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怀准。”坐在病床上的女人吐出一个在座皆耳熟能详的名字，身为主人公侄子的明刹，面露寒意，“你们什么意思？”
“你们有证据吗？这么胡乱攀扯，可不是什么好行为。”明刹周身的冷意，惊得绿咕咕脸上一个泡一个泡的堆积又炸开，他小心挪动椅子，想离这人远点，可明显，此人不允许他离开。
明刹伸脚卡住绿咕咕要往后退的凳子，窗外天色已经乌蒙蒙一层亮起，可惜今日地下城模拟出现在天空中的阴云，也没有明刹脸色来得难看。
郑同玉闭了闭眼，高深莫测道，“这的确是秘密，来自民间神秘传说，和情报处的秘闻。”
“那你怎么会得知？”明刹抬眸，一记眼刀旋即扔向她，郑同玉费力地抬起手，在自己眼前挥了挥，妄图将面前两人牢牢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挥之一旁，干脆两人一起掉进垃圾桶，被清洁工推出医院才好，郑同玉眨眨自己疲倦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掀起眼帘，扫遍明刹全身后，她唇角扬起一个嘲讽又冰冷的弧度。
“我为什么知道，我当然知道，你这种人是明家利益的既得者，你当然不用关心这些。”
赶在明刹发火前，郑同玉话锋一转，收起自己全然的讽刺，认真看向这位少爷的眼睛，“我曾经为明家卖过一段时间的命，听到过你们家族内的一次谈话，明怀准此人极不听话，你父亲早就懂了软禁的心，没想到，竟然死了，他没留下多少照片是吧？但是你，明刹，你不是见过你的小叔叔吗？”
她这话问的诡异，像是一句没头没尾，无法划上句号的病句，明刹肩膀紧缩，眉头猛蹙。
“什么？”他的丹凤眼愈发凌厉，几乎等同一叶海上漂泊的孤舟，这样逼入窘境的困惑。
“你没觉得你的小叔叔和你哥哥长得像极了吗？”郑同玉伸手接过绿咕咕递来的一杯温热的水，赞赏地瞥了眼他，很快又将一张从来看不见什么好脸色面庞，堆上了几分不真切的笑容。
像谁呢？像谁呢？
明刹脸色骤然变得难看，可还是摇摇头，对面前这个心思如海深的女人愈发惊惧，可惊惧是惊惧，对她的佩服仍然占据上风，“您请赐教。”
“唉，你小叔叔对你应该像儿子一样般，这么快就忘记了他，实在是让人伤心。”郑同玉这是要加重明刹的心理负担，他也的确不断吞咽唾沫，难堪的情绪，简直像巨大的枯枝压到在小如蚊虫的他。
郑同玉毫无怜悯之意地紧扣主题道，“不就是你那近在联邦的亲哥哥吗？”
五雷轰顶，明刹忍不住看向窗外灰调的天色，地下城不会有雷电，就连风雨日夜都由人为操控，而他，也似乎是人类操控。
“可是...叔叔没有孩子，也不可能...有一个比我大的孩子。”明刹心口产生一阵钝痛，过往的记忆随着命运给予他当天一击，他迟疑又犹豫，难堪又悔恨，他想，怎么没早点发现，怎么没早点制止父亲，但很可惜，他还未出生时，明怀准便已经回到明家，成为明家首位克隆，且成功站到高位的复制品。
“他们一点都不像。”明刹这么说，至于哪里不像，只能问他自己。
调整床头高度，就要躺下的郑同玉露出大仇得报的爽感，她躺倒在绵软的枕头上，眸光直勾勾盯着刺目的灯泡瞧，傻了似的唇角直往上挑，可整张脸还是一贯如此的冷漠与凄冷。
“你母亲葬在哪里？”
明刹难过好半天，好不容易要被绿咕咕拉出病房，房门快合上时，郑同玉叫住了他。
他嘴唇上下颤动，只说，“我不知道，父亲不肯告诉我。”
“嗯，我知道了，关门。”
声音彻底消失，明刹一时不愿走，竟生出了想和郑同玉再聊下去的**，无外乎，提及的人是他的母亲，是明家唯一从生到死都未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夫人。
绿咕咕想劝他两句，还没开口劝，明刹忽然恢复正常的表情，这脸变得，绿咕咕暗自咂舌还没完，对面有人招手，“明刹，明刹，明同学。”
许可一头漂亮的大波浪，又穿着军校的夏季作战服，身姿笔挺，实在吸睛，见明刹早就注意到她，她开心地抿唇轻笑，小跑着往这边来了。
“陶老师说周同学受伤了，事情也被处理完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和妹妹也就今晚在别墅守了不到两小时，什么作用也没发挥出来，真是对不起陶老师的器重。”她一扬下巴，露出涂了亮晶晶唇釉的饱满红唇，绿咕咕不敢随便乱看，到走廊那头去了，也是明刹踢了他好几脚的结果。
许家在地下城也颇有威名，当然是以控制非人物种外来物种而来的名号，手段残忍的能上法庭说道说道，不过联邦的人权法跟这些非人物种应该没什么太大关系，谁会来为他们发声？
“我们一起去见见周同学吧，我给她带了礼物呢。”许可拿出自己买的东西，她一心想同周觅打好关系，拿出的礼物根本不是普通同学该有的规格，明刹现在懒得管她要干嘛，满心是要回去质问父亲的怒火。
“等下，她还没醒，你东西先收回去，等她醒了我告诉你。”
“可......”
她犯难地四处张望，恨不得现在周觅出现在某个病房外才好，等了好半天，她泄气认命，“行吧，我先去上学，等中午我和妹妹再过来一趟，明同学也要注意休息。”
“好，谢谢你。”明刹礼貌地应了声，站在外面快十分钟，绿咕咕以为他快入定了，他才立马对绿咕咕招了招手，“进去。”
周觅的病房也就是郑同玉对面，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郑老师以超高水准的教学生生震慑到同学们幼小的心灵，在校园里看到她，基本就全绕路离开，那退避三舍的劲头，活像见了鬼。一说郑同玉在这一层，估一整层都不会有中心学院的学生。
明刹等了等，确认许可确实离开有一段路，不会有返回的可能，领着绿咕咕，抬脚向对面走去，还没到门口呢，对上一双半透明小窗户内的眼睛，原来某人眨巴眨巴眼睛，趴门上看热闹半天了。
“你不是说睡觉吗？”明刹疲惫极了，瘫倒在一旁的小沙发上，绿咕咕和周觅对视一眼，瘪嘴不敢说话，只把刀递给周觅，“你的刀。”
“我本来还想自己去找，谢谢你了，坐，吃什么早饭，我点外卖。”周觅作势要打开光脑点早饭，她趁着明刹去找郑同玉，一个人东拐西窜地逛完了整个医院，当然也看过餐厅了，早晨没合她胃口的，一个人点又有点浪费，左等右等，等不着明刹回来，她买了块饭团和豆浆，刚进病房，外面几个人唱戏似的站满了。
不看白不看啊，周觅边看边喝完了一袋豆浆，刚巧病假也下来了，心情好得不得了。
明刹制止她，“别点，我现在啥也吃不下去，你要点就点你们两个人的。”
周觅狐疑地看他一眼，这人忽然萎靡不振地很，怎么了这是，她不多说废话，带绿咕咕去阳台关上推拉门，将明刹隔绝在内。
“你病假请了几天？”绿咕咕凑过来在光幕上点点戳戳，看着下面的价格和数量，正在纠结是吃一个包子还是十个包子，迟迟下不了手，周觅干脆全勾上十份，吓得绿咕咕惊呼，“够了够了，真的不用了。”
“吃不完你带回去。”周觅点了下单，商家显示立马接单，她关了光脑，光幕随之消失，在绿咕咕感激涕零的表情中，嘴角抽搐，“请了五天，马上要期末考了，我们这次期末考考完后，高二要跟郑老师出去学习一段时间，他们应该不会久待，能多学一点就多学一点。”
“好学生！”绿咕咕给她竖个大拇指，周觅照单全收，问他等会还回不回去上班，绿咕咕摇摇头，“我不太想在那里干了，你们班有个同学不是也因为东尔去世了吗？他父亲就是我们老板，人虽然不错，最近脾气却很臭，我知道是对事不对人，我也不想继续干了。”
“行啊，你想去做什么都可以。我这件事情，如果你后悔，随时可以离开，我自己应该也可以找到那个人。”
倒不是有多自信，周觅只是觉得冥冥之中，自己到地下城来，再被不断引导着去科尔维斯军校，那个男人也说一定要在军校中见到自己，那么只能前往科尔维斯军校，且没有回头路。
绿咕咕赶紧表示自己的态度，“不，我知道当时你对我也是半信半疑，可你还是愿意帮助我来到地下城，给我签署保证书，那我这一辈子无论你让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的，我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我之前一直对人类也不太喜欢，现在我感觉也可以试着去改变不对的心态。”
说着话时，周觅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言，绿咕咕却不可控制的想起陈尘，在富人别墅区遇见的孩子，他倒是经常找绿咕咕说话，这孩子心好，还说要给他安排工作，绿咕咕最近就忙着挑选合适的工作，天天在后厨被人呼来喝去，还得总戴着口罩干活的日子他受够了。
两人坐在阳台上吹风，还没一会，外卖机器人，“您好，您的外卖，请你开门，我需要核对你的瞳孔，请您不要耽误下一个人，五分钟内不出现，我会报警。”
门口的机器人开始倒计时，明刹眼看着周觅搭着医院给的巨大拖鞋就要开门，貌似也没好全，走的颇有磕磕碰碰意味，干净自己先去开门，机器人很快打开自己又深又高的肚子，推出足足三层有名的早餐连锁品牌袋。
“你发大财了？平时吃你一口小笼包你都不愿意，买这么多是要开早餐店吗？”明刹委委屈屈地帮着提，周觅一手拎一个袋子，默默盯着他瞧，明刹才走两步，小腿肚立马被穿着巨大拖鞋的脚猛踹一下，他回头龇牙咧嘴对着周觅一段静音输出，随后才一挥手，“行了，大发善心放过你了。”
“好。”周觅拖长声音，别有深意地点头扫他两眼，明刹似乎心情好了些，帮着去摆碗筷，他刚要拆开一碟醋，立马听周觅制止道，“不是说不吃的吗？”
这句话的后果当然是收获明少一个幽怨委屈的眼神，周觅知道他这是心里好受点了，好笑的用筷子戳他，“等等再吃，你偶像马上到。”
听蒋恒要来，明刹更觉开心，嘴角咧的要到太阳穴，更兴冲冲地多拿出一副碗筷，放在靠自己更近的地方，周觅但笑不语，绕开他给蒋恒发消息，什么时候加上的好友周觅忘记了，或许是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总之，他现在就在一众联系里，因为是刚添加的好友，目前还在置顶位。
他过来的消息抵达时，人也刚好站在门外，明刹抢着去开门，周觅窝在沙发上随他去，里面两人干净起身向蒋恒打招呼，蒋恒礼貌点头，眸光下意识投给周觅，周觅挑眉接住，“怎么了？”
蒋恒不接话茬，另外两人很自觉，立马带着自己那份早餐一溜烟跑出病房，哪里都能吃，还是别在这里耽误蒋上将的事情。
两人走了，蒋恒找地方坐下，他已经换回军装，意味着事情成功，即将动身回特拉克星球，他长话短说，“我看过你的成绩，继续保持就好。”
周觅心想自己有什么成绩是需要保持的，难不成是那最高分60的机甲成绩，还是什么，这是夸她还是损她呢。
“高二之后，各大高校为了了解你们，会提前调取你们的档案，以及日常生活中和你们相关或者不相关的人，聊天记录亦或者是...其他东西，你注意。”蒋恒每说一句，眼睛便紧紧盯住周觅，收集她在每一句话后，是否会变化的表情。
她也沉得住气，思考了一圈，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可能是说话的人觉得她有某一方面突出，也可能她在其心里突出。
“好，我记住了，那我把你删了，毕竟我如果去科尔维斯军校上学，有你这个联系人应该不太好。”周觅说罢就要删联系人，蒋恒哼笑一声，他好笑道，“看来你的目标院校是科尔维斯。”
话里没有一点对自己要被删掉的害怕，满是对周觅的好奇，周觅停下动作，手腕一转，关掉光脑，坐在她对面的蒋恒笑容加深，更是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温柔瞧她。
“不去科尔维斯又去哪里上学呢？”周觅不是个完全对自己未来有把握的人，她总觉得前路是一片化不开的蓝粒，待在地上城市十几年，每每深夜躺在床上，总是无法完全拉上的窗帘，透露出像梦境的蓝色光亮，是否对她产生过不良影响。
她话里的渺茫是由水雾化成的刀，生生剖开蒋恒一颗才雀跃的心，笑容僵在嘴角，他无端心里发酸，本想制止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转个弯，“去科尔维斯很好，不要怀疑自己。”
蒋恒这话完全没给予周觅任何一点安慰，她去科尔维斯不是为了提升自己，为了找到杀害炽音的凶手，别无他法，任何时候都在被人推着向前，对周觅来说，这日子可太窒息了。
“郑同玉递给我的消息，利纽特学院还有其他几大联盟高校，都在疯狂招揽各大星球出名的高中生，如若别人给予你一个很好的条件，你会怎么做？”
“除了科尔维斯军校，其他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周觅实话实说，她拆开面前的粥，本想问蒋恒要吃什么，这位联邦忙人起身，到了最后的时间，他必须离开。
近几年，情报处疯了一样要找行政部的错处，他作为内外普遍认为的行政部一把手，再舍不得，再怎么想多看无法相认的妹妹一眼，也只能对周觅温和道，“以后我很难过来，希望你考上梦想中的学院，有实在棘手的事情，可以给我发消息。”
“好，我送送你。”周觅走到门口，被他伸手拦了下，他的小臂拦在她身前，“就此留步，后悔有期。”
走廊上有些许声控灯，为响应地下城的节能减排，此刻，跟随蒋恒脚步，一连串在光明几净的走廊上亮起。
光脑上的时间显示整六点，往常这个时候，周觅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如果有早课，她尽量在七点钟前赶抵达学校，这似乎和每一天都查无区别，又毫不相似，她站在病房门前好久，蒋恒的背影似乎灼伤了她的眼睛，涩涩的痛。
“蒋恒......哥哥。”不自觉加上的称呼，被东尔幻象影响的身体，这一秒开始疼的颤抖。
忘记是怎么回到房间，怎么躺倒在床上，又是怎么把被子蒙到头顶晕头转向的睡了一整个白天，醒来时地面被金黄灿灿的夕阳铺满。
她赤脚下床，拖鞋不知踢到哪个角落里，干脆就这么光脚走到阳台上去，确实很假，也确实很美，与已经被污染的地上城市来说，地下成了唯一的庇护所，不应该用任何语言去指责地下世界的存在。
喝了口放在阳台藤条桌上，早就透心凉的水，注视眼前随着指针的闪动，往下慢慢滑落的模拟太阳，周觅沉重叹气，难道非人物种终身要戴着能量锁，憋屈的活着吗？
握住杯身的手在收紧，右耳垂的耳钉发出微热的烫。平静的水面倒映出象征身份的耳钉，盯着看了一会，没看出自己究竟和其他人类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周觅苦笑着别开眼神。
今年十六岁了，她不是个心理脆弱的小女孩，但也没多坚强，没多勇敢，却从不犹豫。
下面要写期末考试啦！没办法，因为体质原因，女主肯定不会机甲很好！后面会写！[亲亲][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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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人皮收集癖（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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