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在钢化板上几乎是无声的,淡蓝色的幽光照出谭轻修长且充满力量的手指,从指尖往下,掠过指骨,手背,最后在手腕处消失为一片黑暗。
许溺在黑暗中跟着谭轻的步子,看似谨慎的跟着谭轻,可没有人发现,他分毫不差的踩上谭轻的脚步,连一丝一毫的迟疑都没有。
在黑暗处,露出无人察觉的一点放松与随意。
谭轻借着微弱的光线,勉强看清脚下的钢化板上全是湿漉漉的,往前走了不久后视野就出现了暗绿色的光,谭轻判断应该是应急通道的灯光。
两个人走出不远,视野渐渐清晰起来,只是笔尖始终萦绕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许溺皱眉:“好难闻。”
他们似乎走到了一个还算开阔的空间,大概呈现长方形,左右两侧全部全都是门,科室看不清楚,中间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简易病床,地表全部是水,湿漉漉的。
谭轻收了TRE,换了把小刀,带着应急指示标识的绿光诡异的指向他们,许溺试着推了一下左侧的门,推不开,谭轻直接抬脚暴力踢开,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缓缓的靠在墙上。
谭轻说:“进去看看。”
电子显示仪器没有任何反应,落了一层灰,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边,然后是各式各样的储物柜,许溺试着挨个打开,有些柜子里还装着衣服和各种生活用品。
柜子里都有着水迹,带着发臭的衣物,许溺有些嫌弃的移开眼,但手下仍然听谭轻的话继续开着柜子。
从找到一个老式照明电筒,竟然还有些电,他打开,视野立刻就明亮起来。
“不知道能用多久。”许溺对谭轻说。
谭轻扫视了一眼,在看见有一个柜子里的米奇老鼠玩具时,有些沉默了。
不过这沉默几乎很快就消失了:“走吧。”
许溺跟在谭轻身后,道:“我们从地下通道上来的时候,没看见有什么尸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逃跑吗?
谭轻平静的问:“你不知道吗?”
“?”许溺疑惑的跟着谭轻走出去,踩进中央那片湿漉漉的空地里,因为堆满了病床,膝盖偶尔容易撞上铁栏杆。
谭轻穿过混乱,等许溺打着灯过来的时候用手接住他。
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刀刃:“雨泽陷落是因为出了内鬼。”
“三年前雨泽基地陷落前,雨泽基地长伯德温让他的人把地下通道锁死了。”
许溺惊讶的扬了扬眉。
“所以,地下通道没有尸体是因为……”谭轻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回头去看。
当光束从许溺手中打出去,直直照向他们来时的路时,许溺目光一顿。
简易病床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血的痕迹,全部都是抓痕留下的,还有星星点点的,如火一般绽放的血花,几乎是让人心神剧裂。
许溺顺着抓痕扫过去,靠上两侧的墙,顺着生锈的铁门慢慢向上移,最后照到玻璃窗口上一张毛骨悚然的人脸,带着血泪和长大的嘴!
那嘴里已经有着蛆虫,格外的大,从嘴里钻到眼眶,又从眼眶钻进脑子里。
手电筒的光一一扫过每一张窗子,显出各种各样狰狞惊惧的人脸,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
“伯德温将雨泽所有的普通人全部塞进密闭的小空间里,然后用两只高速释放酶接上所有的供应水里,只要喝水,就会暴毙而亡,运气好一点,不暴毙也突变成怪物了。”
“所以地上这些是……”
“尸水。”谭轻接上他的话,观察着许溺脸上的表情,看见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骗你的。”他笑着说,“是因为医疗区的供水系统被砸破了一个口子。”
许溺真的是无奈的说了:“哥哥,你耍我。”
谭轻又收回了笑,显得有些冷峻:“但与那些东西,也大差不离了。”
许溺看着他继续往前走,又问:“哥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谭轻道:“不知道。”
“伯德温和他的亲信逃出去没多久就被国际联盟逮捕了,以威胁人类生存权的名义就地枪毙,其他人也全部都放海喂鱼了。”
许溺说:“是吗?”
谭轻停下来了,听不出有什么意思,声音很轻且随和:“你不知道吗?”
许溺疑惑的问:“我应该知道吗?”
谭轻从许溺的脸上一扫而过,说:“我以为每一个人都会知道,毕竟可是发了全体通告的。”
许溺冲谭轻笑的很漂亮,漆黑的瞳孔落在谭轻身上就像是有些发光,谭轻转过视线平声道:“走吧。”
许溺有些苦恼的想,哥哥还在试探他,不过,他说的可是句句实话。
他确实不知道伯德温是这么死的,只是没想到连逃跑都干的不怎么聪明,怪不得被人喊蠢。
许溺看着谭轻的背影,想到什么,唇角冷下来。
走出不远,竟然到了手术室,只是奇葩的是,紧挨着的是停尸房。
这回连谭轻都有些受不了了,简直想就此屏蔽嗅觉了,他和许溺一人查一间,手术室里也亮着应急灯,谭轻让许溺拿好手电。
刚进手术室,没想到这地方竟然挂的有钟,正好指向十二点,他摘下来一看,发现这钟竟然没坏,滴滴答答的转着。
等他刚放回原处,连身形都还没有稳住,只感觉迎面突然带来横风!
几乎是在瞬间,他就地一蹲侧身抬腿横扫,正中那人腿脚,那人直接摔在地上,疼的叫起来,他起身轻松夺过那人手上的银针,“铮”的一声,那枚银针直接擦过脖颈直接钉死在钢化板上。
血丝缓缓的从侧面流出来,谭轻一只军靴直接踩上他的手掌,好心的问道:“还跑吗?”
许溺听到动静从停尸房里跑过来,打着手电的光直直照在他的脸上,刺眼的灯光叫的来人一下子闭上眼。
“谭上校,有话好商量……”司徒临池弱弱道,只换来谭轻毫不留情的蹲下身,踩的更用力。
“我跟你有什么可以商量的呢?”谭轻缓缓的问,甚至是罕见的冲司徒临池笑了笑,“你敢做,还怕不敢认?”
司徒临池无奈道:“我没有,我这不是回来了……”
谭轻冷漠的听着他说话,不为所动:“章觅云呢?”
司徒临池仿佛就是等着这句话,立刻出声道:“你把我放了,我带你去找她们。”
谭轻俯下身去盯着他,浅棕色的眸子似乎泛着奇异的黑色来,带着墨一般的沉冷,他咀嚼着他话里的意思:“她们?你一个人跑了?”
司徒临池几乎是疯狂摇头:“不是!”
谭轻看着他有些真的有些惊慌的脸,沉吟片刻,松了脚,司徒临池起身:“她们掉进去了!”
“说清楚。”谭轻道。
“你知道这边是医疗区吧,等在往前走会走到药品管理中心,我们经过那里的时候,不知道踩到什么装置,钢化板直接消失,她们掉下去了!”
谭轻定定的审视着他,许溺问:“你不会骗我们吧?”
司徒临池简直恨不得对天发誓:“我要骗你们不得好死,先救人吧!”
许溺还想问什么,只听见谭轻缓缓说道:“带我们去看看。”
三个人穿过走道,马不停蹄的打开药品管理中心的大门,司徒临池几乎是喘着气大喊:“盈盈,我来救你了。”
长时间的黑暗几乎一下子被着明亮的光线逼退了,谭轻浅浅的闭了一下眼,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空旷的中间赫然有个缺口,那些光就是从地下发出的,是司徒临池的照明仪!
谭轻蹲下身抓住边缘往里看,浅浅的皱了一下眉头,章觅云和司徒盈堪堪抓住一段已经废弃的铁梯摇摇欲坠,就在他们下方是几乎完全看不出原样的寄生兽,带着丑陋而狰狞的诡异触手,和成千上百只触手上的眼睛!
因为太大且深深地蜷缩着,所以看不到完全身体,只有不断拍打着墙壁的触手,带着油绿且恶心的颜色,在墙面留下黑色的水迹。
章觅云抬头就看见边缘处的谭轻,放缓了呼吸,冲着谭轻摇头,一张小脸绷紧了,因为吃力显得通红,她手下还去抓着司徒盈,她几乎是哭着喊:“谭轻哥哥!”
章觅云这个时候也不忘记生气地骂她:“你喊谁哥哥呢,你个臭女人!”
谭轻冲她张开手掌。
章觅云看见了,半晌才点了一下头。
谭轻推开身,直接掏出三管TRE扎进手臂里,幽蓝色的光在眼底亮起,把东西脱手扔开,许溺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谭轻几乎能透过蓝光看见他手上的肌理纹路。
许溺却用一种看不懂的眼光注视着他,谭轻只觉得脑子里忽然窜出去什么东西,只看见许溺松了手,笑着说:“小心点哥哥。”
谭轻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许溺似乎有些过度紧张,只拍了拍他的手,然后活动了一下手指,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许溺觉得那一瞬间,心脏都停了。
他一直都不喜欢这种感觉,每一次每一次,总是会让人想到最不愉快的回忆,可他没办法,他也不能够。
司徒临池看着谭轻一跃而下,在迅速的下坠中抓住生锈的铁梯,发出巨大而刺耳的尖叫!
章觅云抓住他的手后立刻松开抓着的铁梯,接着谭轻的力直接一跳!
左手手指猛地抓上破口边缘,她侧身跟,谭轻二话不说,干脆利落的抓住司徒盈的领子,用超乎寻常人力气的将她直接一拽,司徒盈被巨力强行松开了铁梯,惊声尖叫!
在空中直直扑向章觅云,吓得猛地闭眼瞬间!
章觅云稳稳的抓住她的手,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将她抽身甩上钢化板,手指刚觉脱力,立刻就被牢牢抓住。
章觅云一愣,发现许溺已经将她拉上来,淡淡问了一句:“没事吧?”
她摇头,看着许溺又跑向边缘,道:“谢谢啊。”
许溺却没有回她了,只是垂眼紧绷着脸看着下面。
谭轻所在的铁梯经过这么一闹彻底报废,一起掉落在那巨大的触手上!
许溺猛的站起身,却立刻被章觅云拉住了,她手指仍然通红,道:“你最好不要下去,下去了就是添乱,你帮不上什么忙!”
章觅云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又道:“老大能解决的,你不要把他想的太弱了。”
许溺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却只是收了手,不发一言的走到一边去了。
章觅云觉得他不发一言的样子显得更加阴沉,一边甩了甩手一边不露声色地道:“你干嘛这么担心老大,你不是踏月的人嘛,踏月的人都知道他很厉害。”
许溺心中阴郁的很,听见她的话,突然问:“厉害和死亡,可以相提并论吗?”
章觅云蒙了,只看见许溺漫不经心的扯了嘴角,看起来是在笑,其实带着惊人的寒凉:“死了就是死了,不管多厉害,也是死了。”
这下连司徒临池和缓过来的司徒盈也看了过来,司徒临池眼里带着惊讶,不知道在想什么,司徒盈则是有些受不了的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章觅云却口气不善的冲着司徒盈:“要你插话了吗?”她偏着许溺,也不会偏着司徒盈,尽管许溺的话确实惹人不快,可章觅云隐隐觉得,他其实是难过的,又也许,是她弄错了。
司徒临池捂住司徒盈后退,压低了声音:“大小姐,不要说话了。”
这个人有问题,司徒临池心想,他好像,不是悬空的人,虽然悬空有五个人是人尽皆知,可是除了踏月的资料给出的四人以外,还有一个人是不知道的,没有记录在册,他最开始还以为,许溺是那个第五人。
几个人沉默片刻,一只沾满了血污的抓住钢化板,谭轻翻身而上滚落在地,他几乎浑身都是黑色了。
因为没有什么毛巾之类的东西,章觅云扯了一大卷绷带给他,谭轻自己还没来得及动手,许溺已经接回去了,他缠了一卷在手上,就去擦他的脸。
谭轻总感觉有些不自在,道:“我来吧。”
许溺却没说什么话,只是分明不想让他自己动手,认认真真的盯着他的脸,擦完了脸和手,那卷绷带已经不成样子了。
谭轻眼底的幽蓝色光还没褪去,让他淡淡的瞳色带上一抹奇异感,许溺眼底却是油墨一般的深黑色,沉甸甸的,只是却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影子。
那是他自己。
谭轻这一次忽然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来,几乎是躲着许溺的目光了。
许溺少见的没有说话,把手上的绷带拆了丢在地上,站在一边。
谭轻把外套脱下扔了,显出他有些瘦弱却精悍的后背和漂亮的锁骨,他看了一眼章觅云,才发现她耳后有淤青。
他把一把小刀拿在手里打了一个转,刀锋便直对着司徒临池,声音冷冷清清的:“好了,现在来算算我们的账。”
司徒临池还没说话,司徒盈就二话不说全部都抖了出来:“我们想找那个箱子的,结果司徒临池不知道摸到什么开关,地板一下子向里开,我跟她就直接掉下去了,我们也没想拿她怎么样,可她不听,还撞墙,没办法司徒临池只好先把他打晕了。”
司徒临池暗暗骂了一句脏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司徒临池勉强笑了一下:“这个……我也是一时想不开……”
谭轻还没让他说话就直接上手揍人,直接一拳给人揍地飞出去摔进墙里,撞出一个打洞。
谭轻客气道:“差点忘了高速释放酶还没退尽,你忍一忍。”
只听见又一声钢化板砸凹的巨大声响。
司徒盈在旁边都惊呆了。
“我错了我错了……谭上校我真的……救命……”司徒盈默默把脸转到一边去了,我看不到,我看不懂,她自己给自己催眠。
司徒临池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谭轻是真的往死里揍他,他猛的吐出一口血,感觉五脏肺腑都移了位,好像都看不到自己的鼻子了……
谭轻收回手,半弯着腰问躺在地上的司徒临池:“还跑吗?”
“……我……不敢……了。”他说着又吐出一口血,简直要称得上气若游丝了。
谭轻冷漠的起身,甩了甩手:“懂了就好。”
他转身看向司徒盈,司徒盈被他冰冷的目光吓得一身冷汗。
谭轻问:“你知道箱子在哪里吗?”
司徒盈刚想说不知道,就听谭轻说:“不要想着骗我,不然你就和他一样,我说到做到。”
司徒盈扫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司徒临池,颤抖着说:“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爸说,让我……让我去找控制中心。”
谭轻笑了一声,司徒盈很少听见他笑,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磕磕绊绊道:“我哥知道,知道,我要找控制中心。”
许溺却舔了一下唇角,有鬼,这两兄妹里有人在撒谎。
“你的意思是,你哥哥明知道你要去控制中心,不从机电区从梯井上去,反而带你来医疗区?”
死一般的安静,谭轻帮她挑了一下发丝,司徒盈控制不住的浑身战栗起来,谭轻又笑了一声,她本想说话,只感觉巨力压着自己的头猛地摔在钢化板上,嘴里登时就有了血腥味!
牙齿……好像碎了。
司徒盈在尖叫,谭轻却懒懒的起身:“我告诉你,司徒盈,只要还让我看见你一次,这种痛苦,就会一次比一次重,直到有一天,我把你的头踩爆。”
他认真且平缓的说,甚至冲着满口鲜血的司徒临池懒懒的笑了笑,司徒临池忍不住内心震颤,只听见谭轻又道:“走吧。”
章觅云瞪圆了眼睛:“不管他们了吗?”
谭轻收回小刀:“本来同我们就不是一路的,至于那还剩的一个条件么,就不用他履行了,本来我们也并不需要。”
许溺笑了,附和他的话说:“哥哥说得对。”
章觅云说那走吧,几个人穿过钢化板,司徒临池看着他们安然自若的样子又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这是被气的!
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司徒临池强撑着身体把司徒盈扶起来,司徒盈呆呆地,像是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只是柔声道:“大小姐,你告诉我,你到底跟悬空以前发生过什么?”
他想要答案。
司徒盈缓缓的从嗓子里哼出几声:“哈哈哈哈……不过就是杀了一个人……有什么好记挂的呢?”
她有些神经质的边说边笑:“不过就是一个底层的臭老鼠,这群人还这么在意哈哈哈,死了就死了呗哈哈,司徒临池,你说是不是?”
司徒临池的脸已经完全沉下来,他牙关紧咬,可司徒盈却不依不饶的问:“你说是不是,你说啊!”
他像是浑身无力的脱手瘫倒:“……是。”
司徒盈拍手道:“回去让我爸给你做防御军部的参谋长怎么样?”
她像傻了一样,司徒临池道:“大小姐,我们先出去吧。”
司徒盈站起来,抹了一下嘴唇,却只摸到一手的血,她有些后知后觉的说:“是谭轻砸的吗?”
司徒临池点头,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好像不喊谭轻哥哥了。
下一秒,只听见她又尖叫起来,司徒临池觉得毛骨悚然:“谭轻,我要你不得好死!”
铺天盖地,恨意也是爱意。
谭轻一路往前走,许溺和章觅云跟在身后,一时有些安静。
许溺对于谭轻和司徒盈的恩怨并不清楚,所以他好奇的要命。
关于谭轻的每一件事,他都想知道。
但现在不适合问。
章觅云说:“老大,我们是去找指挥中心吗?”
谭轻点点头:“指挥中心在地上,我们先借梯井爬上去,医疗区上面应该至少是生活区,生活区过去就是控制中心。”
“那里面会有寄生兽和异植吗?”许溺问。
章觅云不客气的说:“你别乌鸦嘴!”
许溺反驳:“我没有。”
谭轻忍不住笑了笑,只是无声且短暂,很快就消失了,他想了一下,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章觅云接纳他了。
许溺和章觅云吵吵闹闹地一直到梯井,天光下泻,铺排一地清凉,虽然他们呆在地下并没有多久,可人都更喜欢亮一点的,就像太阳。
谭轻看过钟表,距离调温设备完全失效还有24个小时,算上返程,也还有21个小时。
蓄能站有蓄能箱,他们还要带两个蓄能箱回去,在路上以备不时之需。
谭轻这回走在最前,许溺卸下钩索,谭轻看准支点甩出稳稳地挂在地表的钢化板上,从梯井往上望,只有泄露的天光和一片苍绿,天空漂浮着云雾,时而奔逃,时而慢踱。
谭轻率先借着绳索登上地面,微微眯了一下眼看清楚周围,除了大片大片的柔软而绿色的草丛,就只剩下攀附在枝根错节的高大望天树上的附生兰,层层叠叠的铺排开来下来构成一卷花的地毯和珠帘。
谭轻确认安全落地,只听见跟在后面的章觅云说:“这里的附生兰好漂亮。”
许溺笑了笑:“听说这种异植的根原本大部分依赖在树干上和岩石上,但不从树木本身上吸收养分。与菟丝花有着明显的区别。”
“菟丝花作为寄生性物种,不仅吸收寄主的养分和水分,其缠绕寄主上的丝状体能不断伸长,蔓延,最后导致寄主死亡。”
章觅云又多看了他一眼,随口道:“你挺厉害的。”
许溺也似乎是随意地回道:“实践出真知。”
脚下的泥土并不怎么松软,带着干硬,谭轻却只觉得心忽然沉了一下。
原本的高楼和干净整洁的街道已经破败不堪,显得无比荒凉,路上遇到几只小小的食蚁兽扑上来,都被谭轻手起刀落的解决了,可越是安静,越是安全,谭轻的危机感却反而越来越明显。
他一下子停住了脚,面色越发冷淡。
许溺看着谭轻忽然停住,视线相接的那一霎那,许溺瞳孔一凝,立刻将谭轻一扯,两个人滚作一团,只见刚刚谭轻站立的地方,一抹绿色从土里猛地一跳,只见是一条通体是绿的小蛇,正在吐着蛇信子看着谭轻!
许溺却沉下脸,几乎是不容反驳的喊上章觅云就走:“不要管他,走!”
章觅云急急问:“这是什么?”
几个人穿过密林几乎是飞奔一般,谭轻眉头紧皱,虽然不知道那条小蛇究竟意味着什么,可他也能感觉到,这一路上正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在朝他们逼近!
几个人顺着主大街跑近一栋已经摇摇欲坠的居民楼里,阳台和墙面触目远眺的全部都是一片绿色,爬满了各式各样的藤蔓和杂草,楼里会有什么他们已经来不及细想,因为在谭轻单脚跨上单元门的楼梯时,几乎像是数千桶绿色的油漆打翻在了大地上,乌压压一片的朝着单元楼涌来!
有些是从土里,有些是从树上,还有一些从草丛里钻出来,绿色的竖瞳无一例外的冲着居民楼,蛇信子吐出听不懂的信息。
谭轻三人踏进居民楼,一脚献进柔软而紧实的苔藓中去,台阶上铺满暗绿色,却让三人下意识松了一口气,总比外面来的东西要安全一些。
章觅云关好门,几个人踩过苔藓从幽暗的楼梯一刻不停的往上走,许溺这才有机会解释:“那青绿色的小蛇是绿瘦,突变以后有喜欢群体性捕猎的习惯,只要有一条蛇看上什么,意味着整个群体都会看上什么。”
“那是看上老大了?!”章觅云有些懵。
许溺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谭轻不轻不重的补了一下重点:“他们把我当猎物。”
“那怎么办?甩不掉吗?”章觅云连连发问。
许溺道:“甩的掉,一般有两种方法,一种方法是不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只要等他们发完狂就没事了。”
“不可行。”谭轻否决了,他们的体力耗不起。
许溺却又沉默了,章觅云催促的话马上就要出口,只听见单元楼外开始响起连续不断的撞击声!
撑不了多久,只听见许溺有些低沉的声音:“第二个办法,找到比它们更凶,更厉害的对手,压制他们!”
压制?
谭轻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许溺深吸了一口气:“就是说,他们把你当猎物想要咬你一口,你只需要找一个更厉害的咬你一口,让他们知道你这个猎物归他所有,他们就不敢再抢。”
章觅云简直对着两个解决方案感到崩溃:“这是什么鬼的解决方案啊!”
“不可以用TRE吗?”
“我们带的TRE本身就不够,而且不一定管用。”许溺道。
如果能够有其他解决方案,不需要像救章觅云那样只会掉进寄生兽身上而必须使用TRE,谭轻会选择采取相对而言简单且有余地的方案,而不会选择孤注一掷。
几个人已经来到天台,谭轻决定采取第二个方案:转头问许溺:“第二个方案怎么操作?”
许溺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几乎是难以形容,像是开心,又像是苦恼。
可不容他回答,谭轻猛的拉过他掷出去一把小刀在空中飞旋,将一只绿瘦拦腰斩断,小刀深扎进地上,一只,两只,渐渐的变的越来越多,谭轻面容凝肃,抓紧了许溺的手腕:“是还要其他的蛇吗?”
许溺摇摇头。
眼见一群绿色直直地跳到眼前,谭轻几乎是有些怒喝道:“那你还不快想……”办法?
章觅云瞳孔放大,惊呆了。
许溺在谭轻侧身的一瞬间,凑上去咬上他的侧颈!
谭轻只感觉到皮肤被牙齿咬破带来撕裂的疼痛感,以至于脑子里有一瞬间似乎是变成了空白,他称得上迟钝的意识到:这就是许溺的第二个解决办法。
那些蛇在空气中简直称得上僵直,像是蕴含着滔天大怒却又无可奈何一样,上百个蛇头僵硬着脑袋看向两人。
许溺摁住谭轻的肩,谭轻温暖的皮肤就在他唇齿间,似乎都能感受到心跳动的信号,他舌尖舔过皮肤下带来的鲜血,几乎都能感觉到谭轻整个人全部都绷紧了。
他眼里有着暗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那些原本呆呆看着的绿瘦纷纷调转了身形,像是慌张的逃跑了。
天台上干干净净,如潮而来,还潮而去。
许溺撤身,谭轻回神,几乎他什么都还没问出口,许溺就自觉的说道:“对不起哥哥。”
谭轻是真的无话可说了,他半晌才像是想起来脖子上的咬痕,抬手去摸,可奇怪的是,他明明感觉许溺咬破了皮肤,却没有流血,他掌心如新。
章觅云站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觉得不说又难受,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许溺微微一笑,解释道:“事实上,TRE是从变异动植物上提取出来的,那么只要遇上比他们强的人标记的猎物,他们就不敢动手。”
谭轻和章觅云哑口无言。
可他的笑容还没有落下,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当着谭轻的面直直的吐出一口血来,直接站不稳似的半跪在了地上!
谭轻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伸出手去接住他,变故来的突然又莫名,谭轻的脸上罕见的带上了慌张:“许溺?”
难道是血的问题吗?
许溺眼前是重重幻影,措不及防又吐了一口血,原本耀眼的金色竟然变的有些暗淡,许溺勾住谭轻的肩膀,在他耳边用气声说:“带…我走!”
带我走!
立刻!
谭轻心上一提,背上许溺就马不停蹄的朝着蓄能站奔去,穿过荒无人烟的居民楼和小巷,许溺安静的将脑袋贴上他的肩头,瞳孔里浮现又隐匿了暗金色的光芒,最后陷入意识的混沌里。
-----
“报告一号巡逻位置,尚未发生任何线索。”
“报告二号巡逻位置,尚未发现任何线索。”
直升机在空中俯视整片焦原,萨满赶上与大部队汇合,突然发现下方有一个小黑点。
“报告三号巡逻位置……”,萨满的回应还未完毕,只见地面上那个小黑点已经凭空消失了,他来回又巡视了一遍,什么都没有看见,仿佛是自己的错觉,呼叫声已经响了几声,他回神道:“尚未发现任何线索。”
直升机远远离去,焦原上的烈风肆意横行,那个萨满所看到的小黑点在烈风的呼啸声中纹丝不动,距离拉近,只能看到手腕上显眼的红绳,烈风吹起黑色大衣,他抬起右手抹了一下嘴唇。
半晌才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唔,还是太弱了。”
感觉写到这里了,就强调一下TRE的设定是这样的:
1.来源是从变异物中提取的。
2.分为高中低三种类型,根据基因的适配度来决定使用型号,基因融合度差的,会因此沦陷为异物或者死亡;
3.不同型号的TRE可以消灭并压制异变生物(像谭轻的子弹可以压制猫头鹰环蝶)。
4.TRE很珍贵,数量有限,受到控制。
顺便帮我们的小可爱许溺澄清一下:不是因为谭轻的血才这样的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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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咬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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