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聊什么了?”
巧元的脑子里一下闪到阿谨说秘密的画面,身体一下僵住,接着听到宋榕一声冷笑,用拒人千里的语气说:“你为什么要来看演出?”
仿佛她的到来是巨大的错误。
巧元没有勇气用她柔软的真心去碰撞一面坚硬无比带着尖锐厉刺的墙,于是用同样的语气反驳过来,“我为什么不能来看演出?我们已经分手了,不关你的事吧。”
他们这样恶言相向,说出口的瞬间似乎比想象中容易,但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解脱。
她看见宋榕的背影被黑夜笼罩,肩膀是那样的单薄,可笑的是,在说出那样冰冷的话后第一时间是心疼他相比以前更加消瘦的身体。
宋榕点了一根烟,打火机啪嗒的声响将巧元拉回了现实。
巧元叹了口气,用她兔子般细腻绵柔的眼睛轻扫他的背脊,做了妥协:“我们好好相处吧,像朋友一样。”
宋榕默默抽着烟,烟蒂猩红的光灼烧着他的眼睛。巧元站在他身后,想象不出此刻的他是什么表情,又抱着什么想法。
良久,他反问:“你做得到吗?”
巧元像被一盆冷水浇灌,扑灭她美好到不真实的想法,她确实做不到,她只是想要和他心平气和谈谈他这几年的生活,所以只是违心地说出了口。
宋榕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了解她,她却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真是不公平。
“见到我的时候一直在哭,现在却对我说这种话,你自己难道不觉得好笑吗?”
宋榕扭过头,嘴里吐出的烟雾遮住他半张脸,他的眼神虚浮着,过了多久也没有因为说出这种话而感到愧疚的影子。
巧元则像个被人拆穿的小丑,她的眼睛尤其干涩,已经哭不出泪来了。
明明设想过无数次再次重逢,抱着释怀的心情面对他,可一见到他那些连自己都骗过去的伪装不攻自破,化成眼泪击碎她的幻想。
以为年纪变大了,会自然而然变得成熟起来,没想到爱掉眼泪的毛病还是像十七岁的时候一样。
搬到二叔家后,一直被沉重的氛围压迫着神经,没有人为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的出现而感到惊喜。
她以前每天七点准时穿上芭蕾舞鞋练舞,现在也被二叔家的生活节奏扰乱,几乎一天都在二叔家的烧烤店帮忙。
在她以往的人生里只要当一个好好学习,让所有老师满意的学生就可以了,从来没做过这些脏活累活的她一边收拾着客人吃完后留下的残局,一边无声掉着眼泪。
“你怎么哭了?”
桌对面的声音,猝然将她收拾餐桌上的动作打断。
夏夜的温度相较于白天没有那般酷热,相较柔和的风吹干她脸上的泪痕,使她的脸有种紧绷感。
月亮射下来的冷光照在那人半张脸上,勾勒出一对内双的眼睛,带点弧度的高挺的鼻梁,加上稍厚的嘴唇,一眼望去,是有点傲娇的小猫长相。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吃完了,所以才收拾的。”
她隐约记得这桌的客人是三个中年大叔才对啊……
“嘿嘿……要坐下来一起吃点吗?”
对面的人傻笑两声,并没有因为她的哭泣而感到不自在。说这话时,因为将肉串塞进嘴里的动作很急,导致说话含糊不清,嘴角也沾了很多烧烤调料。
巧元看他一张冷酷的脸,此刻傻乎乎的,不禁忘记了因疲惫而掉下的泪,转而笑起来。
他迫切往嘴里塞着,来不及咽下去,听到她轻轻的笑声而整个人像被定格住。
他的眼神里装着惊恐,嘴巴鼓鼓的,咀嚼的动作也停住了,而后头缓缓向下垂去,再然后他试探性又带着不可置信地问:“我今天穿得也不像变色龙啊!”
介于她上次祸从口出,这次的她闭口不言,双手一个劲摆动,否认她这次笑的含义。她怒着嘴巴,眉毛抱歉的形成一个八字,让人联想到“囧”字。
他抬起一张生无可恋的脸,闷头喝了一口啤酒。
“算了……哦对了,怎么每次看见你,都愁眉苦脸的?”,他撇起嘴,又说:“要买椰子吗?喝完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又是椰子?
“宋榕!又来蹭吃蹭喝,给我滚!!!”,二婶攥着扫把横空而出,像头花豹,目标明确朝他奔来。
他顿时没了刚才的悠闲,顺手拿了两三个肉串,拔腿就跑。
这样狼狈的他在街道上逃窜,巧元在那一瞬间,看见的却是他飞舞而起的衬衣衣摆,头发乱糟糟鹏飞起来,就算拖鞋跑掉一只,也觉得——真是太潇洒了!
人总会爱上和自己性格相反的人,巧元每一次妥协都想做出只顺应自己心意,不管他人如何评价的事情,可也只是想想而已。
她想,她会爱上和她完全不同的宋榕,不光是因为宋榕的洒脱令她向往,更多的是因为她讨厌彼时平庸的自己。
二婶气喘吁吁,拖着扫把空手而归。
“巧元呀,你记住他没有,这个人总是趁我们不在去偷吃上一桌客人的残羹剩饭,简直是狗啊!狗啊!你以后只要看见他,就把他赶走知道吗?”
巧元点点头,默不作声看向桌上他喝过的啤酒杯,想起他那双眼睛。
狗吗?应该是猫吧。
大家喝了酒,身体全都发热起来,一致同意将阳台的门打开。
宋榕端着啤酒杯,只露出一双泠然的像猫一样的眼睛,闷头喝着啤酒。
自从他们在阳台不欢而散后,两个人一直沉默持续到了现在。
阿谨是料理高手,什么西餐、中餐、意大利面都做的很好。大家在桌上大快朵颐,都感到满足,也都毫不吝啬对阿谨说出夸赞的话,就连嘴巴刁的巧元也跟着附和。
阿谨很巧合地坐在了巧元旁边,这给她带来了无形的压迫感,更何况对面坐着宋榕,虽然一直没有看她,可她还是感到不自在。
阿谨一边切着他碗里的牛排一边偏头问关于她的事情,一整场饭局总结下来,偏头的次数比低头吃饭的次数还要频繁。
巧元不是容易对陌生人敞开心扉的性子,只是礼貌又简单地回复了一些问题。
饭局结束后,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满屋子飘荡着酒气。她有意看向宋榕,果不其然和过去一样,酒喝多了鼻头脸颊和眼尾都泛着红,现在的他倒很反常,直勾勾盯着巧元,那眼神里竟有埋冤的情绪。
说不要做朋友的不是他吗?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成员们没有顾忌的在宋榕家里睡下,一眼望去满屋子都是醉鬼的尸体。
巧元因为不自在,并没有喝多少酒,何况她本来就讨厌酒的味道。
“怎么办……”
她看着躺在地上抱在一团的沈然和铜野喃喃道。
沈然天生有和别人拉近关系的超能力,无论和谁。对此巧元很羡慕,她在一段关系中总是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会将别人推得更远。
如果说对谁有主动过,那也只有宋榕了。
正向她们走来的阿谨徒然被叫住:“哥……把莎莉送到卧室里吧。”,是宋榕沙哑到不像样子的声音。
满屋子寻找莎莉的身影,发现她正四仰八叉躺在沙发后面的地板上,不省人事了。
阿谨愣怔了一会,最终无奈答应下来:“好。”
巧元正想办法将沈然和铜野环抱在一起的身体分开,就听见餐桌旁发出一咚的一声,她吓了一跳,朝着声源处看去,发现是宋榕不知道怎么的跌倒在地上。
还是和以前一样,喝醉之后连路都走不稳了,她回忆起吃饭时,对面的他好像确实一直在给自己灌酒,她的头便也隐隐作痛起来。
咬了咬唇,还是决定先扶起烂醉的宋榕。喝醉的人身体都会变得很重,但意外的,宋榕的身体轻飘飘的,很顺利就将他揽在了怀里。
她扶着宋榕走向沙发,虽然没有想象的那么重,可是过程还是有些吃力的。所以将宋榕放倒在沙发上,一下子便泄了力,没料到腰上有股力道将她拉扯,轻而易举的就被宋榕单手扣了下去,整个身体趴在他身上。
他的身体很烫,明明在阳台上看起来肩膀很单薄,可是现在离近看,却比以前看起来更可靠。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额头上,又热又痒,巧元将手放在他腰边的沙发上试图撑起身体,却又被他的手一下拉了回来,原本软绵绵的身体又在此刻一瞬间恢复了全部气力似的,巧元便顺着惯性埋在他胸膛上,也是滚烫的。
明明她没喝多少酒,脑袋却也变得浑浊起来。她看着卧室的方向,已经无暇顾及随时会走出来的阿谨,只想贪恋这一瞬间的美好。
她感觉到她的额头被宋榕用下巴蹭了蹭,像只想吸引主人注意的小猫。和阳台上的他是完全不同的。
巧元隐隐觉得,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亲昵,真正的最后一次,不禁又泪湿了,将脸埋在他胸膛上感受他身体的温度,不肯再抬起头。
在哽咽的模糊中,她听见头顶上方的宋榕因为喝过酒,用变得黏糊糊的声音和她讲话。
“你为什么要来看演出?”
和阳台上问的问题一样,大概是在阳台上得到的答案并不称心,所以又问了一遍。巧元想平息住哽咽的情绪再回答他的问题,可是怎么也平息不了,只能用啜泣声回答他。
只要喝醉,就会变得喋喋不休的宋榕,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又开始说:“我以为你来看演出……是来看我的,但是我在台上看着你,你却在座位上一直盯着莎莉看,一眼也没有分给过我,我弹得不好听吗?还是不想看见我,故意气我?”
想必表情一定比语气更是可怜,有过之无不及。
听着他的心跳声,眼睛哭得酸疼的巧元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嘲笑他。在爱对方这件事上,他们这场比赛好像永远也不会有结果。
深埋在心里不能被触及的地方,被宋榕用委屈的口吻说出了口,他喊着她的小名说:“巧巧,不要哭了……你知道我没办法再像从前一样给你擦眼泪,你不是说这样的我,你很讨厌吗?”
在宋榕怀里的巧元一下身体变得僵硬,呼吸也完全失去了规律变得混乱起来,对她来说,那场标志着分手的对话,快变成了梦魇,几乎每天出现在她梦境里。
“我不想被你讨厌……也不想看着流泪的你不管,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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