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启程,逄佰作为随行,自然没有坐车的份,只能跟在车队后面步行。
目光落在前方的马车上。
车窗偶尔掀开一角,能窥见车内诸葛亮清隽的侧影。
刘备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随行在车旁,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如获至宝的喜悦和敬重。
他低声向车内说着什么,神态热切而专注,显然正与诸葛亮相谈甚欢。
两人之间那份初见便融洽、甚至带着点惺惺相惜的氛围,在清晨微冷又略带酸气的空气中格外鲜明。
……
不兑,
哪来的醋味?
他悄悄侧目,只见刘备身后不远处,关羽和张飞两兄弟策马并行——
关羽丹凤眼微眯,一手捋着长髯,面色沉静如水,但那紧抿的唇线和偶尔扫过诸葛亮车驾的眼神,却透着一股压抑的审视与不以为然;
旁边的张飞更是将“不爽”二字直接写在了脸上,浓眉紧锁,环眼圆瞪,腮帮子都微微鼓着,鼻翼翕张,时不时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浓浓醋意的重哼,活像自家大哥被什么妖道拐跑了的模样……
“噗”。
旁边的随从看了他一眼。
没事的,没事的,等到时候军师一把火,你们两个也会这样滴。
他如此想到。
——————
新野城不大,城墙也算不上巍峨,但在刘备数年用心治理下,城内街道干净整洁,各色招幌在风里轻轻摆动;所遇百姓虽衣着朴素,但也看得出过的安稳自在;街上行人不少,谈不上多喧嚣鼎沸,却也透着股实实在在热热闹闹的生气。
在刘备的督促下,军师府很快便安置妥当。
接下来的日子,这位刘皇叔几乎是每日必至。
有时是与诸葛亮商议军政要务,有时又似乎只是单纯地想与这位仰慕已久的卧龙先生叙叙话。
厅堂内,主客二人时常对坐。刘备神情专注,言语间充满热忱,诸葛亮则一如既往地从容,羽扇轻摇,应对如流。
逄佰作为诸葛亮的亲随,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侍立在诸葛亮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的当个背景板。
这天午后,两人谈论着春耕水利之事,话题告一段落,室内有片刻的宁静。
刘备端起陶碗饮了口茶,目光很自然地扫过诸葛亮身后垂手侍立的逄佰,像是忽然注意到了这个总在孔明先生左右的身影。
带着几分闲聊般的随意,他朝逄佰的方向略一颔首,对诸葛亮笑道:
“这位小郎君,看他随先生一同自南阳而来,一直侍奉在先生左右,甚是勤谨。不知是何来历?”
语气平和自然,仿佛只是闲谈间顺口一提。
诸葛亮闻言,羽扇稍顿,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仿佛也才想起介绍自己带来的人。
他侧首,目光平静地掠过逄佰,对刘备道:
“此子姓逄名佰,乃荆州北部逄氏远支。家门不幸,父母早亡,流落至南阳,亮在隆中时,见其孤苦伶仃,便留在身边做些杂事。此子虽年少,性情倒还恳直务实。”
……
哈哈好的,我马上加入你俩的互演。
见话题引到自己身上,逄佰立刻趋前一步,对着刘备躬身行了一礼:
“小子逄佰,见过刘使君。”
刘备“哦”了一声,捻着短须,点了点头,目光在逄佰身上又停留了一瞬,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语气温和依旧:
“原来如此。难怪……先生身边果然无庸才。上次在新野匆匆一晤,便觉此子见识不凡,颇有见地。今日听先生再提,想必更有过人之处。”
啊,不演了吗?
诸葛亮顺势接道:“使君过誉了。佰虽年少,于山川地理一道,确有些天赋异禀,过目能记其详;于稼穑农时,亦有些心得,手脚勤快,颇能任事。”
刘备眼中笑意更深,立刻抚掌笑道:
“善!善!如今先生初至新野,事务繁巨,正需此等才俊左右帮衬。”
他略一沉吟,目光殷殷的看向逄佰,
“郎君既得先生青眼,又有此等才干,备岂能令明珠蒙尘?便在军师帐下,任你为书佐一职,协助先生处理文书案牍,兼理一些先生交办的事务。望你勤勉任事,莫负先生期许!”
啊?这就升职了吗?
逄佰心中一定,再次躬身行礼:“谢使君厚恩!佰定当竭尽全力,不负使君所托!”
诸葛亮看着逄佰,微微颔首,眼中带着一丝考量,随即转向刘备,羽扇轻点,语气温和:
“主公既委佰以职,然其年少,尚未取字,于公务同侪往来,恐有不便。今日主公在此,亮斗胆,愿代主公为此子取字,以全礼数,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先生思虑周全,此事,先生做主便是。”
诸葛亮这才重新看向逄佰,温声道:
“既如此,便为你取字‘子钧’。‘钧’者,权衡之器也,亦有陶钧造化之意。望你日后处事,能持中守正,明辨是非,不负主公期许,亦不负己身所长。”
“谢先生赐字!佰必谨记先生教诲!”随即又转向刘备恭敬行礼:“谢主公成全!”
拉满了,直接拉满了,我的天呐!
刘备看着诸葛亮赐字,脸上也带着由衷的开心。他本就欣赏逄佰,如今这少年又得诸葛亮如此看重,他自然乐见其成。
少年的事总算落了地,两人很快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继续商议军政。
逄佰依礼安静地退回到自己侍立的位置。
军师帐下书佐……是这个名字对吗?搜搜搜搜。
Q:三国时期成为书佐后的入职流程。
噢噢,一般而言应该是我自己去报道,不过我是主公直接任命的,应该会有负责吏治的官员前来登记造册。
领取代表身份的符信、基本的办公文具,以及一套更符合书佐身份的衣物。
熟悉军师府的文书流程、档案存放,并开始接手整理、誉抄、传递案牍等具体事务。
好的,好的,O而K之。
让我看看还有些什么要注意的。
脑中“百科”的条目一行行清晰浮现,流程倒是明了,可此刻这些刻板的章程全抵不过另一个念头迫切——
怎么还没聊完啊啊啊……
他固然感谢备备给他职务,但这是沾的谁的光他又不是不知道。
他也想跟先生说话,至于说什么……呃,就是……今天太高兴了。
这念头挠得他心尖痒,连带着觉得时间也黏稠起来。
他忍住冲动,老老实实的在脑里看点别的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保持眼观鼻,鼻观心的持重。
终于也是给他熬到了头,案几上的茶盏见了底,话题也告一段落。
刘备意犹未尽地起身,脸上是满载而归的欣然:
“今日又劳先生费心了。备先行告退,水利之事,便依先生所议施行。”
他目光温和地掠过逄佰,“子钧初任,若有不明之处,尽管来寻。”
“主公请慢行。”
诸葛亮执扇还礼。逄佰也连忙躬身相送。
待刘备的脚步声消失在廊下,厅堂内骤然安静下来。
……
嘻嘻。
逄佰几乎是立刻抬起了脸,眼睛亮晶晶地望向诸葛亮,嘴角不自觉就弯了上去。
诸葛亮正将羽扇搁回案头,一抬眼便撞上这双盛满毫不掩饰的欢喜和期待的眼。
眉梢几不可察地一抬,笑意掠过眼底,像是早料到了他这副模样。
他并未客套寒暄,只随手从案上抽出一卷空白的竹简推过去,指尖在简面点了点,开门见山:
“新野城郭及周遭三十里内,山川、村落、道路、水源分布,需一份详图。”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逄佰脸上,仿佛在掂量,
“依你之见,若专司此事,需多少时日可勘验完竣?”
……
这不好说。
“回军师,这……得看小子一天能行多少路。”
又觉未表达清意思,补上一句:
“路走得快些、远些,图自然就成得快些。”
诸葛亮眼中精光微闪,捻着羽扇的手停了一瞬。
“嗯。”
诸葛亮微微颔首,话锋一转,便安排到:
“府中掌舆图的陈老,是此间老人,曾多次勘验新野周遭地形,经验老到。此番便让他随你同去。”
“啊?军师,其实我……”
诸葛亮温和地抬手,羽扇的尖端虚虚一点,截断了她后面的话头:
“并非不信你之能。陈老熟知此地风物人情,何处需详录,何处可略记,他亦知晓分寸。”
……
我好像get到了。
那点小小的跃跃欲试被轻轻按了回去。
逄佰眨了眨眼,立刻明白的话里的深意:
“是!佰明白了!定当与陈老前辈用心协作,尽快将图呈上!”
诸葛亮见她领悟得快,眼中掠过一丝满意。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要紧事,抬眼看向逄佰,问得直接:
“你可会骑马?”
……是哦。
“回军师,未曾学过。”
也在意料之中。
“新野之地,平畴居多。日后若需远探地形、传递紧要,策马远比徒步迅捷。稍后去寻马厩的赵什长,就说我吩咐的,让他择一匹温驯老马,教你骑乘根基。不必求快,先求坐稳。”
哇还有马骑。
“是!谢军师安排!”声音里是压不住的轻快。
“去吧。”
诸葛亮已重新执起羽扇,目光落回案上另一卷待批的文书,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寻陈老领勘验符信,熟悉用具。明日开始。”
“是!军师!”
逄佰响亮地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就要退出去。
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停下,回头飞快地看了一眼案后端坐的身影,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真的没别的要说的了吗。
他在门口又小小地磨蹭了一下,仿佛只是确认军师没有其他吩咐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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