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我们必须再试一次
炉火在壁炉中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却丝毫驱不散房间内的冰冷。托尼面前宽大的书桌上堆满了写满反对意见和风险分析的卷轴，有些甚至滑落到了昂贵的地毯上。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的阴影即使在跳动的火光中也清晰可见。马特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的高背扶手椅里，清晰地捕捉到他身上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焦虑与挫败感。
马特无声地叹了口气，说出口的却依然不是什么好消息：“捍卫者内部，已经有不少成员开始倾向于接受登记了。对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来说，一份稳定的薪水、明确的法律身份，远比被贴上‘非法’的标签、终日东躲西藏要现实得多。”他顿了顿，转向托尼的方向，“你最近和尼克·弗瑞会长，一直在元老院极力游说，反对军方主导的那份《索科维亚协议》草案？效果如何？”
托尼猛地抓起桌上一支提神药剂，仰头灌了一大口，那过于苦涩的味道让他的脸紧紧皱了起来。“现在这早就不是单纯关于炼金师该不该被管束的问题了，马特。”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这已经演变成了所有顶层贵族和既得利益者的狂欢！你想想，罗斯和他的军方同伙向他们许诺了什么？战争订单！巨额的军事炼金合同！边境新占领区的开采权！一场战争能喂饱多少贪婪的胃口？你现在去元老会看看，哪个人名下没有庞大的军工产业、矿脉或者佣兵团？”
马特沉默了片刻。“……一份本应彻底改变炼金师命运的法案，我们自己反而成了最没有话语权的人。还需要由别人来定义我们、告诉我们该为什么而战。”
托尼发出一声苦涩的轻笑，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我之前在说‘新时代到来’的时候，可真没想到是以这么一种不容讨论的方式强行到来。”
马特轻声道：“军方太急于求成了。而那些去登记的炼金师……也一样急于找到一个归宿。两股急于求成的力量撞在一起，再没有缓冲和制衡……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
不幸的是，这句话很快便成为了现实。几天之后，一起骇人听闻的惨案震动了整个联盟。几名刚刚在军方登记处完成初步报到的年轻炼金师，尚在所谓的背景审核期，就被一名急于积累功绩的军方官员草率地派去追捕一伙以凶残著称的逃犯。任务过程中，一名年轻炼金师，因紧张和经验不足导致情绪极不稳定，操控的能量术式骤然失控，引发了灾难性的连锁爆炸，瞬间吞噬了边境附近一个正在庆祝丰收节的小镇。死者中，有数百名是正在参与节日活动的无辜儿童。
马特的律师事务所内，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无法呼吸。偶尔，只能听到一声极力压抑却仍泄露出痛苦的抽泣。几位衣着朴素、眼睛红肿不堪的男女局促地坐在马特对面，他们带来的、被汗水与泪水浸得皱巴巴的纸张摊在桌上，那上面是用用拙劣笔画绘就的儿童画像。
“默多克先生，求求您……一定要帮帮我们！”一位在爆炸中失去了妻子和一对儿女的父亲，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成言，“他们……那些穿着军服的人！明明说是军方派来执行任务的！为什么……为什么出了事，军队就不认账了！我们的孩子……他们才那么小啊……”他说不下去了，只能将额头抵在交握的双手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另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用颤抖的手拿出一份军方对外发布的公告副本，上面冰冷的文字写道：“……涉事炼金师仍处于审核期，尚未正式纳入军方编制，其危险行为属于个人严重失控，应由其本人及原注册监管机构神盾秘会承担主要责任……”
“我……我不知道什么神盾秘会，”老妇人泣不成声，浑浊的泪水滴落在公告上，“我们只是普通人家……我们只想找到该为这件事负责的人！我只想问问那些大人物，是谁……到底是谁该来为我的小孙女儿偿命啊！”
马特沉默地倾听着，感知着这些家属们身上的悲痛与绝望。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出白色。
***
“……所以你接了这个案子？”托尼的声音有明显的疲惫。
马特同样疲惫的叹了口气。
“我可以对他们说不吗？”
托尼在通讯画面的另一端烦躁地来回踱步。“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帮他们的。可是现在军方的策略就是把所有脏水都泼到炼金术本身和神盾身上。我们现在都被推到了受害者家属和公众情绪的对立面。”
正如托尼所说，惨案发生后，民间舆论瞬间沸腾。巨大的悲痛迅速转化为了对所有不受控的超凡力量的普遍恐惧与深刻仇恨。一份由几个大贵族在背后强力推动、短时间内便收集到海量民众签名的请愿书被正式递交至元老会，强烈要求“立即严格执行《索科维亚协议》，彻底清查并清除所有非法炼金术师，确保此类悲剧永不重演”。
“那几个孩子甚至还没完成背景调查，更没有接受过任何作战训练。”托尼的眼中燃烧着愤怒，“那群脑子里只有功勋和控制的蠢货。他们的草率害死了整整一个镇子的人，现在却想拍拍屁股把责任丢过来。”
马特苦笑了一声：“民众不会去区分这些，托尼。他们看到的是，炼金术师造成了难以想象的灾难，而军方也给出了解决方案，更强力的监管，更彻底的注册。在恐惧和愤怒面前，已经没有理性思考的空间了。”
“我们都知道炼金术需要监管，”托尼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力量本身并无善恶，但必须被约束。这一点上，我甚至部分同意罗斯的观点。但我绝不同意用这种粗暴的方式，除了满足军方扩张**，没有任何实质性进步。”
马特点点头：“我知道。真正的监管，应该是为了保护所有人——包括那些拥有力量的个体，而不是简单地把他们编号，变成可以随意消耗、出了事就抛弃的军事资产。”他顿了顿，手指拂过面前刚刚完成的辩护文件。“一份合理的法案必须包含独立的监督、透明的流程、完善的法律保障，而不仅仅是一张征兵书。我在法庭上也会这么说。”
马特·默多克代表遇难者家属起诉军方的案子，迅速成为了席卷全国的舆论风暴。每一次开庭都座无虚席，旁听席上挤满了各方势力的人和媒体记者，水晶留影仪的光芒几乎从未间断过。法庭上，马特以无可辩驳的逻辑链条和扎实的证据，犀利地指控军方在涉事炼金师未完成法定审核程序、缺乏必要培训且明显低估任务风险的情况下，滥用权力，草率派遣，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他反复强调：
“此案的关键争议点，并非在于超凡力量是否应该被监管——这一点毋庸置疑！而在于应该由谁来监管、依据何种程序监管、以及监管的最终目的为何。我们不能因为今天的恐惧，就放弃程序的正义与制度的制衡，那我们今天的草率解决方案就会变成未来更大、更不可控的灾难！”
然而，他的核心主张，却被汹涌的舆论刻意曲解和简化。支持《索科维亚协议》的媒体大肆渲染，将马特描绘成一个“漠视数百儿童惨死、一味袒护危险炼金术师、阻挠国家安全大计”的冷血律师。甚至连托尼·斯塔克此前对协议草案提出的诸多反对意见，也被重新翻出来，与“对公众安全缺乏责任感”划上了等号。民意如同被点燃的干柴，愤怒的火焰灼烧着一切试图呼吁保持冷静的声音。
一天，托尼在乘坐马车前往议会的路上，遭遇了大规模聚集的抗议人群。人们高举着“为孩子们讨回公道”、“严格执行协议、清除隐患”的标语，群情激愤。就在托尼的马车在侍卫护卫下试图缓慢穿过拥挤的人群时，一名混在抗议者中的刺客突然激发了一枚炼金炸弹，扔向托尼的马车。幸运的是，马车外围的防御术阵瞬间激活，将爆炸挡了下来。然而，那名刺客竟紧接着掏出一部小型的单兵晶石能量炮，瞄准光束亮起，直直对准了因爆炸冲击而被迫停下的马车。
爆炸的巨响和闪光瞬间引发了巨大的恐慌，托尼的侍卫们反射性地拔出武器，紧张的人群开始惊叫、推搡，场面眼看就要失控，并演变成一场血腥的冲突。
突然，一道红蓝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高空建筑物间荡下，射出一道韧性极强的炼金蛛丝黏住了那具晶石炮，猛地将其甩向无人高空。同时，他如同舞蹈般在混乱惊恐的人群中穿梭，几下干净利落的动作便将那名刺客捆得结结实实，顺手吊在了路边的魔法路灯杆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骚动的人群停下了推挤，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戴着全覆盖式面具、身手矫健的身影。那人转向托尼马车的方向，活力满满又充满敬意地喊道：
“斯塔克公爵！您为炼金术师的正名和权益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请坚持下去！我们会支持您的！”他顿了顿，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点腼腆，“您……您可是我的偶像！”
接着，他不等侍卫和周围的人群完全反应过来，便弹射出一道蛛丝，敏捷地荡起，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建筑林立的背景中。
当晚，托尼来到马特的事务所，虽然脸上依旧带着连日奔波留下的疲惫，但眼里却重新燃起了光芒。“今天有个小家伙……叫我偶像。”他笑了笑，语气变得坚定，“他提醒了我，不能放弃。就算是为了这些还愿意相信‘对的方式’的年轻人，我们也得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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