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展厅里此刻人流如潮,近百幅国内外知名艺术作品横跨全白的墙面。这里正在举办一个兼具高度专业性、国际声望以及足够排场的大型画展。
所有人都沉浸在艺术氛围里安静地欣赏画作,除了角落里蹲着的一位Omega。
“算我求你了,你来都来了,能不能展现一个良好的精神面貌?”他面前的Beta正急得焦头烂额,弯着腰低声劝他站起来。
“开什么玩笑,画画的哪有精神面貌可言,我能稳稳地蹲在这里不晕过去就不错了。”
Omega一身装扮从头黑到脚,全身上下唯一的色彩就是冷帽下压着的亮丽红发,无比扎眼。
他脸色苍白,单手扶墙慢悠悠地起身,狭长的双眼透过黑色镜框环视了一圈展厅。
来参加活动的男女老少们各个儿都身穿剪裁精良、得体华贵的西装礼服,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虚与委蛇,脸上标准又礼貌的假笑是他们日复一日练习的成果。
他冲着那些人抬抬下巴,跟旁边的Beta说道:“那堆,那堆,还有那堆,
“里面十个有八个都认识我,我这一秒被他们看见,下一秒我妈就能得到消息给我踹出C国。”
说到这儿他不禁后悔来之前为什么没仔细看下名单,要早知道这把是熟人局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
“所以,纪庭先生,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司慕,你就是S,记住了吗?”
说完委以重任般拍了拍纪庭的肩膀,在他要杀人的目光中潇洒离开。
司慕此次是作为画家S受邀来参加Aevum画廊的活动。
装着邀请函的精美信封递到他手上时他很是奇怪了一会儿,想过可能是邻居家小孩的恶作剧都没想过是Aevum的邀请函。
Aevum是这些年C国新兴的艺术画廊,势头很猛,连他一个只混欧美圈、从不关心C国形势的人都听说过。
虽然意外,但也没多想,扫了几眼后信封就被随手扔在桌子上。他向来没兴趣参加这种目的不纯的活动,说白了就是给上层人士提供的社交平台,画展只是噱头,除了欣赏作品什么都干。
结果没成想邀请函被下班回来的纪庭眼尖地看到了,仔细看过活动时间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订了两张机票,美名其曰多参加社交活动对司慕的病情很有好处。
司慕不懂医学,很是费解,多参加社交活动对酒精依赖很有好处?原理难道是只要能在聚会上把自己喝死,酒精就依无可依了?
总之,最后的结局就是他被纪庭不管不顾地带上飞机来参加莫名其妙的活动,在因为没倒时差而体力不支地蹲在地上休息时,还被要求时刻展现良好的精神面貌。
太荒唐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不规则剪裁的黑色外套里面搭配黑色棉麻衬衫,黑色宽松长裤下是一双黑色皮鞋。虽然同样都是黑色,却和这里笔挺高贵的精英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确实精神面貌不佳,不适合出现在展厅里。
但他不甚在意,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准备出去抽一支。
刚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自己的画,想看看他的作品在C国反响如何。
来之前他并没有仔细看过名单,不知道都有哪些画家被邀请,当穿过人群路过C位作品的时候,无意间一瞥让他不由得怔愣好几秒。
甚至好几秒后都没有反应过来。
C位作品是一幅肖像画,画中人物深陷进黑色沙发,双腿随意地敞开,胳膊向两侧伸直搭在沙发背上,头部向后枕,红色的发丝随之垂落,脸部被吐出的烟雾遮的朦朦胧胧,无法看清。白色的地毯上散落着横七竖八的酒瓶,窗帘半遮,一束阳光直射进来,衬的屋内环境明亮又黑暗。
这幅作品跟他的画风非常像,相似度几乎能有90%以上,唯一不同的是,他画的是**,而眼前的画中人物穿着衣服。
他看了看作品简介,名字叫《酒后清晨》,作者是周文星。
司慕眉头微蹙,这么明目张胆的抄袭?
这些年他卖出的画数不胜数,如果模仿的是其他作品,猛一下可能还真认不出来,但这幅他印象很深。因为那是他卖出的第一幅画,叫做《人体》,就是这幅画之后他开始在欧美圈名声大噪。
他拿出手机搜索周文星,词条很多,但没有一条跟抄袭有关。网页上显示,周文星是Aevum旗下最火的画家,据说作品难抢程度堪比登天,且不是谁都有渠道购买。
司慕好奇地点开购买链接看了看,不由得张大了嘴。
中肯地说,他卖的所有画加起来都比不上周文星一幅的价钱。
接着在链接里随便翻了翻,发现周文星的每幅作品都能和他的画对上号,基本上他每画一幅之后的个把月时间,周文星都会出新作。
唯一的不同是他喜欢画**,但周文星的画中人物都有衣服,这应该是国内外开放程度的差异导致的。
司慕搜了下Aevum画廊,他以前只是听说,没有了解过。这一搜可倒好,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瞪出来,Aevum画廊的创始人居然是顾沧赫!他孩子爹!!
脑子被这个信息冲击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手指机械胡乱地滑动着页面,结果又看到一个重磅消息:
顾沧赫和周文星已经在一起多年,据传很快会举行婚礼。
司慕目瞪口呆,合理,那就合理了。
怪不得Aevum力捧周文星,怪不得没有周文星抄袭的词条,后台这么强硬,确实不敢惹。
司慕立刻打消了想要告周文星抄袭的念头。
他是个没有签画廊的野生画家,而周文星是Aevum旗下最火的画家。他告人家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且很有可能被倒打一耙把自己折进去,得不偿失。
司慕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左躲右躲地避过人群来到自己的画前,刚要靠近却猛地顿住脚步。
那里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小男孩,正仰着头专心致志地看画。
只是个背影,但司慕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Saros,他的儿子。
这该死的活动果然不该来!他在心里骂了纪庭一万遍。
***
纪庭给司慕打电话的时候,司慕正站在路边吞云吐雾,声音含混不清。
“你又在抽烟!”纪庭急道。
他低头看了看垃圾桶上堆满的烟头,又看了看手中最后一根烟,张口就来:“就一根。”
“……”纪庭无语了片刻,不想跟他掰扯,“活动结束了,主办方张罗着要去吃饭,你过来吧。”
司慕用鞋尖无聊地踢地上的小石子,低着头说道:“你替我去吧,熟人太多了,我应付不来。给我发个位置,结束了接你。”
纪庭本来也没抱希望他能来,只是象征性地问一下,于是利索地挂了电话给他发位置。
这种饭局一般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司慕看位置不远,打算溜达过去,路上顺便买瓶酒。他酒瘾犯了,但药在酒店,刚刚拼命抽烟想往下压,没压住。
夜幕降临,司慕打量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繁华城市。
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如今却像一位独在异乡的异客。10年没回来,这里变化大到没有导航寸步难行,无法和记忆中任何一条路对上号。
饭店坐落在江边,气势恢宏,与江对面高楼林立的CBD隔江相望,不用想,价位必然十分昂贵。
司慕没有去找长凳,就近在马路牙子上随地而坐,背后是餐厅里人们杯觥交错,眼前是汽车呼啸而过,他卡在中间像个异类,但他不在乎,拿出酒用牙齿撬开瓶盖闷了一大口。
一瓶很快见底,酒瘾却没得到缓解。
答应过纪庭会认真配合治疗,所以只买了一瓶。没办法,他只好撕开刚买的烟,拢火点上,吸了一口后把头埋进臂弯,任由烟头在指间忽明忽灭。
……
“你怎么了?”一道脆生生的童声忽地响起。
司慕冷不丁听到声音,好半天都没反应。直到那个声音有些担心地又问了一遍,他才把头抬起来,飞快地竖起外套领子挡住下半张脸。
小孩在旁边观察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没事才放下心来,穿着昂贵的小西装毫不在意地坐下,自顾自开口:“你也是从饭店里跑出来的吗?”
司慕没接话,目光安静地垂落在地面上。
“我也是。”小孩好像完全不在意对方有没有回应,托着下巴只管说自己的。
“这次画展有S的作品,我求了爸爸很久他才同意带我来。S是国外一位特别小众的画家,他的作品在国内不流通,我平时只能在网上看。
“这次不知道是谁把他请来的,看到有他在的时候我特别开心,但看到他的作品前都没有人停留我又很难过。”
说完还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司慕静静地听他说话,忽然有些感慨,这孩子被带走的时候才5岁,那会儿还只会说英文,没想到现在中文都这么流利了。
视线聚焦在手中忽明忽暗的烟头上,坐了一会儿后看小孩没话要说了,司慕默不作声地起身离开。
“你去哪儿?”小孩紧跟着起身,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地着急,似乎很不想让他离开。
司慕背过身子晃晃手里的烟,示意他自己要去抽烟,但依旧没说话。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