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自那之后，周燃和孙翔极快地熟稔起来。二人经常约着一起下本，在游戏里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虽然现实中依旧不常见面。
此时正值九月中旬，夜风裹挟初秋的凉意吹过空荡荡的操场。周燃攥着请假条走出教学楼时，天已经黑透了。
班主任批假批得很痛快——毕竟她平时几乎从不请假，更何况她刚刚在办公室红着眼圈说"肚子疼得厉害"的样子实在很有说服力。
夜风拂过，周燃感受到周围的温度又下降几分。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把校服外套裹紧了些，突然听见围墙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靠，这破铁丝网什么时候装的..."
熟悉的嗓音让周燃猛地抬头。围墙上的少年正骑在墙头烦躁地扯着裤脚，黑发被夜风吹得乱糟糟的，运动裤的抽绳挂在了新装的防护网上。月光落在他懊恼的侧脸上，周燃鬼使神差地开口："需要帮你叫保安吗？孙翔同学。"
墙头上的人影明显僵住了。孙翔缓缓转过头，在看到她的瞬间眼睛瞪得溜圆。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三秒，他突然咧嘴一笑："好学生也逃课？"
"我请假了。"周燃晃了晃手里的纸条。
孙翔嗤笑一声，结果动作太大直接从墙头栽了下来。周燃下意识冲过去接，却被少年结结实实砸了个满怀。
洗衣粉混合着阳光晒过的棉布气息扑面而来，周燃的鼻尖撞在他锁骨上，疼得瞬间涌出泪花。
"你..."她刚要骂人，突然感觉肩头一沉。孙翔毛茸茸的脑袋砸在她肩上。
二人同时僵持了一秒钟，随即以极快的速度弹开。
孙翔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血色，像枝头熟透的浆果。他猛地别过脸去，喉结生硬地滚动了一下：“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周燃本想发火，看见他一脸被调戏的良家妇男样，忽然就没了脾气。“算了，没事。”
"你身上怎么有消毒水味？生病了？"他问，只是眼睛仍不直视她。
医务室的酒精味道居然还没散。“没，我去医务室装病，应该是不小心染上的。”
“你？装病？”他有些疑惑地看过来。
“心情不好，读不下去书。”周燃低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声音闷闷的。她父母最近闹离婚，妈妈打了好几个电话来跟她诉苦，痛斥周燃的父亲有多失职，不把她们母女俩放在心上。那些歇斯底里的控诉像刀子一样，把父亲的形象扎得千疮百孔。
周燃盯着地面上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在心里默默反驳：那你呢？你们谁真正管过我？
电话那头，母亲抱怨完毕，终于心满意足地挂断。留下周燃握着发烫的手机，满肚子委屈无处诉说。
她才是最该抱怨的那个人吧。
在她的印象中父母关系从没好过，幼时他俩就常在周燃的面前吵架，长大后二人基本不怎么回家。记忆中，父母的关系就像一栋摇摇欲坠的老房子。
孙翔看着周燃明显失落下来的脸色，有些无措。
夜风卷着落叶从两人脚边掠过。他直起身，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
网吧的键盘比周燃想象中更吵。
孙翔熟门熟路地开机刷卡，从柜台买来了一张战斗法师的账号卡，递给她。“走，带你下本。”
屏幕上狂剑士的刀光映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周燃发现他打游戏时会不自觉地用虎牙轻咬下唇，睫毛在屏幕蓝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看屏幕，别看我。"他突然说。
周燃手一抖，战斗法师差点被小怪挠死。
孙翔笑得肩膀直抖，伸手过来帮她按了个攻击键："笨死了，好学生。"
周燃暗暗翻了个白眼，手下操作连忙跟上，却仍是不怎么讲话。
等到两人刷完三个副本，窗外已经下起了小雨。
他向网管小哥借了把伞，两人并肩走入雨幕。
路灯在雨水中晕开昏黄的光斑，整条街道像被浸泡在模糊的旧照片里。雨滴砸在柏油路面上迸裂成细小的水花，此起彼伏的碎裂声里，便利店彩色招牌的倒影被反复打散又拼凑。
“你心情有没有好点啊？”他微微偏头，看向她，瞳孔在路灯的照耀下亮的惊人。
“嗯，稍微好点了吧。”周燃一边走一边躲着路上的小水坑，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
“喂，别乱跑，”孙翔无奈地拽住她的胳膊，“这伞太小了遮不住。”
雨丝在伞沿织成透明的帘子，将两人与外界隔开。周燃突然发现，孙翔为了不让她淋到雨，自己的右肩已经湿了一大片。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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