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吃午饭的时候,鹿野问我,今晚要不要跟她去和她师父、师弟还有徒弟一起吃饭。
我差点没拿稳手里的叉子。
什么,见家长?!
“嗯,因为你们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鹿野说。
“……”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妖精和人类不一样,我们没有帮助全身进行血液循环的心脏,但我还是感受到了那种震颤了一下的,名为心动的感觉。
即使鹿野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就像是在说“甜点选慕斯蛋糕吧”一样。
……是会带重要的人去见家长的鹿野呀。
“这样好吗?”我放下叉子,紧张地对了对手指,“我是说,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身陷于脚踏多只船的风波中。
感觉这样的我,有点对不起她的郑重。
鹿野托着脸看我。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发现你是前辈的吗?”她说,“那我就来帮你回忆一下吧。”
在我下山没多久后,我就和鹿野认识了,那时候她也才出师。
而我确实也跟她想的一样,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妖精”,甚至比她想象中更自来熟,更加擅长撒娇使性。
“说实话,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你这样的性格。”鹿野说,“我理应觉得这很麻烦。但很奇妙的是,我的本能并不抗拒你。”
她说我意外地很会把握跟他人相处的分寸感。
鹿野想,如果她仍旧和以前的亲友们一起生活,或许她的性格会和我差不多吧。而且在靠近我的时候,她总能感受到那种很强烈的生命感……因此,她擅自把我当成了需要照顾的妹妹,对于我的亲近也是半推半就。
“不对吧?”我不由得说,“怎么看都感觉,你绝对是在惯着我啊!”
“惯着?”鹿野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呵,就当是这样吧。”
直到那一天,我和她在执行任务时,被一个难缠的心灵系妖精困住在了一个法阵里。
“此前你在跟那个妖精的能力对抗中负了伤,我原本就很焦躁……”鹿野垂眸道,“偏偏那个法阵会强制让人想起最不愿记起来的事情。”
就算过去了数年,就算她已经走了出来,过往再次浮现,鹿野也难免感到痛苦。
当然,比起痛苦,她更多地感到愤怒,愤怒于珍贵的记忆被敌人利用,愤怒于同伴再次在她眼前被伤害,愤怒到恨不得一拳打爆这个法阵。
鹿野告诉自己,她必须冷静下来,因为她身边还有我在。我们俩都没有回复能力,而能够发挥这种作用的药品也在战斗中遗失,而且我一定很害怕,我都吐血了。
我大惊失色:“我还吐血了?”
居然这样凶险?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想起来了些许片段。
“是啊,你当时看起来简直像是一朵蒲公英,轻飘飘的,一阵风就会吹走,和平时的反差太大了。”鹿野抬头看我,“我那时候动摇了一瞬。”
只凭她自己,真的能救下我吗?
然而——
一双手从背后环抱过来,像藤蔓一样,轻轻地绕住了她。
“鹿野。”
我将脑袋埋在她肩膀上,声音和剩下的生命力一样轻。
“别怕。”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何况我没有害怕。”鹿野辩解道,“不是让你躺着好好休息吗?怎么还站起来了,你能站得住吗?”
“站不住。”我小声地说,灵力正在从我身体里流失,“所以才靠着你。”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样?她有些无奈,想要板起脸来说我两句,却听到我说:“说谎可不是好孩子应该做的事情。”
“你在害怕吧?鹿野。你怕我死掉,不是吗?”
“……”
我知道这话很不可爱,甚至有点戳人痛处,但我还是说了出来。
因为我想告诉鹿野,我不会让她害怕。
我不会死在这里。
“听我说,我已经发现了这个法阵的阵眼在哪里。”我轻声说,“你背着我,我给你指路……然后,破坏它。”
这样我们就能出去了。
鹿野没说话,只是依言把我背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忽然问我,刚才为什么要称呼她是“好孩子”?
现在想来,鹿野想表达的应该是,怎么看她都已经过了是孩子的年纪,而且我这话说得太有前辈感了,不太符合我平时的表现。
但那时的我没有get到她这个意思,我只是抱住她的脖颈,有点执拗地说:“鹿野就是好孩子呀,我一直都知道。”
我知道她想回报无限大人,想为他分担一些什么,所以才很在意我,明明她不是那封信的收件人。我还知道,她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妖精,她明明应该讨厌人类,却还是会尽力保护那些无辜的人。
她还非常可靠,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一直以来,她都在照顾我。有朝一日,她一定会成为妖精们都非常钦佩的大大大前辈。
鹿野又沉默了一会儿,放下一句硬邦邦的话:“这话说的,好像在说遗言。”
我没忍住,笑了一下。
嗯,她确实是能听我遗言的关系呢。
鹿野对我这话不满意,她觉得我太漫不经心了。她都能感觉到,我现在这样轻,难道我自己感觉不到吗?不要再说这种讨人厌的话了,既然许下了那种承诺,就应该说到做到。
彼时我们已经找到了阵眼。
“将它破坏的瞬间,我们应该会浮现在半空中。”我在她耳边说,“如果觉得我很轻,随时都会飘走,那就……”
“紧紧地抓住我吧。”
12.
“你看,我果然言而有信。”我说。
原来我也有这种很有前辈模样的时候呀,很可靠呢!
不过,一直以来当成平平无奇的妹妹照顾的妖精,竟然是前辈什么的,冲击力确实会很强。难怪鹿野先前称呼我为前辈时,听起来有种微妙的不爽呢。
“我不是在意这个……算了。”鹿野摆了摆手,“总之我想说,你只管跟着我去就好。没什么可怕的,除了师父本来打算下厨,但被我制止了。”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我也安心了下来。
不过,无限大人的厨艺很不好吗?记不起来了,尝一下会不会记起来更多?但这样会辛苦他下厨诶,还是算了吧。
离开餐厅后,我们继续逛游乐园,刚好赶上了一场主题演出的互动环节。
魔法女巫乐队的鼓手说,架子鼓的存在感比贝斯强太多了,她敲了好久有点累,有没有谁愿意上来替她表演?
鹿野对凑这种热闹没什么兴趣,但我很踊跃,我在人群里跳上跳下的,各种举手:“我我我!看我!我会!”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下一秒,鼓手手中的鼓槌指向了我。
好耶,我中了!
“鹿野鹿野,”我连忙扭头对她说,“看我给你露一手——”
嘿嘿,我要在她面前表现一下!
“我就知道……去吧。”她说,把我推上了台。
交接鼓槌,顺带点歌的时候,我听到鼓手嘀咕说,好奇怪,感觉刚才她的身体好像自己动了起来。啊,没有说不想选我的意思,“可能这就是命运吧。”鼓手感叹道。
我瞄了一眼对方身上那些叮叮当当的金属饰品,迅速目移。
才不是命运。
是偏爱呀。
在位置上坐下来,踩上踩镲,我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说:“很高兴成为幸运观众!接下来,我想把这首歌送给今天陪了我一整天的人,感谢她——”
比起说到做到的我,相信我,并且紧紧抓住我的鹿野……也非常温柔呀。
底鼓、踩镲、军鼓,伴随着节奏感,乐队其他成员配合地演奏了起来,一时间,掌声雷动,喝彩声如潮。因为是白天,又是露天,舞台上没有配备聚光灯,但我依然感觉自己被什么照耀着。
因为在拥挤的人群中,鹿野只看向我。
“……”
去往无限大人家的路上,鹿野收到了她的师弟小黑发来的语音:“师姐师姐,那个要过来的姐姐应该很想放烟花玩吧?对吧对吧?”
“问你呢,怎么回复?”她说,声音里有几分笑意。
嘛,既然小黑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不能让小朋友扫兴嘛。
“对,我也想玩。”我笑眯眯地说,“鹿野,我们去买烟花吧。”
烟花的美丽转瞬即逝。
但是没关系,我们买了许多不同类型的烟花,可以尝试很多次。
小黑玩得非常开心,泽宇一直在帮他点烟花,无限大人试图帮我们拍照,但每次总是聚焦了烟花就拍不好人,拍人的时候又拍不好烟花,最后还是鹿野接过了拍照的工作。
“这个看起来很厉害诶!”不远处,我听到小黑这样说。
就像小黑说的那样,咻的一声,绽放在天空中的烟花比之前更加璀璨,而且它还是连着放的,一下接着一下,在空中炸开。
“哇,这个好看!鹿野——”
我怕鹿野错过了这样的好风景,连忙回头招呼她去看,却见她没有抬头望向天空,而是朝我的方向举着相机,看起来好专注。
于是我跑过去,开玩笑道:“难道我比烟花还要好看吗?”
鹿野不置可否地一笑。
“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她说,“在那时候,你说错了一句话。”
什么?
鹿野说,她并不是因为想要回报师父,想要为她分担什么,所以才很在意我。而且她还要告诉我,对于我是前辈这件事,她没有任何看法,不存在什么微妙的不爽。
这样啊,可如果不是因为西木子写给无限的信,鹿野并不会这么快就跟我认识吧?
“嗯,我不否认这一点。”她点头,“但在意你,是我自己的选择。”
就算没有这样的前因,就算只是在某一天,她很普通地遇到了我,然后与我相识,她仍旧会在意我。
“是命运吗?”我忍不住笑。
“不是命运。”在灿烂的烟火下,鹿野望向我,“你知道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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