实也是在铤而走险,如果是过去绝对理智的他,就会知道在席巴发动致命攻击时让我触发赌局,才是保证计划万无一失的最优解,既可以切实捕获揍敌客家的老头,也可以化解危机并击杀席巴,连不知何时生效的“后手”都不需要。
然而现在在他心中,我使用赌局已经与我会死画上等号,于是比起计划和自身安危他优先选择阻止我,下意识的反应完全违背理性和思维惯性,以至于将自己置于死地。
这足以证明他对我的爱确凿无疑,此时此刻却只让我感到窒息,我如愿以偿得到他的爱,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爱。
讽刺的是,事情会变成这样又是由我一手造成,我逼迫他、折磨他、伤害他,终于让他承认感情学会爱,可他只是学会爱我,还是不会去爱他自己,一如既往将自我定位在所有他在乎的东西后面,甚至因为爱我而更加漠视自身,我也成为他通往预定bad ending途中另一个可以为之牺牲的对象。
我创造的爱人依然没有未来,我还将他更进一步地推向毁灭的深渊。
巨大的矛盾与混乱汹涌袭来,将我没顶吞噬,我不知道迄今为止我施加给他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我应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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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63【25.11.07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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