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动静自然吸引了林华、陈红英和林萝的注意。林萝放下写了两百字的铅笔,习惯性地将稿纸塞到枕头下,这才出了东厢房,看到那道刚才还在脑海的身影。
头发不是流行的分头,而是板寸,根根耸立,配上凌厉的脸部线条,给人几分强势的感觉。眼睛狭长且亮,薄嘴唇,令这张英俊的脸平添了几分不羁,加上一米八四的身高,足可傲视后世的诸多哥哥们了。
林萝耸耸肩:开玩笑,后世她阅遍美男,穿越就栽在贺松年身上,可不是眼瞎。
只见贺松年一身笔挺的毛呢中山装,脚上踩着大头皮鞋,洋气又时髦。这身打扮,就算放到九十年代也是时兴的,更别说是七十年代末的山南大队了,可谓是潮流急先锋,时尚弄潮儿。
“爸,妈。”贺松年脸色郑重,声音低沉里带着磁性,“我来接小萝去领证结婚,后天一起回家。”
“放......你说......说啥?”林华眼神儿蹭一下亮起来,疾步走到贺松年身前,双手紧紧抓住贺松年的胳膊,手指都有些泛白,“松年,你刚才说啥?爸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贺松年嘴角露出个不易察觉的笑,微微提高了音量,“爸,我接小萝去公社领结婚证,明天收拾收拾,后天坐火车回燕京。”
林华顿时挺直腰杆儿,喜笑颜开,眼神儿在围观的众人脸上一一划过,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很快收敛些嘴角,背着手颇有领导架势地点了点头,“结婚好,早就该结婚了。哎,也是小萝懒,半年了都没去公社领个证,整日在家里看报学习。谁让我家小萝勤奋好学呢,没办法。那啥,里面坐吧,这三月天儿也挺凉的,喝点儿热水暖和暖和......”
如果说林华的惊讶有芝麻那么大,那村民们的惊讶就如西瓜了,全然没在意林华的一番唱念做打,一个个七嘴八舌问开了。
这咋就结婚了?不是抛妻弃子吗?
小萝去燕京,就是燕京人了吗?
那林家其他人去不去?
巨大的谜团笼罩在村民上空,一个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张着嘴嗷嗷待哺,等待八卦填饱他们饥饿的内心。
林华昂首挺胸,神气活现地推开挡路的村民,同时开口赶人,“别堵着,我家松年都过不去了。让一让,我说牛婶子,您这耳朵背的可够早的,让开没听见呀,真是费劲儿......”
被推开的妇人也不生气,嘿了一声,调侃道,“背不背的不用你操心,不过华子,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都叫贺知青是姓贺的狗崽子,今儿咋松年松年的,也不嫌牙疼。”
林华老脸一红,好在他脸皮够厚,短暂的尴尬后,很快调整好表情,理直气壮道,“哎呦,牛婶子,打是亲骂是爱,懂不懂?行了,都让让,太阳都快落山了,你们不吃晚饭我家还得吃呢,让一让。”
众人默默看了眼正当空的太阳,纷纷表示无语,你家这时候吃晚饭啊。
很快,有人开口道,“华子,我们不吃晚饭也行,你家的事儿看都看饱了。”
“就是,我还没见过走了的知青主动回来跟村民结婚的呢,你别赶了,我们不走,得看看你家闺女和女婿啥时候去领证哩。”
“就是,别是骗俺们的吧......”
陈红英掐着腰,运了运气,瞬间开启狮子吼模式,“少在我家门口嬉皮笑脸的,你们不吃饭,我家松年还得吃呢。也不看看这大中午的过来,肯定没吃饭,一个个没眼力见儿的,都赶紧走啊,不然我可不客气。
嘿,都不走是吧,合着我家吃着你们看着是吧,我家又不是地主老财,还不想被举报呢,走走走。想看领证自个儿去大队开介绍信,跟自家男人领去,当我家小萝和松年是猴儿啊,看看看。也不想想,有大中午去领证的吗?你去了,人家公社也得开门呀!”
大家一想也是,公社的干部还得午休呢,瞬间蔫了,呼啦啦散了一多半,还有人依依不舍,最终在陈红英的狮子吼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很快林家门口的人都散了。
见人都走了,陈红英赶紧指使林华干活,“愣着干什么,帮这位司机大哥拎东西。”
贺松年身后跟着的司机,是位年纪跟林华差不多的中年人,林华哎了一声,赶紧小跑上前攀交情,“哎呦,大哥,我来就好。您见谅,刚才人多,一时没顾上您,您怎么称呼?”
“客气了,我是县里的司机,姓王......”
林萝双手抱胸倚在厨房门口,脸上似笑非笑,眼睛却死死钉在迎着阳光走过来的男人身上。
男人在林萝身前站定,目光坚韧,“小萝,我回来了。”
......
贺松年的回归,着实让林家众人吃了一惊,同时也将笼罩了林家三天的愁云驱散。
陈红英去张罗午晚饭,林华提着东西进了正房,招呼王司机喝茶,同时不忘打听消息,“大哥在哪里高就?之前认识我家松年吗?他家在燕京......”
门外,只剩贺松年和林萝小两口,贺松年身姿笔挺,声音依旧低沉,“我跟爸妈说过结婚的事儿了,放心,他们不是死板的人,已经同意咱俩的婚事了。明天领证,后天回京,先不急着找工作......”
林萝皱眉,脑子里迅速衡量着跟贺松年回京的好与坏。
好处嘛,燕京是天子脚下,什么政策都能第一时间执行,在这个咨询不发达的时代,抢占先机就意味着赚钱,还是赚大钱。
且燕京是文化中心,国内很多超一流杂志都驻扎在燕京,像《华国文学》、《拾月》、《当代》、《燕京文艺》等等,影响力都不小,是八十年代文青们向往的期刊。能够去燕京跟编辑当面交流,无疑对文章过稿有很大帮助。
坏处嘛,林萝已经习惯了林华和陈红英,抛下二人去奔赴完全陌生的家庭,赌贺松年会对她不离不弃,她做不到。
理清头绪,林萝耸耸肩,故作轻松道,“何必呢,你回去是准备高考吧?我只是初中毕业,高考都参加不了,只能做家庭主妇,咱俩的差距会越来越大,强行绑在一起,最后也会成为怨偶。不如现在就......”
“小萝!”贺松年声音冰冷,眼睛一眨不眨地钉向林萝,见林萝脸色郑重不似在开玩笑,贺松年顿了顿,抿嘴快速转过身,声音冰冷,“王叔,走,回县城。”
“哎,松年啊,这怎么没说几句就走啊?”陈红英从厨房探出头,余光见闺女低着头不说话,贺松年背对着她站立,看不见表情,陈红英试探道,“小萝,傻愣着干什么,去拿户口本,跟松年去大队长家开介绍信......”
林萝抬头笑笑没说话,贺松年垂在大腿外侧的手微微握紧,很快扬声道,“王叔,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被称作王叔的司机冲林华呵呵尬笑两声,一路小跑着跟上。
林华抹了把脸,转身又是笑嘻嘻的对林萝道,“小萝,晚上想吃啥,爸给你做。肉汤面条好不好,再下一把青菜,那滋味儿......”
林萝右手背在身后,轻轻握住,抬起头,脸上丝毫不见伤心,露出个灿烂至极的笑,“好的呀,爸,我最喜欢吃肉汤面了,下白菜叶吧,脆生。”
“好,就下白菜叶。”林华呵呵笑两声,揉了揉闺女的头,转身进了厨房。
陈红英跟着进屋,蹭蹭蹭在厨房不知道绕了多少圈,几次张口想说话,又一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
林华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行了,小萝有主意,他们小两口的事儿,少掺和。总归小萝有咱们呢,怕啥。”
别看陈红英咋咋呼呼的,家里拿主意的却是林华,此时闻言,陈红英咬牙切齿的,却不能发作,眼睛都红了。
林华赶紧哄道,“哎呀,怎么还生气了,不就是个渣男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以后给小萝找个更好的,就是不找也没事儿,不是还有咱俩嘛,怕啥?如今政策变了,咱们多赚些钱给小萝留着,就算老了也不怕,不怕哈。怎么,难道你嫌弃小萝是个女娃?”
“去你的,你才嫌弃......”
屋外,林萝垂下头,脸上的笑早已消失不见。她深呼吸两次,走向卧室继续写她的故事会.已经想好写什么了,所谓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收敛心神后,林萝只觉下笔如有神助。
她不知道的是,贺松年所坐的汽车开走没多久,小两口没去大队开接受信,贺松年直接走了的消息,再次传遍山南大队。
那些没看到贺松年,来林家门口凑热闹,却倒抽了一口汽车尾气的村民,目瞪口呆之余,很快化身诸葛孔明,一个个拍着大腿,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我说吧,怎么可能结婚!我看贺知青就是故意的,跟咱们演戏呢,这就是那啥,做了不敢认,对,想抛妻弃子,又想要好名声,把咱们当大傻子糊弄呢。呸!可怜小萝那孩子,遇上个陈世美!”
“可不是嘛,那戏文上唱的,抛妻弃子的不都是读书人?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个贺知青不是个好的,长这么俊,能对女人好才邪门儿呢。”
“我说二花婶子,你少事后诸葛亮了,刚才你还说人家贺知青是个好的,一看就有出息呢,这一顿饭的时间还没有,你就改口......”
“行了,要说闲话回家去说,在我家门口站着是咋回事?”
陈红英终于找着出气的了,右手拎着饭勺子蹭蹭蹭走出院门,左手掐腰,不耐烦地挥舞着大铁勺,“走走走,没事儿干呀,一个个闲得蛋疼!在我家门口说我家人的坏话,当我陈红英是吃白饭的。信不信我一勺子把你们拍地上起不来?!走不走,想试试不成?”
说着又挥舞了一番,虎虎生风,村民们顿时左闪右躲,被打得七零八落,奇迹般地就是不散。
陈红英发了一通邪火,哼一声,转身要走,二花婶子不见外,急忙上前拉住陈红英的胳膊,嘿嘿笑着低声问,“小萝她娘,你家那女婿咋又走了?说说,是不是给你家钱,让你家别说他在乡下结婚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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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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