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吗？
半决赛第一场，蓝雨主场优势，拿下擂台却没拿下团队赛，比分4.5：5，百花略胜一筹。
百花这赛季团队赛无敌，毕竟有繁花血景，这一招除了叶秋无人能破，然而嘉世今年不幸地经历了一轮游，在第一轮八进四被挑飞出局。
如果说百花这赛季团队赛成绩喜人，那在圈内人眼里，嘉世这赛季就有点奇葩了。
个人赛事依然无懈可击。叶秋守擂，总是能够取分的，然而一到团队赛就跟犯病了一样，矛炮配合依然挑不出错，只是其余人的表现就比较诡异了，疑似被什么脏东西上身。
枪系选手之间有点交情，张佳乐曾建议苏沐橙让她们老板找高人驱驱邪。说不定真的是风水有问题呢？赚那么多钱就去找专业人士看看啦。
“哈哈，”苏沐橙说，“你们云南人是不是会下蛊？张佳乐你慊疑很大哦。”
这个苏沐橙咋这样！张佳乐小恼三秒，想去找陈今玉讨个公道，结果她很没底线地表示沐沐说得都对，张佳乐你咋这样？
这个陈今玉咋这样！张佳乐气到想用她的锁骨磨牙，可是舍不得。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都仿佛亵渎，在不得她首肯的情况下都如同他的罪责。
正如只有她点头，她允许，他才能吻她抱她。她总是要掌控一切，张佳乐认为这是一种甜蜜的麻烦。他其实不讨厌这样。他喜欢被她的灵魂强势而不容拒绝地包裹。
这场半决赛的热度已经高得不能再高。蓝雨是去年的亚军，更是陈今玉的老东家，此刻顶峰之上拔剑相对，角逐冠军，实在太有看头。
陈今玉心态很稳。严格来说，百花很有优势。优势在第一场的比分，也在她，因为她实在太了解对手的风格，她曾是蓝雨的攻坚手，即便转会也能够读懂对方所做的每一个决策。
她了解蓝雨，因为太了解黄少天和喻文州。郑轩、宋晓、庞千峰……他们都是曾与她并肩作战的队友，今年新进的于锋更是她选定的学生。她怎么会不了解他们呢？
正副队长挑灯夜战，陈今玉懒洋洋地坐在床上翻看蓝雨上一场的比赛录像，他们淘汰了霸图；张佳乐则没骨头似的从后面抱她，下巴挨上她的肩头，说：“可是他们也了解你，甚至也了解百花。”
每一支战队都必须足够了解她们的对手。就像陈今玉其实也很懂楚云秀和苏沐橙，很懂叶秋。反过来，她们也非常了解她。
然而了解、懂得是一回事，能否正面攻破又是另一回事。
因此陈今玉说：“只要打得出繁花血景，我们就是无敌的。”
——1%。
她将这个渺小的概率压回心底，扭头吻了一下张佳乐的下巴。他更紧地抱她，低声问：“干嘛啊？”
“亲你。”不加修饰，只讲事实。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张佳乐说，眼睫垂下，扑朔时像是蝴蝶振翅离枝、烟花稍纵即逝，总有一种忧郁细腻的美丽。陈今玉说他是忧郁小王男，他就炸毛假装要推开她，实则一点力气没用，动都没动一下。
他的停顿只有顷刻。过后又问：“怎么只亲下巴啊？”
“好贪心。”她转回头，继续观看录像，拖拽着进度条锁定赛点，一帧帧地拆解每一个细节，“因为我在工作，你应该在干嘛？”
“……我也应该工作？”张佳乐唯唯诺诺地说。
陈今玉轻笑一声，略过这茬，指着突进的锋芒慧剑道：“要先切锋芒慧剑……他最适合做突破口。”
不是因为他是新人，而是因为他是陈今玉教出来的。她的教学尚未结束，却已经摸清了对方的底牌。
一个被摸清底牌的攻坚手。为什么不切呢？
“先切今玉。”所以喻文州也这么说，“有难度，但不是不行。于锋做饵。”
于锋蓦然抬头。
相识和做队友都有好多年，他又怎么会不了解她呢？一个选手的职业生涯才有几年。喻文州继续道：“今玉一定想先切锋芒慧剑，我们借她一道东风。”
半决赛第二场是百花的主场。实际上无论主场客场，双方都不具备选图优势。蓝雨熟悉的地图也是陈今玉熟悉的地图，反之亦然。昔日队友往往最难搞，让这两场半决赛都变得格外难熬，熟悉的刀剑浴火袭来，煎熬肺腑，磋磨心窍。
个人赛比分2.5：3。蓝雨放弃了擂台赛，黄少天跑去打单挑，喻文州算准了张佳乐的位置，他下场时脸色不太好看，舒出一口气，心情复又平静下来。
因为陈今玉说没关系。她说：“0.5分而已……不够一场团队赛的零头，马上就追回来。”
她所说不错。蓝雨的算盘珠子打得很响，说实话在她决定优先送走锋芒慧剑的时候，就料到喻文州会和她想到一块儿去，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说过很多次了。于锋是她教出来的，蓝雨的其余选手和她做过两三年队友。她最知道怎么打他们。
落花狼藉确实向锋芒慧剑冲去，后者三段斩起手退避，这是她教过他的；锋芒慧剑状似十分被动，不断后退，实则不断向夜雨声烦靠拢，他宁可示弱，也要将落花狼藉的后背留给剑客。这样的机会主义风格，她已经领教过很多年。
况且她不是在孤军奋战。夜雨声烦剑影涌起的一瞬，森罗即刻不畏死地挡在他面前。重力加速拍叠寒冰粉再叠扫把旋风，居然真的抵住了剑圣一段时间，阻止他上前。
夜雨声烦占据上风，落花狼藉却不给他一剑送终的机会，重剑猛然一振，顶开锋芒慧剑，开启冲刺撞击的狂剑士像是一道狂烈的旋风，刀光剑影将两个角色的身影掩去，虎啸龙吟之间，她们过了一招又一招。
森罗顺势撤离，魔道学者飞得很远，酸雨连绵地降下，泼了涛落沙明一头一脸。
再然后，百花光影吞没了夜雨声烦，屏幕一片陆离光影，索克萨尔很难精准地降下控制法术，只有凭借战术预判。
束缚术中了，命中的却不是落花狼藉——只是一只火精灵。风刻无声地放下法杖。
公屏里黄少天的垃圾话喷个不停，可惜他是走量不走质，陈今玉的烂梗才是质大于量，虽然也不是什么好品质。百花选手都麻木了，几乎快要免疫了。
只是几乎，不是完全。
黄少天一直说“朱效平我在你后面”、“哈哈张伟傻了吧我在你前面”、“张佳乐我来啦回头看剑！”，唯独没有骚扰陈今玉。因为他知道她不会为这些话动摇，她们实在……实在太了解彼此了。
她比任何人都先捕捉到那道剑影。
双剑铮铮交击，双星支离破碎，刀剑殊途，撕开一道无可跨越、无从修补的裂痕，伤痕错落，创口太大，于是一切最终分崩离析，就像残缺的玻璃碎片，终究无法复原。
染血的重剑盖过光剑清锐锋芒，血光大盛，血气浓烈漫延，针锋相对之间，陈今玉道：“怎么在我这儿？”
“等你很久了。”黄少天说，“你知道我不会手下留情对吧？”
“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还要问呢？”她平静地回答，脸上笑意寡淡，心里知道这也是垃圾话和心理战的一部分。
“好啊。你说不问，我就不问了。作为交换吃这一剑吧！我的剑也未尝不利！！”
……怎么变成袁本初了。陈今玉想。
他说的是一剑，打出的却是不止一道剑光的幻影无形剑，多段连击。累积到第十一剑，百花光影再一次缠绵地涌上来，一枚爆缩式手雷轰然炸开，陈今玉寻机转身离开，刚一回身就起一剑，剑锋割过锋芒慧剑的胸膛。
他在她身后，正准备送出一道血影狂刀。
于是，她也送他同样的一刀。
两个狂剑士再度缠斗起来，陈今玉操纵的落花狼藉却仿佛格外灵活，上蹿下跳不停换位，很难捕捉她的行动轨迹，这也意味着喻文州必须格外专心地揣摩她的走位，借机交出控制技能。
百花缭乱枪口忽转，普通子弹混着冰弹、浮空弹、僵直弹发狂般齐飞，张佳乐并不给他读条的机会，一心二用地继续往落花狼藉那边丢手雷。弹药专家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干扰狂剑士。
重剑的攻速似乎总是显得逊色，偏在此刻又快又狠，这战场不容打扰，她仍然是那个体贴的导师，却仿佛失掉了缓慢指导的耐心。
锋芒慧剑第一个被送走，陈今玉计谋得逞，喻文州就要落空。
枪淋弹雨入替。在郑轩赶来之前，陈今玉要先拿下灵魂语者。
太讨厌了。比赛结束的时候黄少天想，太讨厌了。这种感觉真是太讨厌了。常规赛时就早有预兆，走到季后赛、走到半决赛，这种感觉又变得格外明显，在心头烧起一簇不熄不烬的火。他习惯于和她做队友，而不是做对手啊。
和她做对手的感觉，实在太令人讨厌、太令人难受了。
难受到足以令他痛苦。她们太过了解彼此，这感觉残忍得过分，这种默契不可能令人感到幸福。
痛苦吗？陈今玉不知道。她不清楚。她只知道百花赢下了团队赛，也迎来了进入总决赛的资格，局势一片大好。
只差临门一脚。冠军近在眼前。
她知道痛苦这两个字该如何写就，清楚每一道笔画应当如何落下，却很难厘清这个词语内中蕴含的深意。人总是很难剖析、解明自己的内心。她只是觉得赢了比赛很高兴，但胸口有点闷闷的，一般对症下药沉淀一根就好了。
于是她点燃香薰蜡烛，再点起一支香烟。
薄荷与烟草味道一同升起，烟雾侵略肺叶，大脑空荡一片，她想：这太奇怪了。难道胜负都不会令人感到幸福？一个职业选手，在意的怎么可能不是胜负？
她不知道。但是，先赢了再说。
今日非彼时。她不会再输。
半决赛落幕，就意味着总决赛即将开始。张佳乐和她碰了碰拳，鼓舞士气。眼底光辉似乎过于璀璨明亮，他笑了一下，“加油，队长！我们这次我们一定是冠军。”
指骨相抵，她也笑，眼底似乎平静海潮，说：“加油，搭档。”
备战期间，陈今玉昼夜琢磨微草的战术，王杰希也是同样。坏就坏在她们太了解彼此，即便没做过队友也总能参透对方的意图，从某种意义来说，她们确实是宿敌，是嵌入对方灵魂的对手，总是打得不死不休。
特殊时期，给对方发消息都像是在试探战术，但她们实际上只是在闲聊，总决赛固然重要，却也需要保持良好状态，熬夜熬傻了打比赛犯困就不用活了，实在太有失素养。
陈今玉把撸猫作为放松，乐乐在她腿上爬来爬去，发出的动静像摩托车，显见依赖妈妈，她就去按小猫爪子，捏捏小粉肉垫，再拍照发到猫友群里，方士谦不愿示弱，紧跟着发了几张杰西卡的照片，陈今玉说给我看看另一个杰西卡在干啥，他就警惕起来：“什么意思，刺探敌情？”
好吧，她又说：“那给我看看士谦，发张照片来看看，要素颜的。”
即便方士谦爱得死去活来，全无理智与底线，也被她这句话噎得有点恶心。
男人味儿太冲了，他一边说：“能不能别学那种男的说话？听了想吐。”一边老老实实地凹角度发自拍，发丝精心整理，仔细抓过额发，再很不经意地露一段深陷锁骨，她素来喜爱亲吻那个地方，总是夸他漂亮。
又是叮咚一声，有消息提醒。紧跟其后的是王杰希发来的自拍，此男同样心机深沉，装都不装了，队服扣子相当不规矩，零散解到最后一颗，几乎显出小片胸膛，隐约可见边缘轮廓，状似随手一拍，画面重心却在下半截，锁定颈项与喉结。
他抱着杰西卡，发来消息：“看杰西卡。”
看哪个杰西卡？陈今玉不在意，只说：“好猫猫。”
乐乐爸爸彻底怒了，也要解自己的扣子，被她抬手按住，无奈地笑，觉得又好笑又有点微妙的色情，就用嘴巴去亲。她侧头亲他嘴角，张佳乐就安分下来。陈今拒绝不良诱惑，宣布退朝，继续研究微草。
总决赛当前，陈今玉可没有心情宠幸她在微草的两位情人，她只想把他们打出赛场。
所以王杰希这样评价迎面而来的重剑，他说：“打得真凶。”
“你又好到哪里去了？”
同期、宿敌、对手、朋友、情人……不断地周旋，不断地你来我往，直到血量归零，屏幕灰暗，直到胜负揭晓，胜者傲立原地。
我一定要做那个赢家。两个人都这样想。
赛场之下，她咬过他的脖颈，利齿刺入他的血肉；赛场之上也是同样，狂剑士紧追着魔道学者死咬不放，王不留行盘旋高飞，眼神漠然，驱散粉和酸雨干冰一同洒下，幽蓝清影被她挥剑抛在身后。
他俯冲，她就起跳。扫帚挥出一阵魔法旋风，重剑扬起穿透对手的胸膛。
连溢散的鲜血都像是隐秘的吻痕。
再怎么暧昧、再怎么动情，今时今日都只有刀剑相向。
两人所用的都不是以双手为武器的角色，竟然也能打出拳拳到肉的效果。王氏近战流魔道和陈氏疯狗流狂剑不停交锋，两个角色扭打在一起，居然来了一阵贴身快打，针锋相对，势均力敌，没有哪一方落至下风。
何其相像。所以她们才是宿敌，所以她们才是最好的对手。
她们一刻不停地交换着技能，潘林的嘴皮子已经跟不上了，干脆放弃，“不愧是同期，陈今玉和王杰希的打法都生猛无比，看这个星星射线——是星星折线，王杰希微操控制法术轨迹，陈今玉招架住了，还击一个地裂波动剑！”
“两人还在近战，没有停！本场擂台张佳乐带着百花缭乱站在第二顺位，微草开局不妙，百花缭乱拿下王不留行43%血量，落花狼藉有绝对优势——落花掌！王不留行拍出一个落花掌，灭绝星尘天击！吹飞接浮空！”
局面看似被动。
但落花狼藉刚才的血线维持在52%。
要的就是吃技能，就是掉血啊！
被动开启，陈今玉的节奏和手速猛然拔升，APM数据令人观之不禁目眩神迷。极快地调整身位、极快地做出反击，血影狂刀飞出，王不留行身形忽然一闪，原地消失。
灭绝星尘打了瞬间移动——陈今玉都不消回头看，只动一步，反手铛地一剑，暗影斗篷落空，重剑再撞扫帚，她说：“你当自己是刺客呢，还背袭？”
烈焰波动剑闪出，王不留行被猛火吞没。
血海怒号，怒血狂涛。
百花取得了擂台赛的荣耀。
“怎么不用你那无敌的魔术师打法来打擂台呢？”
陈今玉这样问王杰希。他淡淡回答：“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变来变去？哪有那么多稳定可言。你总是喜欢勉强自己。”
能频繁改变打法而保留状态的，或许也只有她一个了。
她注视他的双眼，忽地一笑，唇角挑起一点，却不见得有多少情绪，多少温度。陈今玉道：“我是喜欢勉强你、打压你。”
“我等着。”王杰希说，“团队赛见。”
“好啊，”她笑道，“我很期待。”
这是陈今玉在团队赛开始前所说的话：“狠狠地切王杰希，狠狠地切方士谦。”
情人？那是什么。砍起来的手感倒是不错。
张佳乐说：“你变脸大师啊，刚才还姐友妹恭的呢。”
她淡淡扫他一眼，他就也瞬间变脸：“不过说得没错，王杰希那是敌人，是对手，必须弄死他，不能放过！干死微草，干死王杰希！”
没有人跟随他一起喊这句口号，莫楚辰说：“我怕侵权被霸图法务部告。”
“霸图要是因为这个告我们，那也真是闲出屁了要完蛋了……”张伟无语地闭眼。
爱你冠军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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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情人关系（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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