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狗毛结块，后脚有一处结了暗红的疤，狗毛乱七八糟，身上也都是垃圾桶的味道。
窝在隋祈手上的那只狗委屈地呜咽。
隋祈伸手摸它唯一还算干净的狗头，小狗张开嘴把隋祈的手指咬住。
温亦承眼疾手快地把隋祈的手指抽出来，“别乱伸手，咬到你还得去打针。”
“你敢咬我？”隋祈握住小狗的嘴让他张不开。
小狗非常通人性地摇头，眼睛湿漉漉的。
温亦承觉得隋祈突然带一只狗回去有点随便了。
“你要养它吗？”
“当然，不然我为什么把它带走。”
温亦承觉得自己地位的唯一性收到了威胁。
不对，它就是一只狗，他跟一只狗计较什么。
隋祈带东西回家真的好随便，他当初不会也是这样被隋祈带回家的吧？
寺庙那点不愉快的事情很被温亦承强行忽略掉。
一直纠结也没意义，他要找个时间好好和隋祈说道说道。
最重要的是这一路上温亦承产生了一个很恐怖的念头，他竟然觉得活不过来以鬼魂的身份陪在隋祈身边也很好，如果找回记忆的话。
温亦承觉得自己越想脑子越不正常了，只能强行忽略掉。
然后给自己洗脑，“要活过来要活过来”。
回家后隋祈第一时间把那只小狗给洗干净。
怎么香怎么来。
小狗身上的毛不知道被谁剪过，丑死了。
隋唐打算给他剪好了一点，然后更丑了，温亦承在旁边都忍不住笑。
小狗根本不知道他自己是个什么造型。
“你要给它取个名字吗？”温亦承问。
“它叫小白。”它本来就有名字。
“可它是只黄狗！”温亦承觉得隋祈有点叛逆了。
“黄狗怎么了？黄狗就不能叫小白了？”隋祈管它呢。
“能！”温亦承无法反驳。
洗干净的小白顶着一个丑造型在屋子里乱窜，还总是围着温亦承转。
“小白......”温亦承对着脚下的黄狗叫了一声，小白离开“汪汪”地回应他。
“它......真的能......”温亦承想蹲下来摸摸它，摸了个寂寞。
他的手穿过了小白的身体，摸不到任何东西，他能触碰的人还是只有隋祈。
温亦承的手僵在空中，小白蹦蹦跳跳的也想要碰到温亦承的手。
“小白。”隋祈一叫，黄狗就跑了，冲向隋祈。
“隋祈。”温亦承收回手郑重地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
“我们谈一下行吗？”为什么不让他听她和白尘音的谈话，为什么......不告诉他如何活过来。
不用温亦承说隋祈都知道他想和她谈什么，隋祈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拒绝了。
“为什么？”温亦承不理解不明白不清楚不懂，“我活过来不好吗？”
这样他就能光明正大站在隋祈旁边，隋祈也可以不带那些蓝牙耳机无所顾忌地和他说话。
一想到耳机温亦承忽然想到其实隋祈不带耳机也可以无所顾忌地和他说话......
“不好。”隋祈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说出口，连她自己又有点惊讶自己如此迅速说出的话。
“做一只鬼呆在我身边不好吗？”隋祈反问。
温亦承：“......”以一只鬼的身份待在她身边吗？
该死，他竟然觉得挺好的！如果他能想起被他遗忘的重要回忆的话。
他也想像隋祈一样冷漠又高傲地吐出两个字“不好”，但是他竟然说不出口！
温亦承觉得自己有点完了，他好像当鬼有点当习惯了。
不，应该说在待在隋祈身边待习惯了。
隋祈走过去蹲下去，温亦承也蹲着，隋祈伸手捏住温亦承的脸，手劲很大，强迫温亦承看着她，“就这样下去，不好吗？”
隋祈头发变长了，细碎的头发遮住一点眉眼，遮不住眼珠里想要迸发出来的幽光。
隋祈的手指捏着温亦承的脸颊，带来滚烫的热意。
“你以前也这么对我吗？”温亦承问。
温亦承不知道之前的记忆，却觉得隋祈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奇怪，甚至是......熟悉。
“是啊。”隋祈什么都承认。
她上辈子就是这么对温亦承的。
其实上辈子温亦承是只丧尸也向往外面，他总是站在窗口，看着隋祈伸着手指指向外面。
隋祈发现那双青灰色的眼睛带着渴望。
她真不懂温亦承一只丧尸为什么这么向往外面。
隋祈把他放出去过，告诉他要天黑前回来。温亦承在门口停留了很久才离开，一直“咳咳咳”眼睛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时候隋祈的丧尸语言还没有进化到什么都能听懂。
然后天黑了，温亦承还没有回来。
因为天黑人多，隋祈选择在白天丧尸多的时候放他出去，反正丧尸会自动远离他。
天黑出来寻找物资的人多，温亦承又不会攻击人，他那个样子，被别人打穿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次温亦承一直没回来，隋祈越等越生气。
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生气，明明只是一只丧尸。
明明只是一只丧尸。
明明只是一只丧尸。
隋祈都已经拿枪准备出去把温亦承抓回来了，但是门突然响了。
温亦承回来了。
隋祈把他带进来，拿枪指着他，“你食言了，我说过你要在天黑之前回来的。”
温亦承是丧尸不是智障，经过隋祈的调教后完全能听懂隋祈的话，他那双青灰色的眼睛透露着不解。
他被隋祈压着，拿枪指着头颅，颤颤巍巍地把手抬起来，手上攥着一束花，小小的，粉粉的，都蔫了。
“咳”温亦承只敢叫一声。
隋祈把花抢过来，继续恶狠狠地威胁，“你没有机会再单独出去了。”
她不会让温亦承再一个人离开的。
隋祈也是那个时候发现，她对一只丧尸的控制欲简直惊人。
她开始不能接受温亦承离开她。
而温亦承竟也意外而顺从地接受了。
她对温亦承一直都这么蛮横，无理。
温亦承听见隋祈承认一点也不意外，就好像他原本就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大脑深处的感觉让没有记忆的他感到陌生，甚至诞生了那么一丝说不清的无措。
“你这样不好。”温亦承又开始他的“不好不好”。
“那什么才算好？”活过来离开她？
隋祈第一次觉得这个社会太法治了，以至于她不能拿枪抵着温亦承的头颅去威胁他。
其实温亦承现在有点难想象他和隋祈之前到底是怎么相处的，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她觉得金主现在对他有点过分了。
隋祈的问题温亦承一时回答不了。什么才算好？
以鬼魂的样子跟着隋祈两个月了，温亦承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就是偶尔觉得很遗憾，不能正常地触碰隋祈，以及他无法不去寻找的记忆。
“那为什么不想让我活过来呢？”温亦承发现失去记忆的他现在想活过来的目的好像只是为了正常地站在隋祈身边而已。
因为他现在除了隋祈谁也不认识，除了隋祈谁也看不到他，谁也碰不到她，她是不一样的。
这两个月温亦承的世界里只有隋祈。
为什么不让温亦承活过来呢？隋祈明明一开始是想过找办法让温亦承活过来的，为什么呢？因为活了的温亦承会跑，死了的就永远在她身边，无论是上辈子的丧尸还是这辈子的鬼魂。
要怪就怪温亦承倒霉，谁让他遇见了她呢？
遇见神经病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隋祈不回答温亦承就一直看着她，眼里一直渴求答案。
隋祈不回答，甚至视线挪到手机开始点外卖，准备整点宵夜吃吃。
小白在隋祈脚边又蹦又跳的，隋祈还顺便买了些养狗的东西。
这狗也是好起来了，上辈子只能吃她的剩饭剩菜，现在都能吃上国外的狗粮了。
隋祈给小白买东西相当大方，让温亦承看了心里泛酸。
而且隋祈还在她的房间给小白铺了个捡漏的狗窝。
他都没有狗窝呢！
不对，他是人！没有人窝！
“就这么喜欢这只小狗？”温亦承忍不住问。
“喜欢。”毕竟以前帮她杀过人毁过尸，居家外出都是好帮手。
虽然那只小狗不会说话，但是隋祈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就是她上辈子养的狗啊。
她现在也是好起来了，自然也不能让她的狗沦落到翻垃圾桶。
小白很亲近隋祈，就好像隋祈就是它的主人一样，明明他们才认识一天，温亦承不懂。
而且温亦承发现这只狗也挺喜欢他的，虽然碰不到他但是很喜欢围绕着他的鬼魂转圈。
这狗真随便，怎么一下子就爱上了，温亦承看着脚边的小白发呆。
他也好想碰一碰它。
“你吃不吃？”隋祈拿着外卖回来问温亦承。
温亦承摇头，暂时没心情吃。
隋祈不管他，自己大快朵颐，反正温亦承不会饿，他想吃东西只是因为他馋。
小白闻到味道跟着隋祈不肯离开，隋祈挑挑拣拣地给他吃了点狗能吃东西。
夜深，外面正在打雷下雨，小白舒服并愉悦地随在隋祈给它做的狗窝上，隋祈也睡着了，只剩温亦承一个人在房子里飘啊飘，一会在客厅的窗边，一会在隋祈的房间。
隋祈的手一如既往地搭在床边，温亦承在想如果他活着触碰隋祈的指尖会怎么样？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正常的触碰的，无论他怎么忍耐，怎么脱敏，但是带来的烫和痛始终很难长时间忽视，那是一种客观的存在。
外面雨声不绝，温亦承抬起手指和隋祈的食指相触，因为接触面积小，而且温亦承越来越能忍耐，不适的感觉不算明显，也能接受，所以温亦承久久没能放下手。
到最后温亦承实在受不了了才离开，自己在客厅里游荡。
到底是谁设置的鬼不用睡觉的？好无聊，温亦承想。
他也不回隋祈床边躺着了，就趴在桌子上想东想西。
想他到底忘了什么？为什么死？怎么活？
这些对一只没有记忆的鬼来说真的好难，隋祈还不愿意帮他。
隋祈确实也没有义务要帮他，都是他金主了，任性一点很正常。
温亦承都在想要不要开口求一下他了。
堂堂一只鬼怎么混成这个样子，明明电视剧里都是动不动就勾魂索命的，威风得不行。
温亦承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发散思维，他最想的还是想要恢复记忆。
到底是什么记忆他不能忘？
不会是杀了他的凶手吧？温亦承觉得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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