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踏月是荆棘下的月亮,那行日,则是永不落幕的太阳。
这里的高温接近100℃,没有调温设备,出去就会烧成灰。
这个世界是有很多太阳的,焦原上的太阳是金色的,沉海的太阳,则带着淡淡的灰蓝色。
行日的太阳,则是最为纯正的火红色,它就悬挂在眼前,触手可及。
冯霁懒懒地垂着眼皮,好半天才在唇齿间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答应声。
“唔。”
男人漂亮的脸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两只脚抬上桌面,抬起眼慢声道:“徐缓查得到不错。”
“又有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这条情报里。”
接上话的女声听起来带着讥讽。
冯霁玩味的笑了笑:“程愿,万事都要付出代价的,一百个人的牺牲换一千个人的安稳,这样的道理,想必你比谁都懂。”
程愿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冯霁又说:“如果谭轻真要往我们这边来,我倒是有些期待了。”
程愿红唇一弯:“期待什么?等着他来取你命吗?”
冯霁哈哈大笑起来:“就算来取命,也不是我的命。”
他脸色转淡,一时让程愿摸不清楚他的意思。
“你说,就算是因为踏月,那陷落之前,他又为什么要开启24号训练室呢?”
“踏月本来只需要26只中速释放酶和3只高速释放酶就可以抵御一轮不算攻击强烈的突袭。”
“可踏月还是陷落了,甚至最后发出的是除了3年前雨泽基地使用就再也没人用过的人工求救信号。”
“很奇怪。”
程愿听他说了半天,奇怪的看着他:“这有什么奇怪的,数据显示谭轻打开了闸门导致原本可以抵抗的踏月直接被夷为平地,你忘了?”
冯霁却闭上眼,头往后仰去倒在椅背上。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冯霁又一次想起谭轻漂亮的脸,和那双始终波澜不惊的潭水一样的眼。
“你说,他会不会难过?”
冯霁冷不丁出声,程愿听见她的基地长问出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弄得一愣。
半晌她才轻声道:“会吧。”
红日悬挂在落地舷窗前,让人几乎痴迷的望向它。
人类是善于从黑暗中寻找光明的,一旦拥有了光明,就再也无法忍受黑暗了。
谁都一样。
焦原上的烈风肆掠而过。
金色的太阳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天际线的尽头滑去,带着让人流连忘返的温暖。
室外温度从76℃开始下降到-11℃。
高温土下的金合欢木开始破土疯狂生长,那是一种适应了焦原变换无度的基因突变树种。
古早的金合欢木生长速度大约为13个月35英尺左右,而且大多在热带存活。
磁场异变淘汰掉了一批生存力差的树种,剩下的几乎都是变异物种。
这种金合欢木一夜之间就可以长到15英尺,但一到焦原上的日出,又会迅速的衰弱下去,重新回到土里。
跟一些人一样,见不得天日。
谭轻正躺在车座上闭眼睡觉,自从让许溺待在队伍里后,他便一句话都没有说,一觉睡到现在。
许溺近乎贪婪的看着他。
看着谭轻闭上的眼睫,鼻梁,嘴唇,下巴,最后停留在他左边桃花一样的胎记上。
“看够了吗?”
谭轻突然睁开眼,瞬间从车上翻身而下刀尖抵上许溺的脖子,又在千钧一发之际被许溺侧身闪过。
许溺对这突然而来的杀意没做出任何反应,好像有一瞬间似乎沉浸在某些情绪里,一时盯着他的脸看没有回神,随后他笑的很狡黠:“哥哥,你想杀了我?”
他瞳孔确实很黑,连一丝光也没有。
他冲着谭轻认真的说:“没看够。”
谭轻收回小刀,仿佛刚刚突然动手只是一时兴起,只有许溺知道,那一瞬间的杀意是真的。
谭轻想让他死。
他目光平静如水,说话却毫不客气,转身回驾驶座上把指尖搭在钢化玻璃上无声地敲着:“我不喜欢别人盯着我看,所以最好不要有第二次。”
“说说吧,要找什么。”
许溺笑了笑,谭轻敏锐地发现这笑意似乎带着一丝别的意味。
许溺很开心地想了想。
谭轻能够在现在才问,不知道算不算对他的偏爱?
他开口笑着说:“哥哥,你觉得呢?”
谭轻:“我在问你。”要么选择回答,要么拒绝回答,少把问题当皮球踢。
他意思很明显。
许溺顿了顿,道:“好吧,我来说。”
“其实,我是来找你的,谭上校。”
谭轻哦了一声,不想戳穿这显而易见的假话。
“踏月陷落的时候,我看见你在闸门上了直升机,我就跟上去了。”
“你跟上去?”谭轻上上下下又扫了一眼许溺,“你把我当傻子?”
悬空的直升机当时直接冲一片异鹰群不见踪迹,别说跟上去,就连消失都寻不到地点。
许溺镇定自若,继续说:“我开了一辆停在踏月信息中心的车,从闸门缺口直接往这边来的。”
他声音放低,像是有些委屈:“我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你们的。”
谭轻不为所动的继续敲着玻璃窗。
许溺叹了口气:“哥哥,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从谭轻遇到许溺开始,他就反复强调着要求谭轻相信他,可开口就是拙劣的谎言,谁把信任交给你?
谭轻冷冷地想,荒谬。
“以真心换真心,懂吗?”他沉声道,“想做交易,就要有诚意。”
许溺一下子没说话了,低下头去。
谭轻也没说话,焦原空旷的夜晚,只剩下一点他指尖微弱的烟火明明灭灭。
“对不起。”
许溺好半晌才轻声说出口。
谭轻望过去,许溺的眼漆黑而深邃,让人看不透,但焦原的烈风不止,他衣领翻飞,谭轻指尖的刚燃起的烟在他眼里倒像亮了一簇星火。
谭轻听见他说:“哥哥,我不能告诉你。”
他琢磨不清的语气很快就随着他的喃喃低语消失在狂风中:“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就是,这是一株可以提炼出TRE的植物,它对我……很重要。”
“我要拿它来救我自己。”
救自己?
“他有什么作用,为什么你要让他来救你?”
“这个问题,我或许要在最后才能回答。”
“它很难找么?”
许溺摇摇头,直勾勾地盯着谭轻,“不会很难找。”
一株不算很难找的植物,怎么会需要他冒着被国际联盟通缉和死亡的风险找到悬空。
谭轻突然说:“你知道国际联盟正在通缉我们,你不怕我,反而还主动找上门来,你知道我不会杀你。”
风如某人的心一样,静止了。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这是一个无比肯定的句号。
一双棕色的眼睛就像洞察了许溺所有的真实想法,许溺竟然又晃了一下神,良久才无奈说道:“哥哥,你不要那么聪明。”
谭轻神色同着指尖的烟火一样明明灭灭,此时此刻,他忽然再次考虑起了究竟要不要杀死这个叫许溺的少年,想到那个想法,他好半晌才抖了抖指尖的烟灰,脸上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渐渐覆盖上,烟灰落到地上,骤然燃起了很大的火焰一路顺着草浪蜿蜒而去映出冲天火光。
光亮下,谭轻的侧脸线条分明,带着不易察觉的锋冷。
“我手上有关于你要找的东西的一条线索。”
谭轻脑海中再一次一晃而过某个画面。
中年男人在训练室里双膝跪地,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嘴巴张张合合的,说话的内容因为自己巨大的耳鸣声早已经无法听清,可他看着对方的口型,还感觉那如血一般的低声细语响在耳侧:“谭轻,我命令你,离开这里去行日,听我的,一定要找到它!”
“我命令你,绝对不允许回头!”
许溺的眼睛,在烈焰中亮的惊人,他瞳孔里却只装着一个人的影子:“我知道对你们来说高速释放酶不是必须得条件,所以我还拿一个东西作为交换,这是两个线索。”
谭轻沉默。
“第一个线索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在哪里,我可以带你去找。”
“第二个呢?”
“等你带我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以后,我才能告诉你。”许溺笑得弯起眼,“你绝对不能拒绝,这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关于踏月陷落的真相。”
谭轻手指骤然停下,目光逼人的望向许溺。
很久之后,久到许溺的笑容都快保持不住的时候,谭轻才终于开口问:“高速释放酶在哪儿?”
至此,交易达成。
许溺高兴的几乎想跳起来,他乖乖道:“等一会儿,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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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合欢木长得很快,衬得章觅云的个子越发的矮,她一边警惕的观察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一面接过谭轻递过来的素食包。
“好好吃饭。”谭轻淡淡的警告,顺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章觅云冲他疯狂使眼色,谭轻装作没看见,如常地递给了许溺同样的素食包。
章觅云石化了。
她看着许溺唇角的笑,老大在想什么啊啊啊!
这个人又奇怪又危险!
她现在深深的怀疑老大是不是被这张脸耽误了!
章觅云哼哼唧唧地,这个人,勉强,算好看吧。
老大是最好看的!
她一个人内心的思想争斗谭轻不知道,不过总该聊到正事了。
谭轻的侧脸在昏黄的光下打上一层朦胧的侧影:“他暂时跟着我们。”
话一出口,车厢内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章觅云瞪眼。
秦随皱眉。
钱虞惊讶。
关长迎缩了一下脖子。
秦随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阿轻,这个人来历不明,我不知道你们交换了什么情报,但我认为他不能呆在我们的队伍里。”
秦随发生冲突的时候没出现不代表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话语直逼许溺的身份来历,语气斩钉截铁。
谭轻却不答,继续道:“许溺,告诉关长迎释放酶在哪里。”
许溺停顿了一下,才笑着说:“哥哥,借我把小刀。”
谭轻一直很想知道,究竟许溺是怎么把TRE带在身边的。
从小腿外侧处抽了把匕首丢给他,看着刀锋压上皮肤的时候,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许溺慢声道:“你们都看到了,我没有带任何东西。”
话音未落,他反手对着手心划开皮肤。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谭轻活了25年,杀过人也杀过寄生兽异植,却还是第一次见到,金色的血,比车外那疯狂生长的金合欢木不知道耀眼多少倍。
顺着他的手肘缓缓滴在地上。
“我把16只释放酶,打进去了。”
关长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你疯了!”
释放酶能随随便便打进身体里吗?!
还一次性打进那么多支!
谭轻的猜测成真了,这一幕很震撼,但是谭轻却无法不多想,他对于TRE的了解显然并不如关长迎,但多年的实战经验告诉他一个明确的指示就是:没有一个人类能够在16只高级TRE的副作用下生存,至少对他自己而言,绝对不可能。
章觅云忙忙乱乱的去翻医疗箱,提着箱子过来。
谭轻打开箱子,拧着眉拽过许溺的手,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思绪不露声色的浮动起来,又悄然隐没下去。
“怎么回事?”
许溺舔了一下唇角,收回自己那只手。
“从理论上而言,TRE能够与人融合。”许溺笑了笑。
谭轻睫毛颤了颤,刚刚在车前驾驶座上他抽烟的时候,他可没有这句话。
许溺却以最平常的话语,说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实际上,根据TRE的理论知识,只要拥有一个足够完美的基因,TRE的功效就能够完美兼容。”
关长迎对于TRE的知识了如指掌,激烈的反驳道:“不可能,人类不可能有如此完美的基因与TRE匹配。”
许溺似乎这种质疑习以为常:“我就是,我现在站在这里,就说明这种理论存在可实现性。”
关长迎连连否认:“绝对不可能,这简直已经不是人类了,这是......”
“你想说什么,我是怪物?”许溺觉得好笑,“我没有异变,保持人类的呼吸心跳和脉搏,我就是人类。”
关长迎看向谭轻,谭轻随即搭上了许溺的脖间颈动脉,鲜活的跳动仿佛彻底打破了关长迎的最后一丝幻想。
谭轻直接问了另一个问题,毫不留情:“怎么做到的?”
许溺面对谭轻时总是态度很好,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保持几分怀疑;“你们应该知道,踏月有一个基因研究室,我是试验失败品。”
“其实也不是没有副作用,根据实验室的数据,我应该只剩下三个月不到的生命了。”
他如实相告,不合时宜地开了一个玩笑,微笑说:“所以你们大可以放心,我马上就快死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还是想活的久一点,我要去寒山找一株植物,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他长在最寒冷的地方,TRE给我带来的唯一副作用就是在月末的时候我会出现浑身高热。”
他顿了顿,看着谭轻,故作难受:“会很痛,我怀疑他会烧死我。”
关长迎道:“你已经经历过了?”
许溺“啊”的一声,没有回话,果然看见谭轻眼神有些变化,许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猜谭轻或许不太想杀他了。
谭轻曾经频繁想起的某一个人,沈青司,就跟他所描述的一样,被TRE的副作用活活折磨死,最后爆开成为血花,他或许毕生都不会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
“因为基因之间的相互吸引,我虽然不知道它的样子,但我能感觉到,只要看见它,我就能知道。”
所以,原本是基因实验室失败品的许溺在踏月陷落的时候逃亡出来偷走了实验室的16只释放酶,为了找一株能够救活自己的植物,一路尾随谭轻他们到焦原,然后以此为代价跟悬空交换。
似乎很合理。
许溺又从手腕皮肉下挖出来一块带着血的电子芯片,他递给谭轻:“你们要是不信,这枚电子芯片会告诉你们,我说的都是实话。”
秦随立刻接过那枚芯片放进自己左手上带的腕表卡槽里,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块光屏,详细的介绍了许溺的身份信息。
C 102。
许溺。
识别码:Y?#%。
基因实验室的每一个试验品都有着自己的编号和名字,至于为什么要拿人做实验,大家对此都保持缄默。
基因实验室,实际上的试验品是从别人手上买来的,如果你不努力的完成任务赚取生活的资本,基地就会自行清理这些“渣滓”,让他们在最后时刻为人类的生存做出一些贡献。
“你的识别码是乱码,我们并不能确认你的身份。”秦随冷冷地问。
“这还不行?识别码现在也用不了,无论你信不信都不重要吧?”他疑惑道,“我听说,悬空的人,最会精打细算了。”
他看似是在说悬空,但秦随却看着许溺的眼看向自己,那种眼神让秦随无知觉的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想自己似乎曾在哪里见过那种眼神。
虽然说被篡改的概率不超过三成,但秦随仍然下意识的质疑了一下,他只能道::“我不会完全信你。”
许溺笑了笑,只是这笑却不达眼底,无论重来多少遍,有些人,依旧是江山不改,本性难移。然后他转头去看章觅云。
章觅云巴掌大小的脸,被一头黑发遮掩得更加小,她不是很情愿,但老大和秦随哥都答应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半天,别别扭扭的来了一句:“好吧,我叫章觅云。”
章觅云被他一笑晃了神,又藏到钱虞后面去了。
钱虞从头到尾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是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些别人看不清的情绪,一晃而过,几乎没人发觉,她只是轻轻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许溺微笑地看着她。
他知道,只要说服了谭轻和秦随,悬空剩下的人就不会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关长迎性格软弱,在悬空里一般都只听着谭轻的指令行事;章觅云归根到底,只是个喜欢粘着谭轻的小鬼,虽然他以前就不喜欢,但现在,为了能跟哥哥相处,他不介意多忍受一会儿;至于钱虞,许溺从前就觉得她有秘密,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调查清楚。
所以,就算秦随至始至终都防着他又如何?
只要有谭轻相信他……
他放在身后的手指把肌肤掐出深深的血痕,却又转瞬之间恢复如常。
没人注意,没人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带着一种冷漠的自嘲。
谭轻最后结束了这个话题,留下恍恍惚惚的关长迎一个人在原地发愣,所有人各自离开休息。
究竟谭轻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但这短暂的结盟,以一根微弱的细线联系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裂开来,露出某个不为人知的一角。
他们的调温设备还剩三天多7个小时可用,天不亮就要出发前往雨泽边缘地带,然后称得上争分夺秒。
许溺最后被关长迎抽了两管血。
血液经过提炼,可以把TRE提炼出来,他们剩下的TRE足够穿过雨泽了,等调温设备充好电,就能穿过寒山了。关长迎把许溺驱走,带着不被人理解的狂热提炼去了。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
他会发现一个巨大的不可思议的秘密。
夜色在这时刻骤然降临了。
谭轻闭上眼,记忆翻涌而上,又如常褪去,他听见背后传来碾过金合欢叶的脚步声。
站在金合欢木下,他回过头去。
许溺以夜作幕帘,悄然登场。
他一向随心所欲,想笑便笑了,唇角的笑意不散,语气也冷冷的带着凉意:“你很聪明,或许应该不至于沦落为试验品。”
许溺也忍不住弯唇,甘之如饴的被谭轻讥讽。
他不介意被哥哥笑,如果可以,他倒希望他能一直看着他笑。
当然,是看着他笑。
谭轻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但那种灵魂的震颤感转瞬即逝,让他停下笑来,却又忘了为什么停下来。
许溺在夜里白的发光,简直不像是个人类,在黑夜里像一个纯白的神灵,他靠上金合欢木。
它在收缩,许溺感觉的到,焦原上的金合欢木在一夜之间完成破土,发芽,生长,也在一夜之间重归于虚无,兜兜转转,绕了一圈。
谭轻看见他唇边的笑。
“你笑什么?”
许溺反问:“你呢,哥哥,你笑什么?”
谭轻忽然说道:“你。”
他随口呢喃:“有些眼熟。”
不知道指的场景还是人,许溺猛的抬起头来,紧紧的盯着身侧人看。
谭轻淡淡的扫了一眼,再次强调了一遍:“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盯着我看。”
许溺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转过头去,半晌才说:“哥哥,你相信神明吗?”
谭轻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就是很久以前人们信奉的那种神明,人们许下心愿,如果神明听到人们的愿望,就会帮助他们实现……”
谭轻笑了,带着淡淡的不被人察觉的冷漠。
“世上要真有神明,那就不是人们祈愿了,那叫咒骂。”
“你看看这个世界。”谭轻凑近他耳边,低声笑,“你觉得依靠虚妄的幻想就能活下去吗?”
“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看不到摸不到空有名头的东西,不如靠自己。”
许溺回神,谭轻已经走远,他注视着他的背影,抿着唇不说话。
可谭轻突然停下来,又转头去看靠在合欢木上的他,静静地说;“许溺,光靠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期待,在这个世界,活不下去的。”
他转身干脆利落的走了。
“可是啊哥哥,”许溺的话随风淡了,一切的心头之痛无声的融进黑色的夜里,“我只有期待了。”
“因为你,我才出现在这里。”
漫漫长夜,在生与死的边缘上如履薄冰的行走,是这个世界每一个人的真实写照。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一个最先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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