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生日宴安稳的过去了。众人临走时,林艇终是没忍住,“宁总,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宁潇珩按下肖宸阻拦在他身前的手,给了一个眼神让他安心,起身跟着林艇去阳台。
门刚一关上,林艇的声音便悠悠传了过来,“宁总,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阿宸的吗?”
护栏边,林艇望向黒茫的一片,思绪仿佛被拉回到那个闷热的盛夏。
那天,他们一行四人刚从散场的酒吧里出来,正吵吵着要吃烧烤还是吃刨冰,路边兼职发传单的大爷大妈趁着人潮一阵忙活。李瑾打头接了一大叠,随即天女散花全丢进垃圾桶。
远处几个金发碧眼的小孩围着一名跌坐在地捡东西的玩偶服人员不停踢打捉弄,让本就闷得燥的夏天更加令人厌烦。
“李瑾。”
“收到!”下一秒一阵风刮了过去,小孩被张牙舞爪的李瑾吓得四散而开,跌坐在地上的人终于能松开护住头套的手去捡地上的传单。
“I'll help you.'”林艇捡起几张离得较远的地方,一抬头,目光透过玩偶嘴里那层薄纱,对上了里面汗湿了额发的亚裔青年那双疲倦却依旧温和的眼。
林艇张了张嘴,半晌才挤出了几个字“我叫林艇,你没事吧。”
青年似乎有些诧异,却也礼貌回道: “肖宸,谢谢你。”
一次偶然的相遇捆绑了五人的命运。随即他们相识、相知,在这个异国他乡成为彼此依靠的朋友。
随着日益深入的交往与接触,不知何时让林艇也萌发了从未有过的情愫,并在一次次的相处与照应中逐渐深陷,他不敢承认,一直小心翼翼地掩藏着,直至宁潇珩的出现。
“我一开始不明白,转学到贵族学校的青年怎么会沦落到去发传单,直到我见到他重病垂危的父亲,跟着他去了只能摆下一张床的地下室,你知道我那时在想什么吗?”林艇直视宁潇珩的眼睛,说出残酷的事实:“他是怎么还能笑得出来的。”
宁潇珩哑了嗓子,只干巴巴挤出几个字,“我……我们……”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到的,是阿宸为了二十美金三份工连轴转累到低烧不断,守着进ICU下了病危通知书的父亲几天不敢合眼,好不容易生活好了、有工作了终于能松一口气了,这个时候你出现了。”
林艇冷笑着,全然不管宁潇珩已经攥得死紧的拳头。
“你给他带来了什么?”林艇一件件细数着,丝毫不惧周遭已经逐渐凛冽的气氛。
“差点丢掉工作的恐慌,被当成卖酒少爷戏耍的悲哀,出车祸差点去掉半条命。你当初能逼得他远走他乡,现在却在这里纠缠不休,口口声声说你的喜爱,说你的难以割舍……说实话我挺看不起你的!”
“但我能看出来,阿宸很信任你……也很依赖你。”林艇强行遏制住自己暴怒的情绪,以及丝丝比肩不上的悲哀。
林艇直直盯着宁潇珩双眼,仿佛要撕开他所有伪装直直望进他毫无遮蔽的心,“你到底把阿宸看作什么?”
“他是我的爱人!”是我兜兜转转,好不容易再次找到的爱人!
宁潇珩答道,声音低沉,但其中的浓厚情绪却是不可忽视的。
对视许久,林艇艰难的勾起嘴角,不知是嘲笑他,还是在嘲笑自己。
“呵,我只有一个要求,别再伤害他,就算是我求你的。”
“不会,哪怕失去一切,我也不会再伤他半分。”宁潇珩发誓般说着每一个字,眼底除去心疼外满是决绝。
林艇恍惚明白了些什么,苦笑着道:“你没猜错,我就是喜欢他,只要他愿意我能带他去结婚,带上岳父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但我知道,阿宸不愿意。”
林艇望着天际飞略而过的孤鸟,声音暗哑,“他只是把我当朋友,他……不喜欢我。”
“你现在知道我了,我不介意你将矛头对向我,只要你能好好待他。”
如果说一开始是针锋相对的两人却在此刻变得微妙起来,因为他们共同喜欢着一个人,想要好好呵护他,给他最好的。
“我绝对会用自己的一切好好待他,我向你保证。”
林艇转过身来,沉默一阵后回道:“只要你对他不好,我就会带他走。我宁愿他恨我,也不想再看到他伤心的样子。”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注视着彼此的眼,一时无人再开口。
“蛋糕有点腻,林哥你喝柠檬茶不?”
两人循声望去,手举柠檬茶的肖宸探出头,确认安全后上前来塞给林艇一瓶柠檬茶。宁潇珩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肖宸背在身后的手里握着另一瓶柠檬茶,正一晃一晃地朝他勾着。
“放心,答应你的我都会做到的。”宁潇珩从后面搂住肖宸,接过柠檬茶的同时在他手心里挠了下。
“今晚不早了,我们改日再来拜访。”林艇和另外一个男生帮忙架着“倒头就睡”的李瑾,李静提走了垃圾,主人家肖宸和宁潇珩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开。
门一关上,肖宸转身就去捞土豆。
可惜动作慢了一步,他先被宁潇珩捞进了怀里。
“今年的生日我陪你过好不好?”宁潇珩头埋在肖宸颈窝里,有些闷闷不乐。
肖宸成年生日是一切的转折点,本该是最快乐的一天却是一切不快乐的开端。他能理解肖宸,却不愿肖宸忘记这一天。甚至厌恶、恐惧过这一天。
他想让肖宸知道,他是期待这一天的,因为在这一天,他最爱的人诞生在这个世界。
“不要害怕好不好,失去的一切终究会再回来,就像我在异国他乡再次找到了你。我将用一切来弥补我的过失,我将用一切来补足你的缺失,我爱你阿宸,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肖宸在宁潇珩提及他生日时不可遏制地一僵,但这次拥抱他的不再是坠落的无措与空茫的黑暗,而是一个炙热而有力的怀抱,他在说不要怕,他在说一切都会变好,他在说他真的爱自己。
“我知道的,珩哥。”
“我知道的。”
宁潇珩更加用力的收紧怀抱。
没关系,这都没关系,哪怕肖宸不再给出确定的答案,但宁潇珩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心——他想要守在肖宸身边,想要陪着他走过人生几十载,直至最后携手长眠于地下,这是他19岁时就明晰的一切。
长夜寂寂,时针滴答谱出黑夜的协奏曲。
肖宸小心翼翼地翻过身,温热的鼻息从后背喷洒到侧颊,肖宸望着宁潇珩线条紧绷的侧脸,在十二点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在那个人的怀里轻声道:“生日快乐,珩哥,愿你长喜无忧、长乐无虞。”
睡得昏沉的宁潇珩眉间一皱,松松搭在一边的手摸索着扣住了他的腰,带着人往回收紧,肖宸就这么被迫紧贴在他胸口上。
听着砰砰作响的心跳,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肖宸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入深眠,最后喃喃:“晚安,哥。”
宁潇珩紧闭的眼皮略微一抬,很快又闭上,拉高被子盖住肖宸肩膀,嘴角漾出满意的笑。
——
肖宸是被土豆踩奶的动作弄醒的,他下意识捞起床边的手机一看,惊人的“10:47”映入眼底,眼神瞬间由迷蒙转为惊恐,几乎是弹射着从床上飞了出去。
不料刚一拉开房门,迎面一张纸从天而降又给他吓得噔噔噔后退了三步。
定睛一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已请假,小寿星请享受属于你的一天。PS:哥的工资卡在床边记得拿,密码是你生日,早饭在餐桌午饭先去楼下餐厅吃,晚上等我回来做大餐】
肖宸捞过手机快速拨号,没等多久对面传来一声“喂”。
“宁潇珩你自做主张!”对面静默了几秒,继而传来了宁潇珩磁性压抑的笑声,显然心情很好。
肖宸质问的音调顿时就低了三度,“我要跟你算账……”
“乖,公司这边我搞定,保证没人敢拿你请假来说事,快去洗漱吃早饭吧,这么有精神看来昨晚休息的不错。”
“还有,谁允许你抱我了!”被戳中了心事的肖宸气势一矮,却想着输人不输阵反正他也不知道的心态接着质问,只是底气虚得跟撒娇似的。
“好好好,下次绝对提前跟你报备,还有什么事吗宝贝,没事的话我就要去给你赚彩礼钱了。”翻文件的声音隐隐从电话的那头传过来,映出他此刻擂鼓般的心跳。
被宁潇珩一调侃肖宸差点忘了自己的打电话的目的,“能改午饭吗?我晚上想去陪老肖同志。”
“哟这么想老公啊,行,中午就给你看看老公这七年的长进!”
“……不要脸!”肖宸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骂了一句后啪地挂了电话。
踱步到床边,后仰重新倒回床上,久违的惬意袭遍全身,心里尽是久违的安宁。
“土豆,吃罐头不,哥哥今天给你开,呜,再加两根猫条吧,有人买单。”天降大餐的土豆立刻发出娇软的叫声,贴在肖宸脸边不停舔蹭。
——
很快,铃声响起,送货员送来了今日食材,肖宸一眼就被硕大的帝王蟹吸走了所有目光,连带着土豆也流下了长长的哈喇子,一人并一猫蹲在料理台边时不时戳一下。
宁潇珩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和谐的场景。
“你的口味还是没变。”肖宸一扭身就被宁潇珩整个抱进怀里,“明明才一个早上没见,我却觉得有四个小时、二百四十分钟、一万四千四百秒那么久……”
“什么鬼……”肖宸刚要出口的话卡在嘴边,脑子快速把宁潇珩的话又过了一遍,手肘猛地往后一捅!“你就知道拿我寻开心是吧!”
回应他的是是脸颊上被恶狠狠亲了一口、宁潇珩爽朗的笑声和厨房油烟机欢乐的开机声。
很快,葱爆琵琶虾,帝王蟹半炙烤半刺身,新西兰牛排滋滋冒油,番茄肉酱意面色泽鲜亮,还额外给土豆做了顿含肉量超90%的猫饭。肖·一家之主·宸倒满果汁,大手一挥“开饭!”
“那边的酱油芥末递给我,快把虾肉扒下来我要一口闷,果汁!果汁快给我满上!”满桌都是他喜欢的饭菜,肖宸埋头一顿狂吃,简直忘了今天其实是宁潇珩生日这回事,指挥起宁潇珩来毫不客气。
时不时张嘴嗷呜接过满满一勺的混着芝士的蟹腿肉,简直跟吃得喵呜喵呜直叫的土豆一个样。
“太好吃了,拯救了我被白人饭荼毒了许久的胃,撑死爹了。”吃撑的肖宸抱着肚子半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听得厨房里刷碗的宁潇珩创了历史新高!
“你晚上就不回来了吧?”揉着肚子消食的肖宸出声发问。
“嗯,一会把饭菜打包带去吃,我晚上就不回来了。”
“好!”肖宸懒懒地应了一声,翻过身窝着看电视,却没发觉宁潇珩正对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着。
——
当天边最后一晚晚霞被林立的建筑物淹没,夜晚便悄然降临。
镭射灯四射的酒吧里,激扬奔放的乐曲锤擂人心,衣着暴露的男女在舞池里尽情舞动,就此拉开了狂欢的序幕。
“Are you ready? Let's revel to the fullest!”
舞台上,DJ打转盘带出七彩炫光,朋克风的少女一把弹响电吉他,活泼好动的贝斯手兴奋地一脚踩在台边鼓动情绪。正中,带着鸭舌帽的青年穿着简单的夹克,戴着熟悉的黑色口罩,身前挂着红黑配色的吉他,宁潇珩只觉记忆穿越长河而来,再次见到了那个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十七岁少年。
当初的少年青涩却魅惑,举手投足间尽是活力与英气,现在的青年内敛而含蓄,神秘忧郁的气质依旧引人探寻。
他仿佛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他热爱的舞台,宁潇珩为这样的肖宸着迷,场下人也为这样的肖宸迷醉。
在他们异国他乡的酒吧里,时光将他的少年再次带回到他的面前。
“我亲爱的少年啊。”宁潇珩隐没在高处吧台角落里,目光倾慕而满是爱恋,欣赏而享受着肖宸依旧令人沉醉的歌声。
三曲毕,肖宸带着李瑾几人谢幕,工作人员继而搬上来一个高脚凳,场下的欢呼声也愈发热烈,在肖宸抱起吉他后又再度归于宁静。
“茫然四顾人海寻遍,不见一个你,掌心温度让我很惦念。”
“停步不前抬眸望天,落下的雨点,可笑一切都无法改变。”
“这是他的独秀,每年的今天都是。”刚下场的林艇靠坐在卡座扶手,跟着场内众人注视着高台上聚光灯下耀眼的青年。
“静夜空抬手,转眼过四季,情落深渊花落尘,可怜诸事违愿。”
歌声悠悠,唯有吉他轻打节拍,却更让人愿意静下心来听他所述说的故事。
“每年的生日我们只能给阿宸提前过,因为真正到了这天他是不愿任何人陪着的,或许……今后就不一样了吧……”
林艇自顾自抄起一罐啤酒,单手一扣卡环,咕嘟咕嘟地灌了半瓶啤酒下去,目光却自始至终都注视着台上聚光下那让人恨不得掏心窝子对他好的青年。
“如果说诀别终究不可避免,舍你远去人海不见,行遍万里依旧惦念你容颜。”
歌声缓缓沉寂,一阵静默后是一阵更加热烈的掌声,夹杂着声声happy birthday的生日祝福。肖宸抱着吉他起身颔首致意,捧起胸前的项链落下深深一吻。
“那条项链是你们送的吗?”
林艇虽然很想嘲讽宁潇珩几句,目光游移到台上眼角弯弯的肖宸时却把原来的话咽了回去。
“那是阿宸很看重的东西,甚至重过他的命。”
尽管宁潇珩很想说骂一句开什么玩笑,但看着林艇慎重的表情,心里是一阵烦闷和急躁。
“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那时我们想着拉他入伙,算是互相照应吧,于是特地到上次遇到的地方去找他,却看到他被几个混混逼到墙角胁迫着要抢他的东西,他竭力反抗着,哪怕那人手里拿着刀。”
——
“干什么的!住手!”心急之下喊出汉语的林艇把自己身上背着的吉他往后一塞就冲了出去,混混头子猝不及防被一脚揣在膝弯上,哀嚎惨叫的同时毫无规律的乱划着手上锋利的刀,逼得包括他同伙在内的几个人都后退了好几步。
却不料肖宸不退反进,扑上去抓住混混另一只手用力掰扯。
感受到目标的混混调转刀尖方向,朝着肖宸后背心刺去。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肖宸终于夺回了自己的东西,就地一滚,带着罡风的刀划在了他的手臂上,带出了一条血箭。
这时,林艇也赶到猛地一踹,而后一脚将混混握刀的手猛踩在地,等刀子脱手后拳拳生风直打门面,直到混混抱着头连声求饶他才气喘吁吁地收回手。
肖宸早被李瑾几人拉远了慌忙止血,但他却仿佛失了魂般,双手死死握着某样东西紧贴胸口,瞳孔放大脸色惨白,神情恍惚着,唯有嘴里不停呐呐:不要抢,不能抢,这是我最后的东西了……
——
“去医院路上,他仿佛失了魂一般,不让任何人碰他,更不让人碰他手里的东西。直到到医院被酒精刺激了伤口,他这才一激灵回过神来,认得了人了,再度对人客客气气的。”
林艇望向了台上肖宸身前若隐若现的那道反光,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条项链,唯一特别的,应该就是其上那块毫无特点的铁块吧。”
说到这,林艇猝然冷笑出声,“原本我还猜是你,现在看来还是我高看你了。”
或许这个姓宁的在阿宸的心中或许没那么重要,林艇想着,心中浮现出一丝欣喜,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别告诉阿宸我今晚在这。”
“我跟你很熟吗?凭什么得替你事事跟阿宸汇报。”林艇大喇喇地抄起桌上的啤酒,手指一勾噗嗤一声,空气里溢满了淡淡的酒香。
宁潇珩临走门口时脚步一顿,侧头问了一句:“这首歌阿宸给它起了什么名字?”
林艇感到诧异,但今晚已经透露了这么多也不怕再多这一句,“《欺望》,欺骗的欺。”
锅盖护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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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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