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的冬天冷得刺骨，尹书琳裹紧单薄的羽绒服，踩着厚实的雪地靴，艰难地在铺满积雪的人行道上跋涉。
十六岁那年，母亲改嫁给了意大利籍的继父，之后她们就举家搬到了这座时尚之都。
从京都到米兰，从日语到意大利语，生活像被连根拔起的植物，需要重新适应陌生的土壤。
“Minami，快点！拍摄要迟到了！”同行的模特同事丽莎回头催促，她金色的马尾在寒风中飞扬。
“来了！”尹书琳小跑几步跟上，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
米兰时装周的后台永远是一片兵荒马乱。尹书琳挤在狭窄的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抹厚重的粉底。
镜子里的女孩有着典型的东亚面孔，黑发被高高盘起，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三年模特生涯，她已经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节奏。
“Reina Kiyoumizu，五分钟后上场！”秀导的吼声穿透嘈杂的后台。
尹书琳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踩着15厘米的高跟鞋走向候场区。T台的强光从帷幕缝隙中透进来，照亮了她的半边脸。
音乐响起，她迈开步子，肌肉记忆接管了身体。
强光刺得眼睛生疼。尹书琳面无表情地走着台步，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台下模糊的观众席。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
第三排中间位置，一个高大的男人。即使只能看见大半张脸，但那宽阔的肩膀线条，那微微歪头的习惯性动作，还有那双在强光下依然明亮的眼睛。
金玟奎？！
尹书琳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不可能，一定是看错了。
金玟奎怎么可能出现在米兰时装周的观众席？但那个身影太过熟悉，熟悉到让尹书琳想起韩国夏天橘子汽水的甜腻气息。
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她完成了剩下的走秀，转身退回后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定是错觉。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他？
“Reina，表现不错。”秀导拍了拍我的肩膀，“去换下一套衣服。”
尹书琳机械地点点头，走向更衣区。刚拐过堆满衣架的转角，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挡在了面前。尹书琳差点撞上来人，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抬头。
上方，那双熟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尹书琳，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具凛？”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后台的嘈杂声，音乐声脚步声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尹书琳的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猛地低下头，那张脸更近了。比记忆中成熟了许多，下颌线条更加硬朗，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但那双盛满阳光的眼睛，依然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真的是你。”他的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笑容，眼尾泛起细小的纹路，“我差点以为认错人了。”
“玟奎……欧巴？”我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被点亮的星：“你还记得我。”
记得，怎么可能忘记。那些首尔夏天的记忆，那些被时间尘封却从未褪色的画面，此刻如潮水般涌来。尹书琳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联系方式。”他突然掏出手机，解锁后递到我面前，“给我你的号码。这次不能再丢了。”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眼神却柔软得不可思议。尹书琳接过手机，指尖微微发抖，输入了自己的号码。他立刻拿回手机，当着她的面拨通了电话。
尹书琳放在远处的包里响起熟悉的铃声。他这才满意地挂断，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这次跑不掉了。”
后台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他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和深色牛仔裤，却掩不住明星特有的气场。
“你，怎么认出我的？”尹书琳小声问道。
他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熟悉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你走路的姿势。从T台那头走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是具凛走路的样子。”
这个回答让尹书琳鼻子一酸。十年过去了，他居然还记得自己走路的样子。
“一起吃晚饭？”他看了看手表，“我查过了，今天的秀已经快结束了。”
尹书琳惊讶于他的准备充分，点了点头：“好。”
两小时后，他们两人坐在一家隐蔽的意大利餐厅角落。暖黄的灯光下，金玟奎摘掉了所有伪装，毫无顾忌地露出那张备受追捧的脸。
服务员上菜时手都在发抖，他却浑然不觉，专注地用叉子卷着意大利面。
“所以。”他咽下一口食物，“为什么后来联系不上了？”
尹书琳搅动着面前的奶油蘑菇汤：“搬去京都后，外公去世了，家里乱成一团。那张写着你家地址的纸条，在搬家时弄丢了。”尹书琳抬头看他，“你呢？我明明给了你京都的地址。”
“我也弄丢了。”他苦笑一声，“放在书包侧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他顿了顿，“我往那个地址寄了至少三十封信，全部石沉大海。”
“三十封？”尹书琳震惊地看着他。
“每周一封，坚持了大半年。”他耸耸肩，语气轻松，眼神却暗了暗，“后来被星探发掘，开始做练习生，就没时间了。”
尹书琳和金玟奎相视一笑，同时摇了摇头。
“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尹书琳小声说。
“彼此彼此。”金玟奎笑着回应，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晚餐在轻松的氛围中继续，金玟奎给尹书琳讲练习生时期的趣事，尹书琳分享在米兰求学的经历。
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他们还是那两个在小巷里追逐打闹的孩子。
“对了。”金玟奎突然正色道，“明天有空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秘密。”他神秘地眨眨眼，“明天下午三点，酒店大堂见。”
看着他孩子气的表情，尹书琳忍不住笑了：“好。”
第二天下午，尹书琳准时来到酒店大堂。金珉奎已经等在那里，今天他换了一身休闲装扮。
深蓝色大衣，浅色高领毛衣，黑色修身长裤。即使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也掩不住那份天生气质。
“准时。”他笑着迎上来，“走吧。”
他们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司机是位沉默的意大利中年人。车子驶离市区，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都市逐渐变成郊区的田园风光。
“现在可以告诉我去哪里了吧？”尹书琳好奇地问。
金玟奎神秘地摇摇头：“耐心点。”
约莫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座古老的庄园前。红砖砌成的围墙爬满了常春藤，铁艺大门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尹书琳惊讶地下车，看着眼前这座充满历史感的建筑。
“这是。”
“科莫湖边的私人庄园。”他解释道，“我朋友家的。今天借来用用。”
推开厚重的木门，眼前豁然开朗：修剪整齐的草坪延伸向远处的湖泊，古老的橡树下摆放着野餐垫和精致的餐篮。
更令人惊讶的是，草坪上还立着一个简易的足球门。
“记得吗？”他轻声说，“小时候你总在巷子里看我踢球，然后就开始跟我抢。”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夏天，两个孩子在狭窄的巷子里追逐着一个破旧的足球，汗水浸透了衣衫，笑声回荡在斑驳的墙壁之间。
“你还记得。”尹书琳的声音有些哽咽。
“当然记得。”他自然地牵起尹书琳的手，“来吧，今天天气这么好，不踢一场吗?”
就这样，在米兰郊外的私人庄园里，他们像回到了十年前。
金玟奎脱下外套，卷起毛衣袖子，在草坪上灵活地带球奔跑。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线条。尹书琳笨拙地追着他，高跟鞋早就被踢到了一边。
“犯规！”尹书琳气喘吁吁地抗议，“你跑太快了！”
金玟奎大笑着停下来，等尹书琳追上：“还是这么爱耍赖。”
踢累了，他们坐在野餐垫上分享美食。他带来了一篮子地道的意大利美食：帕尔马火腿、新鲜的马苏里拉奶酪、手工面包，还有一瓶上好的基安蒂红酒。
“练习生时期，”他一边切着奶酪一边说，“最苦的时候，我就想起小时候你往我头上倒苹果汁的样子。”
我噗嗤笑出声：“你还记仇啊？”
“不是记仇。”他摇摇头，眼神温柔，“是觉得，那时候真好啊。很简单，很快乐。”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尹书琳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光芒万丈的偶像，依然保留着那个在巷子里奔跑的少年。
傍晚时分，尹书琳和金玟奎坐在湖边看日落。科莫湖的湖水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波光，远处的山峦被染成紫红色。
“其实。”金玟奎突然开口，“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从随身带的背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起了毛边，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信封上工整地写着：给具凛。
“这是……”
“第三十一封信。”他轻声说，“练习生时期写的，一直没机会寄出去。”
尹书琳小心翼翼地接过信封，拆开封口。里面是一张略微泛黄的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韩文。字迹有些稚嫩，却一笔一划都很认真。
「亲爱的具凛：
今天是我成为练习生的第100天。训练很苦，但我一定会坚持下去。有时候累得站不起来，我就会想起小时候你追在我后面喊“玟奎欧巴等等我”的样子。那时候我总嫌你慢，现在却希望你能再叫我一声“玟奎欧巴”。
你在日本过得好吗？京都的樱花开了吗？记得你说过外公家附近有个很美的公园。如果有机会，真想和你一起去看看。
我加入了SEVENTEEN，虽然还没出道，但我会努力的。希望有一天，你能在电视上看到我。
永远想念你的玟奎偶巴」
信纸的空白处还画着两个简笔小人，一个高个子男孩和一个扎马尾的女孩，手牵着手站在樱花树下。
泪水模糊了尹书琳的视线。这封十五年前的信，穿越时光来到她手中，带着少年最真挚的情感。
“我。”尹书琳哽咽着说不出话。
金玟奎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现在不是找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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