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就不会是你们最信任的战友在泄露信息呢？”
自这句话再次落地后，爱莎就没有在抬起眼帘了。
闷热又拥挤的小店在空气中无声无息地消失，虚空的房间被一分为二。
取代天空了的是一片惨淡的死白，地面是泥潭般黑灰到没有边界的深渊，她与苍鸦相对而坐，鬼魅一般的血影被投射到那面无暇一般的天空上，狰狞万分地像是要渗出血来。
“藏在你的脊柱里的是我们世界神速力最后的残余了，也是是可以允许我们建立精神链接唯一余下的时空裂缝……”
“我们可以留在这里，很快外面的一切就可以结束”，苍鸦轻声说，女人的声音温和，就好像她们仅仅是许久未见的故友，来这里也只是饭余茶后的闲谈，内容不会超过这三个月的新闻或者办公室里的八卦，“可以是很久，但也可以是眨眼间的一瞬……但无论如何，爱莎，你可以脱离这些……”
“作为另一个我，如果可以更好地活下去，我真的会……很开心。”
沉默。漆黑的额发挡住了她的眼睛，可是走近了，脊柱在剧烈地起伏，女孩却是在咧着嘴大笑，沉默，无声地大笑。
“我不会留在这里，我相信反抗军，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说，真的是这样？你看他们真的是值得小啾信任的吗？你看？每一次？
他似是笑得喘不过气一般捶着地面，动作夸张到把地面上那些污黑的泥浆都飞溅出来，好几簇泥水溅在爱莎的脸上，又缓缓滑落，就像是肮脏的血泪。
爱莎默然地忽略小丑的怪笑，哪怕她明白苍鸦也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看到的幻像，但她宁愿强撑着也不愿意在另一个自己面前示弱。
“我要去把这个告诉蝙蝠侠”，她惶然地起身就要离开，踉踉跄跄险些被椅子绊倒在地上，她太虚弱了。
“计划已经在实行了，再不收手一定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我了解你，我的小甜心”，丑角表演了半天却没换来一个掌声，他倒也不气恼，甚至还有闲情精心打理一下自己沾上了泥水的衣角。
“你一定知道的，每个人应该知道，小蝙蝠可以为了那个最佳拍档，不不不那早就是过去了，小丑先生才应该是小蝙蝠的挚爱——可是蝙蝠崽还是永远可以为那个红蓝配色的傻瓜气球做到那个地步！”
“哦我的天呐！小蝙在一开始就应该猜到了这个故事的结尾！但是他老是在自欺欺其人——战争进行了几年了，老天的宝贝蛋蛋，小啾你看几次我们就可以砍下那个大块头的脑袋了？数不胜数！”
“可是我那可怜的小蝙什么也没干！”绿色头发的恶魔假模假样地擦拭眼泪，转眼又气愤地大叫。“他简直被那个外星恶犬给迷住啦！”
“永远永远地相信对方的善良与希望！这是小蝙蝠最最愚蠢的地方！哦，他太心软了……”
疯子狂热地向她张开双臂，狂风把燕尾服紧紧地贴在他嶙峋肩膀上，“而你要怎么做呢，我的小啾，我可爱的女孩……在犯过那么多错之后，在你执意放弃最优解，最终一败涂地之后……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对吗？”
·
是的……我知道，在我做出那么多错误的决定之后，在我亲手射杀过反抗军年轻的生命后……
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这些事实已经成为一座大山压在我的灵魂上。
在我的幻觉之中，在我清醒的时候，无时无刻感受到的那种自责的痛苦。
我受够了那种痛苦，那种罪孽压在身上的疯狂……
这样造就了一切的世界。
·
哈哈，根本没救了啊，小丑癫狂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喂，喂，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简直——
声音戛然而止。
“你还好吗？”有鲜血滴落泥潭的沉闷声，利爪抓着小丑被割破的喉咙走到她的面前，手里还抓着把金黑的羽状匕首。
“小丑说的……事实上是对的，他知道我在想什么。”爱莎终于从僵硬的状态里脱离，她对小丑挣扎的声音皱起眉头，“我和他是一体的，我觉得如今的一切就是这么荒诞，这难道不是很可怕吗？”
“我知道。”年长的那个平静地说道，并且动作迅捷地划断了她手上疯子的肌腱。
“你说”，爱莎扬起头，血液的腥气浓重地浸没在空气里，刺得她鼻腔发痛，“如果我当初没到哥谭，如果我没插手蝙蝠侠的工作，或者我做的更好一点，我在那天晚上救下了夜翼，我阻止了达米安加入正义联盟——”
她的声音里满是湿润的颤抖，“或者仅仅是我没有支持超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以说我是无辜的……那样会多好。”
“但是你没有。”对方的语气带着令人心悸的冷酷，“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却总是想着逃避。”
“啊哈，这样不也很有意思吗……”尖细的声音又阴魂不散地从下面传上来，“你太可怜了，我的女孩。你在悔恨你过去害死的人吗？你做错了，他们都走了，再也回不来了。你做错了。你辜负了他们。”
她做错了。她蒙蔽了。最后……她逃跑了。
利爪猛力一挥，她将那柄匕首精准地送进对方的后脑。
血腥味消失了，爱莎跪在椅子前，她大口地呼吸，但后者对她而言，滚烫地就像是热熔开来的钢铁滚进肺里，令人难以承受。
苍鸦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担心我一个人没办法做到这些，我需要一个助手，在反抗军压迫超人时，为我吸引火力的助手”，她有些淡漠地振了振刀，“蝙蝠侠和托马斯不一样，他不会杀死超人，无论他对这个世界做错了什么。”
“但是——”
“但是我不一样”，苍鸦说，“我会制止超人，在这个世界，除了托马斯没人知道我的弱点，没人会发现我的存在，我做得到，我可以结束这一切。”
“你知道吗，在那么早的过去，我的外婆……曾经给我讲过那样一个超级英雄的故事，但是有意思的是，我从未见过超级英雄。”
不好的预感在爱莎心里升起，她张了张嘴，最终问：“……外婆，我是说你的外婆……”
“她被杀了，为了保护我，最终死在我的面前。”
爱莎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太想要修复这个世界了”，这时苍鸦的面上终于浮现起几分急切，她抓住了爱莎的手，臂铠上的铁链被撞得当当作响，“这里比我们的过去要好太多了，至少曾经这里没有被罪犯集团统治，至少过去这里有过超级英雄——”
她的声音低落下来，爱莎感觉到对方抓住自己的手臂在微微地颤抖，利爪的声音那么低，脆弱的像个孩子。
“我在想……托马斯会喜欢这里吗，如果这里可以变成一个更好的世界的话……”
“我想让大家可以留下。”
·
“我愿意帮忙。”
良久，爱莎轻声说。
“无论是氪石，反抗军，还是拖延卡尔，把他带进陷阱，就交给我好了。”
“作为对应，你来制止超人。”
“因为我……也想大家可以好好地生活啊。”
她们紧紧地拥抱，用力到像是要把彼此印进自己的骨头上。
·
克拉克……克拉克，有个人在哭喊，克拉克，克拉克！
“不，别这样！”爱莎再也无法忍受，她崩溃着嚎啕，拼命地抓着她原本带着灯戒的手指，“我不想再失去他们了！简，蝙蝠侠，哈莉……我不想再看见人们死去了——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被剥夺他们的意志——”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丑角苍白的骨爪抓着她的手腕，他笑起，鲜红的嘴角在脸上骇人地拉开，“哪怕为此要欺骗他们？”
“哪怕我为此要欺骗他们。”
“哪怕为此要伤及无辜？”
“哪怕为此我要伤及无辜……”
疯子的声音变得热情而癫狂，那双酸绿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大的狂热，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黑发孩子的手指——
“——哪怕要做和小丑先生一样的事情？”
“——哪怕要我变成小丑！”
孩子咆哮着怒吼，好像全然忘记了恐惧与顾虑，她是那样决绝地断开了最后这片安全的链接。
下一刻，苍白的天穹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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