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缓缓睁开眼，盯着头顶的碧纱床帐，一时有些恍惚。
“哎呀师弟，人醒了。”
阿青听到一阵匆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颊边覆上一双带着暖意的手。
“你感觉如何？”
杜衡俯身凑近，脸庞映入阿青眼中。他神色疲惫，丝毫不见往日的沉稳，语气却难掩关切。
阿青盯着杜衡看了很久，嗓音轻飘飘的：“是你。”
杜衡只当他还难受，伸手搭上他腕间。直到指腹下传来平稳脉象，杜衡心中连日紧绷的弦才渐渐放松。
刘公子也凑过来，笑道：“师弟可算能安心了。”
“用药之忌，在乎欲速。杜郎中是心急了。”
杜衡身后传来苍老温和的声音。阿青循声望过去，这才看清在不远处的桌案旁，端坐着一位面容慈祥的老郎中。
几人的交谈传入耳中。原来他高烧四五日，一直昏迷不醒。杜衡在竹楼里用尽方法也未能退热，情急之下，竟跑到镇上雇了马车，小心将他送到医馆。
“想不到，你也有对自己医术不自信的时候。”阿青尚且虚弱，还不忘调笑杜衡。
杜衡凝视着阿青苍白的脸，忽然自责道：“都怪我。”
“怎么就怪你了？”
阿青挪挪身子，离杜衡更近了些，唇边笑意也更深。
杜衡垂下眼，解释道：“那蛇胆药性太强烈，你尚未恢复根本，才引得高烧不退。”
“我已经无事了。”阿青抬起手，指尖拂过杜衡眼下淡淡的乌青，话语低哑又温柔，“多谢你。”
刘公子轻咳一声，打断这两个几乎黏在一块儿的人。
“依我看，你二人不如在医馆暂住几日，待阿青公子彻底恢复，再回去也不迟。”
“我们就不……”阿青刚要拒绝，然而杜衡却干脆地应了下来，“好。”
阿青惊讶地看向杜衡：“你不是不喜欢住在镇上吗？”
杜衡拢好阿青滑落腰际的薄被：“无妨，你的身子最要紧。”
阿青就这样在医馆住了下来。
前堂人来人往，苦涩的药味在空气中飘荡。阿青站在药柜前，守着一方砚台，提笔誊抄老郎中给的医方。
稍远处，杜衡坐在诊案后，正为一位姑娘把脉。
“杜郎中。”姑娘美目流转，悄悄问他，“那位是医馆新收的徒弟吗？”
杜衡顺着她纤指的方向望去，见阿青侧身而立，墨发青衫，衬得身形挺拔，日光下的侧颜莹莹如玉，俊秀非常。
“他多大年纪呀？”姑娘忍不住问道。
身旁同行的姐妹掩口轻笑，打趣她：“妹妹看上人家啦？”
姑娘脸颊一红，嗔怪道：“哎呀姐姐，莫要胡说！”
杜衡未答话，他目光远远扫过阿青的侧影，只看了一眼便收回来。他甚至未曾察觉，自己唇边已悄然浮起一抹笑意。
远处的阿青似有所感，抬头循着隐隐笑语望去，见两位姑娘在杜衡面前说笑，而素来清冷的杜衡，眉宇间也带着几分温柔。
阿青的目光在那面容上停留一瞬，随即又低垂下去，落回未干的墨迹上，笔尖微顿，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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