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晴子在枕边手机的持续微震中醒来。她睡眼惺忪地摸索着按亮屏幕，锁屏上赫然列着一长串来自“凉太”的通知，时间从深夜跨越到清早。
01:15
凉太：小晴子~睡了吗？(????ω??`)
凉太：我还在想今天的事……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
凉太：[小狗贴贴表情包]
06:05
凉太：早安！我已经起床啦！(^○^)
凉太：今天第一节就是可怕的数学小测，你们学校呢？
06:23
凉太：在去学校的电车上，好困……ZZZ
凉太：[照片：车窗缝隙中透出的城市晨光与朝霞]
凉太：要是这个点能在车站遇到晴子，一起上学就好了~
07:00
凉太：到学校了！今天早上有体育课，希望是篮球！
凉太：你记得一定要吃早餐哦！
晴子一条条读下来，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仿佛能透过文字看到那个金发少年握着手机，从深夜的忐忑到清晨的雀跃，最后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等待回复的模样。最后一条消息是二十分钟前发的，她几乎能想象出他时不时查看手机那带着点焦躁的样子。
她斟酌了一下，打字回复：「早上好。刚醒。」
消息状态几乎是立刻变成了“已读”，紧接着，黄濑的回复就跳了出来：「小晴子！你终于醒了！」语气里的欣喜几乎要溢出屏幕。
没等她回应，下一条又紧跟而来：「昨晚睡得好吗？」带着那份显而易见、欲盖弥彰的小心试探。
晴子看着这句小心翼翼的问候，想起昨天与前田绫的不快，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她故意等了一分钟，才慢悠悠地回复：「还好。你不是要数学小测吗，准备得怎么样了？」
「复习了！昨晚回家后可是又把重点公式全都过了一遍！」后面跟了个“求表扬”的小狗表情。
「小晴子今天什么时候放学？我去你们学校门口等你好不好？」他趁热打铁地提出请求。
晴子想起今天轮到自己值日，晚上还有雷打不动的补习班，回复道：「今天有值日和补习班，结束可能要六点半以后了。」
「没关系！我等你！」黄濑回复得飞快。
「我们学校今天社团活动结束得早，我可以直接去你补习班那边等你！让我去吧，晴子~」
「……就是想早点见到你嘛。」
看着这一连串几乎不容拒绝的消息，晴子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只大型金色巡回犬摇晃着毛茸茸尾巴，眼巴巴瞅着她的形象，心底最后那点因昨日而起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
「好吧，那放学见。」她妥协道，又细心地补充了一句，「记得带伞，天气预报说傍晚会下雨。」
「收到！果然晴子最关心我了！(心)」
「那我今天一整天都会想着晴子的！」
放下手机，晴子起身拉开窗帘，让清晨柔和的阳光洒满房间。换上校服收拾好书包下楼时，妈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正背对着她往便当盒里装最后一道小菜，身影忙碌，神色看起来与往常无异，似乎已从昨日的低气压中恢复。
“妈妈，晚饭我不回来吃了，今天补习班结束得晚，我就在外面解决。”晴子走过去，接过妈妈递来的便当盒。
“好的，记得吃点有营养的，别总想着保持身材，你最近活动量大，需要补充能量。”妈妈细心叮嘱，将盒盖仔细盖好。
***
下午第一节课时，小腹开始传来熟悉的隐隐坠痛。晴子立刻意识到是生理期即将造访，提前去卫生间做好了准备，总算避免了上次那种措手不及的尴尬。
自从初潮后，每个月这几天都像是渡劫。虽然她因为痛经已经很注意克制冷饮，但体质使然，经期头两天的疼痛依然剧烈难忍，而日本社会普遍没有喝热水的习惯，更让她少了些缓解的途径。
等到值日结束，又强撑着上完补习班，晴子几乎已经被持续的腹痛折磨得脸色发白，脚步虚浮。就在她收拾好书包，准备慢慢挪出教室时，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凉太”的名字。
“莫西莫西？小晴子还没下课吗？我看到补习班楼下好多人都出来了……”听筒里传来黄濑清亮又带着点试探的声音，那小心翼翼的语调，分明还在担心晴子因昨天的事生气，故意不见他。
“……刚结束，马上下来了，你再等一下。”晴子忍着不适，轻声回应。她慢慢站起身，一手轻轻按着小腹，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路过药店一定要去买止痛药和暖宝宝。
***
当晴子走出补习大楼的玻璃门时，早已守候在门口的黄濑立刻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来。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解释和撒娇的话，打算好好安抚可能还在生气的女友，然而在看清晴子毫无血色的脸颊和微蹙的眉头后，所有预演好的台词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他脸上的笑容瞬间被担忧取代，语气紧张起来。
“没什么……就是有点肚子痛。”晴子简单解释，声音因虚弱而比平时更轻软。
这个细微的揉按动作和苍白的脸色让黄濑立刻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什么。他想起上次她痛经时的模样，心头一紧，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将部分重量接过来，声音放得极柔：“是……那个来了吗？”
晴子有些惊讶地抬眼。他居然记得她的生理周期。印象中，上次她痛经时，黄濑还是那个在旁边手足无措、转来转去，只会不停问“怎么办怎么办”的笨蛋男友。
“嗯……”她轻声承认，感觉连说话的力气都在随着一阵阵的抽痛流失。
“那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吧。”黄濑当即作出决定，什么道歉、什么撒娇，在晴子的不舒服面前都变得无关紧要。
“不用了。”晴子却轻轻拉住他的袖口，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挽住他的手臂，借力站穩，“我们去熟悉的那家店吧。我跟妈妈说过不回去吃饭了，坐着休息一下应该能缓过来。”
她仰起脸，努力对他扯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而且，你不是说……想早点见到我吗？”
这句话像一片羽毛，轻轻搔过黄濑的心尖，让他整颗心都软得一塌糊涂。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她能更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侧，同时刻意放慢脚步，完全配合着她缓慢的节奏。
“要是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告诉我，不许硬撑，知道吗？”他低头叮嘱，手臂稳稳地支撑着她，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
到了他们常去的那家日式家庭餐厅，黄濑特意选了个靠墙的安静卡座，让晴子能舒服地倚靠着。点完餐后，他瞥见窗外渐渐密起来的雨丝，突然站起身。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等我哦！”
晴子小口啜饮着黄濑刚才特意向店家要来的温水，看着他那头耀眼的金发和挺拔的背影匆匆消失在朦胧的雨幕中。温暖的液体缓缓滑过喉咙，确实让冰冷的腹部感觉舒缓了一些。
没想到不过五六分钟，黄濑就带着一身微潮的水汽跑了回来。几缕金色的发丝被雨水黏在额前，他却浑然不顾，只是急切地将手中印着药店Logo的袋子递到她面前。
“给，买了暖宝宝和止痛药。不过……”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挠了挠脸颊，眼神游移了一下，“那个……我不知道哪种效果比较好，店员问的时候我也说不清楚，就……把推荐的几种都买了点。”
晴子接过纸袋打开一看，里面整齐地放着三盒不同牌子的止痛药，还有好几片独立包装的暖宝宝，种类齐全得像是要把所有可能性都覆盖到。
看着他微湿的头发，再看看手里这“琳琅满目”的“关怀”，晴子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笨蛋凉太，你这是给我买了一年的量吗？”
黄濑见她笑了，这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那双总是盛满阳光的琥珀色眼眸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现在感觉好点了吗？如果还是很难受，我们立刻回家，我送你！”
晴子摇摇头，伸手轻轻拉过他还带着室外凉意的手，轻声说：“已经好多了，真的。”
服下止痛药，再将暖宝宝贴在衣物内侧，源源不断的热量逐渐驱散了部分寒意。晴子感觉自己仿佛“复活”了40%，剩下的，就等药效完全发挥，预计能恢复到70%的战斗状态。
这时，他们点的餐品陆续上桌。热气腾腾的拉面，香气四溢的烤串，甜蜜浓郁的巧克力千层蛋糕，还有用料十足的大阪烧，瞬间将小桌摆得满满当当。
这是晴子最爱的一家店，并非传统的拉面馆，而是一家氛围温馨、菜品丰富的日式家庭餐厅。晴子食量在同龄女生中不算小，又喜欢尝试多种口味，而与胃口正旺、食量惊人的高中生男友一起吃饭，很自然地就达成了“食物分享协议”——她可以品尝多种美食，而他则负责愉快地清扫“战场”。
拉面刚吃几口，其他的菜品也正好送来。美食当前，痛经似乎也被这满足感驱散了不少。
“所以，”晴子用叉子切下一小块香甜的巧克力蛋糕，送入口中，感受着糖分带来的愉悦，然后好整以暇地开口，“凉太想和我解释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诶？其实……就是希望晴子不要生气，不要误会。”突然被点名，黄濑立刻正襟危坐，表情恢复了“一级战备”的紧张状态。
“……虽然，”晴子仔细斟酌着用词，目光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但我更希望有些问题，能直接从你这里听到答案。”她顿了顿，一针见血地问，“凉太，在你之前，到底交往过几个女朋友呢？”
晴子的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黄濑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金色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回忆，有尴尬，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
“我……”他深吸一口气，将筷子轻轻放下，双手在桌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指节微微泛白，“如果我说实话，小晴子……你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我……很糟糕？”
晴子轻轻搅动着碗里剩下的拉面汤，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更生气的是，需要通过别人，尤其是在那种情况下，才知道这些。凉太，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而不是从别人那里听说。”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窗，为这个略显凝重的时刻增添了几分背景音。黄濑抬起头，目光坦诚而带着深深的不安，仿佛一个等待宣判的孩子：
“三个。”他清晰地报出数字，声音不大却足够认真，“包括前田绫在内，正式交往过的，一共三个。”
这个数字让晴子握着汤匙的手微微顿了顿。以黄濑的外貌、性格和在校园及模特圈的人气，她潜意识里预想的数字或许要比这个更多一些。
“国中二年级的时候，”他开始叙述，语气平静，带着点事后的反思，“第一个女朋友是同校的同学，第二个是模特圈里认识的前辈。那时候……其实对‘恋爱’到底是什么，根本没什么概念。”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只是觉得‘被人喜欢的感觉不坏’，而且身边的朋友好像都在谈恋爱，氛围使然，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但交往之后才发现，问题很多。”他回忆着，眉头微蹙，“她们总抱怨我约会不够积极，心思更多在篮球或者工作上……结果，两段关系都维持了不到一个月，就在LINE上被单方面通知分手了。理由嘛……”他苦笑了一下，“大概都是‘和你谈恋爱感觉像是在照顾不懂事的弟弟’、‘完全感觉不到被重视’之类的。”
晴子默默地用公筷夹了一块料最足的大阪烧，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这个无声的、带着体贴的小举动，让黄濑紧绷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些许。
“前田绫是第三个。”他的声音变得更轻，语速也稍快了些，似乎不太愿意多回忆这段，“国二升国三的那个暑假，她在一次联合拍摄时主动告白。我当时……大概又抱着那种‘也许这次会不一样’、‘试试看吧’的侥幸心态答应了。”
“结果……你也看到了。”他摇了摇头，笑容里带着明显的涩然，“两个月的所谓交往，其实后面连正经约会都没几次，关系淡得跟水一样，最后不了了之。现在回头想想，那几段所谓的‘恋爱’，都幼稚得像小孩子在玩过家家的游戏，根本不明白什么是责任，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说到这里，黄濑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晴子，那双金色的眼瞳里仿佛有火焰在跳动，专注得令人心颤：“直到……遇见你，小晴子。”
他的声音忽然哽住了，像是被某种汹涌而真挚的情绪堵住了喉咙。晴子敏锐地注意到，他那总是带笑的眼睛此刻微微泛红，眼眶湿润。
“凉太……？”
“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不再是平日里那种游刃有余的语调，“不是因为你长得漂亮——虽然晴子在我眼里是最可爱的！也不是因为你舞跳得好——虽然你跳舞的时候真的在发光！而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完全放松下来，可以毫无顾忌地展现最真实、最幼稚、甚至最糟糕的一面。”
“你记得吗？”他急切地举例，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有一次练习赛后我很累，跟你抱怨，你并没有像别人一样说‘天才也这么辛苦啊’或者‘加油撑过去’，你只是安静地听我说完，然后说了一句：‘嗯，我知道，凉太辛苦了。’”
晴子当然记得。那时的黄濑，刚从篮球馆赶到模特拍摄现场，在她面前露出了如同普通高中生般的疲惫和脆弱。
“就在那个时候，”黄濑的嘴角扬起一个无比温柔的弧度，眼神充满了回忆的暖意，“我就想，这个女孩真的好特别。你不会大惊小怪，也不会敷衍安慰。你只是安静地在那里，就让我感觉特别安心、特别踏实。我那些幼稚的玩笑和撒娇，你也总是很包容，有时候还会陪我一起闹……”
他伸出手，轻轻覆盖在晴子放在桌面上的手，掌心温暖而带着运动后微湿的汗意，显示着他此刻的紧张与郑重：“小晴子，你是我第一个，想要拼尽全力去认真交往的人。是第一个，让我不由自主就开始想象‘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人。”
这番毫无预警、汹涌而出的真挚告白，让晴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略带急促的脉搏跳动，心里那点因为前田绫而产生的芥蒂，终于彻底烟消云散了。她之前介意的，从来不是那几个数字，而是他是否愿意对她完全坦诚。
“我知道，就算只有三个，这个数字可能还是会让小晴子觉得不舒服，或者觉得我是个对感情很轻率的人。”黄濑见她沉默，有些着急地补充，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如果你介意，我完全理解，也愿意用以后所有的时间来证明。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从今以后，这个数字永远都不会再增加了。我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小晴子你一个人。”
他的眼神是那样认真，那样专注，仿佛整个世界的光都汇聚其中，只倒映出她一个人的身影。
晴子缓缓回过神来，反手轻轻回握住他有些紧张的手指，声音柔和却清晰：“我其实……并没有真的很生气凉太和前女友们的事情。那毕竟是在我之前，属于你的过去。”
她抬起眼，直视着他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眸，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袒露自己内心那点隐秘的占有欲：“我只是在想……要是我能更早一点遇见凉太就好了。那样的话，你所有那些对别人好的曾经，你那些笨拙的温柔和体贴，或许……就都是我一个人的了。”
“因为，”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很喜欢凉太。可能比我自己原先以为的，还要更喜欢你。”
“我本来以为，在大学毕业之前，我都不会考虑恋爱这种事的。但是……因为是你，凉太太好了，每一次都那么认真、那么用心地对待我，让我没办法不心动，所以……才想和你试试看。”她认真地将自己思虑后的想法娓娓道来，“所以，我也希望凉太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无论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因为……我也会不安啊。我也会想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凉太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
“你会不会觉得……这样很烦人？如果我什么都想知道的话…”这次，换做晴子带着点试探的语气问他了。
“不会！完全不会！”黄濑凉太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因激动而提高了些许，引得旁边桌的客人侧目，他立刻压低声音，但脸上的狂喜和身后的“隐形尾巴”却藏不住了，“最喜欢小晴子了！我以后什么事都会主动小跟晴子报备的！只要你不嫌我话多粘人就好！”
“不会哦，说好了你不准骗我哦。”晴子看着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语气坚决，“不然我下次会真的很生气的凉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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