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香拽林鹤的手，林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被牢牢抓住了。
但何豆豆再抓时，她有了防备，便躲开了。
何豆豆愈发生气，脚一跺，便发话道：“你们还想不想和我玩了！”
他还把手一挥，指向身后的小孩们：“你们要是不和我玩，我就让他们也不要和你们玩了！”
林鹤看向那群小孩儿。
果然，听了何豆豆，他们都面面相觑，隐隐有站队何豆豆的意思。
何豆豆更趾高气昂了，对叶子香与林鹤道：“怎么样？你们俩，要不要做我的新娘子？”
叶子香愤愤不平道：“呸！你要不要脸啊！我娘都说了，新娘子只能娶一个，你还想要两个？谁要给你做新娘子啊！”
何豆豆还得意洋洋道：“我爷爷就有两个媳妇儿，他跟我说了，只要家里有本钱，媳妇儿嘛，要多少有多少。”
他一叉腰，对叶子香道：“趁我现在还对你有意思，你最好乖乖给我做新娘子。要不然，我就先娶了你，再娶她，然后把你休了！”
林鹤看着何豆豆，眼底不由流露出些许嫌恶。
小小年纪，就有这副做派，不知道家中长辈更有多过分。
这种始乱终弃的习性，她那个已记不清长相的爹也是如此……难道这便是男人的通病吗？
叶子香这时脸都被气红了，带着点哭腔喊道：“你有病啊！我才不要给你做新娘子呢！你爱跟谁玩跟谁玩吧！”
她说完，有些期待地看了看何豆豆身后的玩伴们。
但他们都回避了她的眼神。
叶子香这下彻底憋不住眼泪了。
但她还记得，自己的娘说过：不能在欺负自己的人面前哭，因为那样欺负她的人只会高兴，眼泪要为值得的人流才行。
虽然才六岁的叶子香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她牢牢地记着。
她一扭头，就打算回家去找娘。
但身体还没转过半圈，肩膀忽然便被人掰住了。
叶子香气鼓鼓地抬眼一瞧，便对上一双微微上扬的丹凤眼。
那眼睛珠子黑黑的，眼白白白的，睫毛密密的又翘翘的。她一下子就看呆了。
林鹤掰住了叶子香的肩膀，又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了擦。
然后她起身，看向何豆豆。
何豆豆得意道：“怎么样，怕了吧？”
林鹤没说话，只是朝何豆豆走了几步。
她到底比何豆豆大了六岁，就算是再营养不良，也比何豆豆长得高。
何豆豆见她走近了，忽然发现她比自己高得多，一下便有些害怕了。
“你，你干嘛？你站在那里就可以了。”
林鹤又朝前走了两步，直到一垂首，自己的影子能将何豆豆纳入在内。
但她又没有看何豆豆，反倒看向何豆豆身后的小孩儿们。
她问：“你们为什么听他的话？”
小孩儿们你一言我一语道：“他爹可是管供销社的，要是他不高兴了，我们就没有大白兔奶糖吃了！”
“听起来很吓人。”林鹤又问，“那你们平时哄他高兴了，他会给你们奶糖吗？”
小孩儿们面面相觑：“没有……”
林鹤点了点头，说：“五分钱一个，那么贵，他当然不舍得给你们。现在不舍得，以后应该也不舍得。”
何豆豆的脸这时候已经涨红了，他大声喊道：“干什么！我，我只是忘记了！我明天就去找我爹要！”
林鹤没理他，又问那群小孩儿：“那你们为什么和叶子香玩？她爹又不管供销社。”
小孩儿们想了想，说：“因为叶子香漂亮啊，她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小孩儿了！”
“她还很聪明，会折草蚱蜢！”
“她还脾气好，和我们一起玩儿的时候从不闹脾气！”
小孩儿们自己说着，忽然道：“对啊！我们为什么要因为何豆豆不和叶子香玩儿啊！”
于是又一窝蜂跑到叶子香身边去了。
叶子香原本眼泪汪汪的，还有些气，被他们围着哄了几句，又笑开了。
“我们去你家玩儿，不在他这儿了！”一个小女孩说道，“他说话难听死了！”
何豆豆在原地气得跳脚：“不准！你们不准走！你们不想吃大白兔奶糖了吗？”
林鹤走在最后边，闻言，看了何豆豆一眼：“那等你拿到大白兔奶糖，再来把他们叫走吧。”
-
一群小孩儿乌泱泱地涌到了叶子香家门口，玩起过家家的游戏来。
林鹤没有加入，她在一旁观察叶子香家附近的环境。
叶子香家住在村口，道旁足够四人并肩而行的大路，便是出村的唯一一条路。
邻居五六户人家，此时正是下午，都在午休，除了小孩儿，没有人在外边。
如果要逃，午休就是最好的时间。
她正想着，手指却忽然传来柔软的触感。
低头看去，便见叶子香过来，抓住了她一根手指，还晃了晃，问：“姐姐，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呀？”
林鹤尚未回答，叶子香身后的孩子们便有些闹意见了。
“叶子，你过来！”一个两个都喊叶子香，脸上的表情，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要说悄悄话。
叶子香脸上懵懵的，却是真的不知道小伙伴们这时喊自己做什么。
林鹤见她走过去，然后就被玩伴们贴在耳边，说着“悄悄话”。
“你怎么叫她跟我们一起玩呀？”
“怎么了？”叶子香大声答道。
玩伴拍了拍她的手臂，瞪她一眼，示意这是悄悄话，不能被林鹤听见。
而后，他们便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就是，她，她都那么大了，又那么高，我们怎么跟她玩啊？”
“而且，你没听说过吗？她是她娘和野男人生的孩子！”
“对啊对啊，而且生下来之后，她爹就跑了，不要她们了！”
“然后她娘还得了失心疯，天天要打人骂人，被她外公锁在房子里不让出去呢！”
“万一她也是个疯子呢……”
小孩们叽里呱啦的声音还在继续。
林鹤别开眼，准备转身离开。
她早已经习惯了做村里人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那个被抛弃的疯女人的孩子。听到这些孩子议论的话语，她甚至没觉得有一点难堪。
“所以呢？”
但叶子香的声音却拖住了她的脚步。
她看向声音的来处，叶子香又忘了玩伴们的提醒，大声说道：“我都听不懂你们说的这些话，和一起玩有什么关系！刚刚何豆豆那么欺负我们，是姐姐给我们出头的，你们都忘了吗！”
玩伴们挠挠脑袋，仿佛觉得哪里不对，有人小声道：“何豆豆又没有欺负我们，他只是在欺负你吧……”
叶子香没听见似的，一点不介意，反倒一挥手，把玩伴们拢近了，又小声说：“而且，我爹娘说了，遇到有困难的人，能帮一下就要帮一下。你们怎么不帮人家，还要欺负人家呀？”
玩伴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似乎都觉得叶子香说的有道理。
“对哦……为什么啊？”
“我不知道……但是我爹娘就是不让我和她玩儿……”
叶子香最后做主道：“愿意和我们玩儿的就留下来，不愿意的可以回去找何豆豆，以后咱们还是朋友！”
一群小孩儿叽叽喳喳地讨论了好一会儿，最后竟然一个一个地都走了。
走时还跟叶子香说：“叶子，我娘真的说了，疯病会传染的！你小心不要被她挠到啊！”
叶子香气得白了对方一眼：“你快走吧！再不走以后我都不跟你玩了！”
小孩儿们赶忙跑走了。
叶子香在原地气得够呛，但看向林鹤时，还是笑了起来，说：“姐姐，他们家里有事儿，我们今天先不玩了吧？”
林鹤看完了她和玩伴开小会的全过程，再看见她脸上难掩失落的笑，心里忽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那种感觉此前从没有过，让她不由想要皱眉。
她跟上叶子香回家的步伐，但走了一会儿，却不由停下来，问：“本来要玩什么？”
叶子香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不走了，就也停下来，掩饰着闷闷不乐的情绪，答道：“家家酒呀，一个人扮爹，一个人扮娘，还有一个人扮娃，其他人都扮娃在学校里的同学。”
林鹤又问：“两个人能玩儿吗？”
“两个人？”叶子香掰着手指头想了想，“也成吧，那就是还没生娃的爹和娘，那，就只能玩做饭和造娃了……”
她说完，疑惑地看向林鹤：“你问这个干啥？”
林鹤：“……”
林鹤：“我跟你一块玩儿，成不？”
叶子香愣了愣，脸上露出一个想扼制又扼制不住，还带着点惊讶的笑，露着牙齿的那种。
“真的啊？”她蹦蹦跶跶地过来牵林鹤的手，“好啊好啊，那咱们去那边玩吧，那儿有好多沙子，能做可多顿饭了呢！”
林鹤没玩过家家酒，不明白沙子和饭之间的关联。
于是叶子香定下来自己做爹，林鹤做娘之后，吩咐林鹤“做饭吧”时，林鹤只能望着手边的空气和地上的沙子发怔。
这时，叶子香突然“哎呀”了一声，一拍额头，道：“我都忘了，你嫁给我之前可是千金大小姐，你不会做饭呀！”
没等林鹤反应过来，她便一把抢过林鹤手中的空气，对着沙子翻炒起来。
一边翻炒一边还说：“你等我给你做一个蛋炒饭哈，我给你加十个鸡蛋！你可是千金大小姐，要吃好点儿！”
林鹤就这么吃了许多碗叶子香特制的十蛋蛋炒饭。
直到夕阳西下，张翠翠才来喊她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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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家家酒（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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