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鹤抓到了兔子，叶子香夸张地大大“哇”了一声，眼睛亮亮地凑到林鹤身边看兔子：“姐姐，你也太厉害了吧！它跑得那么快，都被你抓到了！”
林鹤脸上的笑意不由更明显了。
叶子香伸手摸了摸兔子的毛：“哇，它的毛好厚啊！它好可爱啊！”
说完她看下林鹤，呆了一下，又道：“姐姐，你好漂亮哦。你笑起来更漂亮了。”
“咳。”林鹤只答了她前一句话，“这么厚的毛，剥下来应该可以做一顶帽子。”
说完，好一会儿没见叶子香回复，林鹤看向对方，便见叶子香有些不舍地看着兔子。
“我们要把它杀掉吗？”叶子香摸了摸兔子。
林鹤反应过来，叶子香捉兔子，并不是想要吃肉，只是觉得兔子可爱，心里喜欢。
她垂下眼，看向手中攥紧的兔耳。
然而她看到这只兔子时，想到的只是：这或许是这个冬天的第一顿肉。
从前在章家，外公不喜欢她，最大的一个原因，是觉得她无情无义。
不管是外公打她，还是失心疯的娘骂她，她的脸上永远没有受伤的表情。
即使是娘去世的那一天，她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或许她真的就是无情无义吧。
林鹤抬眼，看向叶子香，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叶子香看起来更不舍了。
她跟在林鹤后边，闷闷不乐地走着，时不时上前来又摸一摸兔子。
到了山脚下，叶子香忽然道：“姐姐，能不能让我抱一抱它？”
林鹤迟疑片刻，将兔子递过去，但自己还拽着兔耳。
兔子自知无法逃脱，已不挣扎。
叶子香将兔子抱进怀里，表情忽然一变：“哇！好重！”
林鹤点头：“这是吃了一年，就等着过冬的兔子，最肥。”
叶子香忽然吞咽了一下：“哎呀，这得有多少斤呀？”
林鹤看着她的表现，迟疑道：“加上骨头，应该有个五六斤。”
叶子香又咽了咽口水：“五六斤啊……咱们家过年也就买一斤肉吃呢……”
她又摸了摸怀里的兔子，这会儿说的话却不同了：“兔兔啊兔兔……对不起哦……可是五斤肉……”
她看向林鹤，眼里满是期待。
林鹤：“……”
林鹤：“其实也没有五斤那么多，去掉骨头会轻一点。”
叶子香：“骨头也能吃吧？娘说大骨头炖汤可香了呢！”
林鹤：“……”
-
张翠翠正在厨房准备午饭。
打开米缸，米缸见底了。
打开菜篮，菜篮不剩多少了。
正犯愁呢，忽然听见外头传来自家闺女儿咋咋呼呼的声音。
“娘！娘！我要吃肉肉！”
张翠翠那个气的呀。
还肉肉，菜菜都没了，饭饭明天都不一定吃得上呢！
还肉肉！
她无奈地放下菜篮盖布，脱下围裙，准备出门去和小祖宗好好说道说道。
但一出门，迎面就撞来一只肥美的兔子。
可爱的灰毛兔子，身子在叶子香怀里抱着，耳朵在林鹤手里拽着，四条腿一看就是跑惯了的，那个肉乎啊。
张翠翠什么脾气都没了，惊喜地迎上去：“哎哟！兔子！你俩抓到的啊？”
林鹤看向叶子香：“她发现的。”
叶子香看向林鹤：“姐姐抓住的！”
两人异口同声。
然后叶子香嘿嘿笑起来。
林鹤眼底也浮现些许笑意。
张翠翠一看两人这样，再一看那只肥兔子，心里舒坦极了。
她笑眯眯道：“哎呀，太好了！小鹤来了，咱们家都有肉吃了！”
又问：“想怎么吃呀？”
叶子香道：“拿腌菜炒！把肉炒得香香的！骨头炖汤！”
然后“咕咚”咽了声口水。
林鹤也咽了下口水，显然也很赞同。
张翠翠装模作样打量了这只兔子一会儿，道：“依娘看啊，这只兔子适合烤着吃！抹上盐巴，架在火上转着烤，哎呀，那个肉一层一层的，外边焦香，里边软乎的……”
叶子香和林鹤又是“咕咚”两下。
叶子香改主意了，喊道：“烤着吃！烤着吃！”
张翠翠满意地提着兔子去厨房收拾了。
张翠翠收拾完了兔子，把骨头炖了汤，肉架在火上烤时，才将两个小孩喊进厨房。
叶子香牵着林鹤的手，蹦蹦跳跳地进了厨房，就是一口大大的呼吸：“哇！好——香——娘！咱们都好久没吃肉了！”
张翠翠也喜道：“是呀，你们抓的这只兔子大，咱们今天都能吃上！你俩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
叶子香摆摆手：“不是我抓的，我刚开始要抓这只兔子的时候，它一下子就发现了，嗖地就窜走了！是姐姐把它抓回来的！”
说完，她又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神看向林鹤：“姐姐姐姐，你太厉害了！”
林鹤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睛，其实心里也有些开心。
叶子香又道：“咱们以后都一起去山上抓兔子吧！我来找兔子，你来抓呀！”
以后，都一起？
听见这句话，林鹤心底的开心忽的一顿，像是被穿堂的寒风给冻住了。
以后……
待在叶家的时间虽然只有两天不到，但与在章家的日子比起来，实在是好了太多。
有床和被子可睡，三餐都有饭吃，还不用整日做家务，有时间玩，能去山上捉兔子……
——太好了，好得她都忘了，自己原先打算偷偷逃离叶家，逃出香樟村。
似乎是发现了她的迟疑，叶子香拽着她的手又晃了晃：“好不好呀？好不好嘛？”
……其实，从这两天的相处来看，叶家的确是一户很好的人家。
……留在这里，也不错？
林鹤沉默片刻，微微点头：“嗯，好。”
叶子香高兴地跳了起来。
是真正地跳了起来，直把张翠翠吓得够呛：“祖宗！烤着火呢！小心小心啊！”
-
兔子烤熟了，叶子香与林鹤坐上餐桌，面前放了碗烤兔肉。
张翠翠则往篮筐里装了两碗兔肉，预备给地里干活的叶福送饭送水去。
叶子香围着张翠翠转：“我也想去，我也想去嘛娘！”
张翠翠一戳她的脑门：“你可不准去，你要是去了又在泥地里打滚，这个冬天可就没衣裳穿了！”
叶子香扁着嘴不说话了。
张翠翠见状，将碗里的一块兔肉塞至叶子香嘴边。
叶子香尝着肉香，便忘了自己上一秒在想的是什么。
张翠翠忙趁此机会出门了。
林鹤看在眼里，有些想笑，但没做声。
叶子香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她娘早已不见影了。
她有些不高兴地四处看了会儿，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呀！娘忘带水壶啦！”
然后她看向林鹤：“姐姐！咱们去给爹娘送水壶吧！”
林鹤自然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高兴。
对叶子香来说，半天不见爹娘，大概就是一件很难熬的事情吧？
张翠翠作为成人无法理解，林鹤却能明白。
她半蹲下身，认真对叶子香说道：“我带你过去，你不准在泥地里打滚。”
叶子香的脸缓缓红了，她别开眼睛，嘟囔道：“我才不是邋遢鬼呢，我不会的！”
-
两人携手从大路往村里头走，不久就走到叶家的田垄前边。
远远的，叶子香就瞧见了她爹娘，还指给林鹤看——
林鹤顺着叶子香手指着的方向，便见张翠翠与叶福两人背朝着大路，正靠在一块儿吃午饭。
田垄下到地里，有那么一米高，林鹤对叶子香道：“你在这儿等着，我把水壶拿下去给你爹娘。”
叶子香小声道：“好，你小声点儿，别被他们发现了，要吓他们一跳哦！”
林鹤憋着笑：“我知道了。”
她拎着水壶，走到田垄边。
正打算下到地里，喊叶福与张翠翠两人时，便听两人的说话声传过来——
叶福呵呵笑道：“没想到，阴差阳错，也还是吃上肉了呢！”
张翠翠道：“唉……要是没花出去那五十块，能买好几斤肉呢。你怪我不？”
叶福道：“这怪你做什么？你做的是好事，给咱们家积福的。”
张翠翠叹道：“积福有什么用？现在家里是米也没有、菜也没有。今天叶子说想吃个炒的兔子，可咱家连炒菜的油也没了。”
叶福问：“家里还有一些钱不是？”
张翠翠愁道：“也就够再吃两天的了。”
叶福沉默了。
一会儿后，他道：“我来想办法……有办法的……”
站在两人身后的林鹤也静了许久，好一会儿，她才爬下田垄，喊了声：“姨，叔。”
张翠翠与叶福都好似被吓了一跳。
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都不知道方才的对话有没有被林鹤听见。
林鹤只面色平静地将水壶递回去：“姨，你忘带水壶了，我和叶子来给你送。”
张翠翠愣了一会儿，才道：“哦，哦……叶子呢？”
林鹤道：“在田垄上头等我呢，太高了，怕她摔了。”
这时，田垄上刚好探出一个小脑袋。
叶子香做了个鬼脸：“略略！被我吓到了没有！”
叶福与张翠翠这才笑了：“鬼精灵的丫头！”
林鹤对夫妇二人道：“那我先带叶子回去了。”
“诶，好嘞。”张翠翠没再多想。
既然叶子香看起来什么都没听到，林鹤应该也是一样吧？
怪她，没事抱怨这些做什么，给林鹤听到了，心里该多难受啊！
林鹤转身爬上田垄，带着叶子香回家了。
一路上叶子香仍然叽叽喳喳，林鹤却不像来时，眼中满是笑意了。
-
傍晚时分，叶福与张翠翠夫妇先回了家。
张翠翠准备晚饭时，见放在婆婆门前的那碗兔肉仍然没动，很是奇怪。
叶福也怪道：“平时就是再生气，总不至于不吃饭。娘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有些担忧地上到楼梯，去敲那阁楼的门。
敲了几遍，都没有人应。
张翠翠皱眉道：“该不会是出门，去打麻将了？”
叶福迟疑道：“不会吧，上次你说过，我就没再给娘钱了。”
张翠翠怪道：“真是这样？”
巧了，恰在她话音落下之际，门外便传来婆婆嗓门极大的声音。
“张翠翠你这个不要脸的！给我出来！”婆婆在堂屋里喊道。
厨房里的叶福与张翠翠两人听见声音，都奇怪地走出去。
张翠翠走到门外，便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因为林鹤的外公此时正站在那儿，有些怯怯地道：“我来也来了，人也看到了，能走了吗？”
婆婆啐道：“快点滚吧！再让我见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一次，我打你一次！”
外公灰溜溜地走了，看也没看一旁抱着叶子香躲在门后的外孙女林鹤一眼。
倒是张翠翠的婆婆，瞪着林鹤看了好几眼，甚至还想伸手去抓林鹤。
可林鹤怀里的叶子香不让，伸着爪子把婆婆挠了好几下，还大声叫道：“不许你碰姐姐！”
婆婆大约手被挠疼了，忽然坐在门槛上就哭起来：“哎哟喂！天杀的咧！你们一个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老人家诶！我儿子辛辛苦苦赚的钱！攒了多少年才攒起来的五十块钱诶，就拿去换了一个没种的女娃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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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烤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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