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斯特街的清晨总是按时到来,伴随着送奶工马车轮毂在卵石路上发出的规律吱嘎声,以及煤商将黑金倒入沿街房屋地窖入口时发出的沉闷轰鸣。
然而在这个特别的秋日早晨,九号的”时光甜点屋”内部却异乎寻常地安静,只有壁炉台上那架黄铜钟摆规律地左右摆动,发出沉稳的滴答声,精确地切割着时间。
屋内,西奥多站在弧形的玻璃柜台后,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空气中混合着新鲜咖啡豆研磨后的醇香、黄油被烤箱加热后散发的丰腴奶香,以及糖霜那纯粹而幸福的甜香。
他将最后一盘司康饼从厨房端出,每一个都呈现出完美的金棕色,顶部自然裂开,他用一把银质夹子,极其小心地将它们排列在铺着雪白蕾丝垫纸的托盘上。
“西奥多,”艾琳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瓷器相碰的清脆声响,”茶壶已经准备好了,水随时可以烧开。”
“谢谢您,妈妈。”西奥多回应道,目光却未曾离开柜台内的陈列。他小心地调整着一个维多利亚三明治蛋糕的位置,让它在晨光下展现出最佳的角度。
二楼楼梯的转角,两颗小脑袋一上一下地挤在一起。阿尔菲紧紧攥着他那本用优质牛皮纸订成的”商业账本”。他的心跳得飞快,既盼着门铃响起,又害怕自己记录时出错。
在他下方,莉莉用小手紧紧捂着嘴巴,圆睁的眼睛里写满了巨大的兴奋,她小小的身体因屏息而微微发抖,仿佛一只受惊却又好奇的小鸟。
铃声响起时,西奥多正将最后一批还带着烤箱余温的司康饼,小心翼翼地摆进弧形的玻璃柜台。他的动作因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微微一顿。
在厨房与客厅相连的传菜口后,母亲艾琳停下了手中擦拭银壶的动作,她与身旁的女佣汉娜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混合着紧张、骄傲,以及一丝如释重负。
二楼楼梯的转角处,阿尔菲和莉莉两颗小脑袋挤在一起,屏息听着楼下的动静。
阿尔菲紧紧攥着记录首批产品销售的小本子,莉莉则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吓跑了这第一位”幸运的客人”。
光透过巨大玻璃窗,洒在崭新柜台和地板上的光影,店内弥漫着咖啡、黄油和糖的温暖香气。
那扇墨绿色的小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随即才被完全推开。一位衣着得体的老妇人优雅地步入店内,她身着一件剪裁合体的深灰色羊毛长裙,领口别着一枚精致的珍珠胸针。
虽然手中握着一根打磨光滑的乌木手杖,但她的仪态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教养和风度。
“早安,米勒先生。”哈德森太太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受过良好教育的人特有的抑扬顿挫,”请原谅我这么早就来叨扰。我在对面就注意到您这里的灯光了。”
“早安,哈德森太太!您太客气了。”西奥多从柜台后迎出来,微微欠身,”能这么早见到您是我的荣幸”今天的主打是这些司康,刚出炉不久。我用了德文郡的黄油,口感特别酥松。旁边这些是维多利亚三明治蛋糕,夹层是自制的覆盆子果酱。”
老太太缓步走近柜台,目光扫过陈列的点心。”这些点心的品相相当不错。特别是这些司康饼,”
她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玻璃,”看起来真是不错,能帮我拿一块司康饼吗”
“当然没问题,”西奥多微微一笑,为她拉开窗边那张精心挑选的椅子。”您能赏光坐下慢慢品尝吗?”
她选择在窗边的天鹅绒扶手椅上坐下,西奥多转身从身后的温茶器里倒出一小杯红茶,茶汤红亮,热气袅袅,”这是印度大吉岭的茶,第一泡,味道最正。您帮我尝尝,看配今天的司康合不合适?”
老太太接过茶杯时注意到茶具的质地,赞许地说:”韦奇伍德的瓷器?很雅致的选择。”
她吹了吹气,呷了一小口,眯起了眼:”香,真香。”
“您真是行家。”西奥多微笑回应,”说起来,我今早还准备了一些柠檬玛德琳蛋糕,口感轻盈,很适合下午茶。”
“我说,米勒先生,你这手艺开店铺是够了。但比这更重要的是,你得知道这条街上的人都需要什么。”
哈德森太太轻轻搅动着茶杯,语气变得关切,她压低了声音,带着分享街坊秘密时特有的那种郑重其事的神气:”就拿街角新搬来的彭霍斯家来说——就是那对年轻夫妻,带着个还没满月的娃娃——那可怜的小家伙,昨晚怕是哭到了后半夜。我这老骨头,睡眠浅,听得清清楚楚。”
她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长辈式的关切:”那位年轻的太太,我看她每天一个人抱着孩子进进出出,脸都尖了。你得有点能让人提起精神头、又方便下咽的东西。”
“您考虑得真周到。”西奥多认真地点点头,走到柜台另一端,指向一款颜色鲜亮的蛋糕。
“您说得非常在理。我正好准备了这款柠檬玛德琳蛋糕,酸甜口的,应该能开胃。而且质地特别软,用不着费劲切,用勺子就能轻松分成小块。”
“这就对了!”哈德森太太显得很满意,又喝了一大口茶,”过日子嘛,就是这些实在事儿。”她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社区情报交换任务,这才从容不迫地站起身,”请帮我包六个司康。我相信您的点心会为下周的读书会增色不少。”
交易在优雅的氛围中完成。西奥多用印有店铺标志的油纸仔细包装点心,而哈德森太太则从她的鹿皮手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零钱袋。
临出门时,她转身说道:”米勒先生,您的店铺为这条街带来了难得的雅致。我相信很快就能在巴斯顿太太的茶会上听到人们对您点心的称赞。”
西奥多送她到门口,为她拉开门。清晨的冷空气立刻涌了进来,与室内的温暖形成一道无形的边界。
“我会再来的,”哈德森太太在门槛处顿了顿,回头说道,语气恢复了平常的干脆,”这地方挺舒服,茶也煮得不错。”
门关上后,店铺里恢复了先前的安静,但空气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一种生活的气息,一种属于格洛斯特街的真实味道,已经悄然渗透进来。
阿尔菲像个小幽灵般从楼梯上溜下来,眼睛亮晶晶的。”她买了什么?她喜欢吗?她有没有说什么?”
西奥多拿起柜台下的记账本,用钢笔工整地写下:”司康,2个。” 然后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已然活跃起来的街道,对弟弟说:
“阿尔菲,去地窖再拿些黄油上来。另外,我记得阁楼那个橡木箱子里有母亲以前用过的旧托盘,去找找看。”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街角那栋挂着绿色窗帘的房子,”彭霍斯家可能需要一些更方便外带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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