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肖，都这么大人还还这么不懂事，上班时间擅自外出，要是被我抓到……”部门经理嘀嘀咕咕着，拿着医药箱坐在宁潇珩对面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无意间抬头瞟见了宁潇珩的脸色急忙改口。
“唉，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这孩子平时也不是这个样子，还请宁总多多海涵啊。”
宁潇珩只是摇头，低垂的额发挡住了他的眼，让旁人无法去猜测他是怎么想的。
好在只是轻微的皮外伤，看似很严重但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部门经理也不自讨没趣，客套了几句，帮忙处理完就溜走了。寂静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宁潇珩一个人。
半晌，宁潇珩才举起手心那颗绿色药丸，药丸被手心的汗水浸染，糖衣已经被融了一小块，析出了点点苦涩的气味。
这到底是什么药？
宁潇珩把药丸翻来覆去看，可惜上面并没有编号这一类线索，当时他的注意力又全在肖宸身上，根本没注意到瓶身上写的名字，这会子简直是无头苍蝇无从下手。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他立马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是我，帮我一个忙。”
“就知道你小子没事不会找我，有屁快放，哥还忙着呢。”
“叫你在M国的朋友帮我查个药，看看是主治什么的，有什么副作用。”
对面原本窸窸窣窣的动静顿时停了，接着传来十分质疑的声音，“……你小子不会发疯去吃什么不清不楚的药吧，我可告诉你别犯混！别脑子不清楚去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不然别说你爸和你哥，兄弟我第一个就打断你的腿！！！”
“我一个朋友的，你找人帮我查一下，拜托了。”
对面又是好一阵静默，双方隔着电话在无声地对峙着。
最后还是对方先妥协了下来。
“行吧，我给你个地址，你把药寄过去，不出意料十天出结果，太麻烦的估计还不止十天。”
“……我可最后警告你啊，别搞！不然我就……我就告家长了啊！！”
接着手机叮咚一声，发来了一个姓名、一串号码和一个地址，是个比较有名的、对顾客**保密系数较高的检验机构的。
“谢了。”
“算了算了，你丫打算什么时候回国，我可是知道你那边的项目已经收尾了，啥时候落地哥几个叫出来聚聚啊。”
“……有事，没那么快。”
"不是，那边到底有什么狐狸精能给你迷得三魂五道的，我可告诉你小子老实点，别到时候娶了洋媳妇回来，等我再见到你你已经三年抱俩了！"
宁潇珩：……
不该给他叨逼叨的机会的……
一句话都不多说，宁潇珩立刻挂断了电话，抓着头发，瞅着手心的药丸一阵烦躁。
阿宸啊……
——
香槟色的灯光洒满整个包间，身穿侍者服的酒店人员在席间穿行，堆叠的红酒塔旁放了四层蛋糕架，各种西点中餐应有尽有。身穿礼服西装的公司人员互相谈笑，和乐融融。
角落里，宁·项目负责人·潇珩正一个人坐着，酒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
他原本想着肖宸需要冷静的空间，再加上林艇立刻就追了出去，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却不曾想他开完会赶回家却不见肖宸的身影，打电话也没接，房间里空荡荡的根本就不像有人曾经回来过的样子。
他到底去哪了，有没有乱吃药？现在又在哪里，冷不冷饿不饿，晚饭有没有吃？姓林的有会不会趁肖宸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欺负他，现在两个人到底在哪里？
视线再度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肖宸和林艇的身影，这让宁潇珩越发后悔没有立刻追出去，更后悔自己居然能掉以轻心让林艇追出去了。
“宁总啊，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闷酒，岂不是太无聊，小李啊，快把我珍藏的好酒拿来给小宁总满上！”
陈姓的公司高层手握细高酒杯，和他大腹便便的肚子形成鲜明对比。他举着酒杯敬向了宁潇珩，宁潇珩也接过做工精致的酒杯和他相敬。
“酒香浓郁，入口顺滑，真不愧是上等好酒。”
“哈哈，一看小宁总就是识货的，也不愧今天这一瓶好酒了。这次的合作可是十分愉快，后续有机会可还要再合作啊！”
宁潇珩没有太多交谈的意思，只是敷衍着跟着点头又互相恭维了几句。
可是能混到公司高层的，又有哪一个不是人精。
只见他眼睛一转，朗声问道：“这个项目公司的负责人呢？这么高兴的日子也不主动来请小宁总多喝几杯，真是年轻啊。”
宁潇珩闻言，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斜刺里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哪能啊，这不是惦记着您偏爱手工雪茄？好不容易今晚有机会能见到您亲自出席，怎么能不给您备点好礼呢？”
闻声而去，边上几名助理让开了位置，肖宸和林艇一前一后走了过来，话落就先喝了三杯，“这三杯就算是我给各位赔罪的，抱歉来晚了。”
肖宸放下酒杯又从身后林艇手里接过一小盒包装精美的雪茄，“还望陈总能赏脸。”
陈总低头扫了眼便明了了，立刻笑呵呵的示意手下收起来，“小肖是吧，虽然来晚了也自罚了，但今晚这酒啊你可是别想逃了。”
“哪的话啊，陈总拿这么好的酒出来给我们沾沾光，我们还求之不得呢怎么会推辞。”
“哈哈，小年轻就是会说好听话，你都这么说了怎么能不满足你呢，小李啊，把酒拿过来给满上。”
肖宸立刻地上酒杯，脸上始终洋溢着得体的笑容。
宁潇珩还来不及阻止，就看着肖宸几分钟喝下了第四杯酒。可偏偏他也清楚，这酒拦不得。
望着肖宸的侧脸，他自始至终都没望着自己一眼，宁潇珩担心了这么久，见面了却没得到一个好眼色，这让本就生闷气的他更加烦躁，也不用别人劝就也喝了起来。
肖宸一连喝了七八杯，说足了漂亮话这才哄得高层高兴，这才被特赦不用再特地作陪。
“喝点玉米浓汤吧，车上那点面包牛奶不一定管用。”
肖宸是那种喝酒很容易上脸的类型，不过几杯酒他的双颊就已经彻底红了。
可他最为公司参与本次项目的负责人代表，今晚这场庆功宴他根本跑不掉。
“我已经没事了，林哥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下午他跑出公司，是林艇开车追了上来，照顾他服了药，拉他到车上休息，陪着他好几个小时等他清醒过来，又赶时赶点帮他准备了晚上宴会需要的衣服和雪茄，相比昏睡了一会肖宸，他才是最累的那一个。
“我没事，倒是那个姓宁的，我怕……”
林艇话语中的未尽之意肖宸明白，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做，自然也就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宁潇珩。
“放心吧，我会避着他的。”
眼见着其他拿着酒上来劝，林艇是不可能让肖宸在这么喝下去，几句激将话就哄着众人跟着他到一旁拼酒去了，独留肖宸端着酒杯在沙发上坐着，旁边还隔着一碗玉米浓汤。
服药的后遗症还残留着，刚刚招呼好高层已经废了他太多的精力，此刻的肖宸四肢乏力，只想找个柔软的沙发靠着，手边有只暖烘烘的猫咪抱着，就这么再闷头睡上一觉。
像这样的宴会他参加过许多场，现在仔细想来最难忘的还是宁潇珩18岁的那场生日宴。
亲朋祝贺，觥筹交错，各界名流来往，好不热闹。那时的自己会跟着一班的同学溜号去看鬼片，吃着蛋糕喝着饮料好不惬意，哪像现在，酒再不喜欢也得喝，累得只想躺着还得笑。
就在他神游天外时，手中的酒杯被一下抽走，肖宸顺势望去看到了宁潇珩不悦的表情。
“吃晚饭了吗？空腹喝酒不好。”语气有些硬邦邦的，却难掩关心。
“没事。”肖宸淡淡回着，语气也显得乏力。像是一只被抽掉了发条的精致布偶猫，让人疼惜。
宁潇珩这下就更没脾气了，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就要去探肖宸的体温，却被他偏头避过。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下午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吃药，身体不舒服吗？”
“维生素，什么事都没。”
“出公司后去哪了？姓林的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
宁潇珩似是没法忍受肖宸此时对他的冷漠，强压怒气道：“到底怎么了，下午你明明是有话要对我说的，现在却对我冷冰冰的，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我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
肖宸依旧淡漠，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抬手就要去拿被宁潇珩夺走的酒杯，却不料宁潇珩仰头把杯里的酒全喝了，低声呵斥了一句“少喝点酒”，就独自起身去了阳台吹冷风泄愤。
肖宸明白宁潇珩是生气了。
是了，无论是谁，被这么对待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的。
但是让他现在去哄，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要解释些什么。
脑子一团乱，没有力气又不想动，烦闷之下他也只能在那里呆坐着，生自己的闷气。
其他人发现了他，笑着闹着要和他喝酒，哪怕林艇过来挡了几次也没啥作用，肖宸还是喝了不少。
等到宴会结束，整个公司也就剩下几个妹子还是清醒的。
“阿宸啊，你等等，我打车来送你回去。”互相搀扶的几个小年轻已经醉得不分东西南北，林艇被勾着肩膀也站的东倒西歪，活脱脱倒一个就能摔一窝的保龄球既视感。
“诶林哥你跟他们同个方向的，赶紧一车走吧。”帮忙打车的小姑娘看还有空位，一伸手就把站不稳的林艇薅过来一把塞进车里，运猪仔般一车送走了。
“宸哥你……”
“你们忙吧，肖宸和我同个方向，我打车送他回去。”
“好的好的，那宁总你们路上小心。”
肖宸坐在路边迷糊着，就被人环住后背拉了起来，他踉跄了下摔进那人怀里，抬头就看见了宁潇珩的脸，下意识想要离开就被更加用力的抱住了。
“回家了再闹，再不乖我们就徒步走回去。”
宁潇珩毫无威胁力的威胁着，肖宸也不知道是听清楚了没有，窝着不动了，任由宁潇珩环住他的腰，挡住他的头小心翼翼地把他塞进车里。
宁潇珩报了个地址，而后捞过肖宸打开了一瓶水喂给他。
肖宸起初不想喝，密闭的空间和阻塞的空气让他闷得难受，但嘴唇边被小心翼翼沾了点什么，肖宸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酸甜的百香果汁味充斥了整个味蕾，于是就着宁潇珩的动作又主动喝了两口。
宁潇珩看着肖宸迷糊却乖顺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车上那罐百香果汁让肖·小祖宗·宸喝得开心了，到家后宁潇珩把他抱回家，拿冷毛巾给他擦脸和手都没有反抗，而是乖顺地接受着。
宁潇珩自己也喝了酒，虽然提不上醉倒，但这么折腾下来也浑身发烫。
他也不端着，直接坐在了木质地板上，半抬头看着沙发上一只注视着他的人。
肖宸眼睛半睁着，迷蒙地像是半夜惊醒等父母抱回被窝的孩子，软乎乎的却很固执。
“还能听清楚我说话吗？认得出我是谁吗？”宁潇珩一把扯掉了领带，松开了顶上的两颗纽扣，眼却是一直望向肖宸。
肖宸眨了眨眼，过了半晌才缓缓点点头，继而用低沉却软糯的声音喊道：“哥。”
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叫了一声：“珩哥。”
很好，又到了酒后吐真言的环节了。
你还喜欢我吗？
宁潇珩唇瓣动了动，重重深呼了一口气，问道：“你还记恨我？”
“不……”
“讨厌吗？”
“不……”
“那我还符合你的审美标准吗？”
“……”这次的肖宸并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好看的眉微皱着。
宁潇珩看出了他的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
这次的肖宸直接背过身去躺在沙发上，不理人了。
“这就生气了？”
宁潇珩失笑，拿起桌上的橘子塞到肖宸身后，被他不耐烦的一巴掌拍开了。
宁潇珩也没有生气，而是贴过去靠在沙发脚上，捡起滚落在地的橘子，一点点掰开青色带着点黄的橘子皮。
“我刚上大学的那阵子有过一段时间很傻，总是会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感觉背后有人跟着我，但我每次回头去找却什么都没发现，我室友说……我那叫‘思春’。”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即便是再厚脸皮的宁潇珩此刻也跟着尴尬了一笑，但还是说笑话般的补上了。
“那个时候，我那损友想了个损招，他把我的好友验证给关了。就那一个晚上，我的通讯录里多了几百个好友，后面一次性添加的好友次数过多，管理员怀疑我是不是搞诈骗的，还给我的号封了一星期。”
“我那个时候恨不得直接销号，但是损友一句话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宁潇珩扭头望了下背对着自己的肖宸，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手上剥橘子的动作片刻未停，空气中橘子味愈发浓重。
“他说……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一个就是你求而不得的人。”
说到这里，宁潇珩能明显感觉后背后那人似乎动了一下，但他却没有回头去挑逗，而是继续自说自话。
“我在网站上挂了信息，又不少人找我去做家教，所以我就去了很多的地方，小桥流水、高山寒雪、僻静乡村、怡人海边，我不喜欢人多，但是我却相信那一句缥缈的话，所以我总是看着人海中的每一张脸，美丽的、平凡的、年老的、青春的，可没有一张是我期盼见到的。”
“在图书馆里被论文资料和案例折腾的头昏脑涨，几乎行尸走肉地趴回床上，梦中却是无数次的追逐、无数次看着火车远去，而我被无数只手按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的发生，惊醒时，我双眼死瞪着天花板，却发现，梦就是现实。”
“人们常说梦都是相反的，却没有人说过梦如果是真的，该怎么办？痛苦到麻木，最后迫于无奈去接受吗？不，这不是我的答案，凭自己的双手去夺回一切，才是我的答案。可能你会觉得我很傻，蠢得无可救药，但这是我选的独木桥，我就敢无悔的走下去。”
宁潇珩掰开一瓣橘瓣塞到嘴里，酸到牙根发软的橘子汁充斥了整个味蕾。
“曾经的宁潇珩是傲气的、是自负的、是从不示弱的，后面我才知道，在社会上，人真的会有那么多的迫不得已，你不愿低头，却有很多事情能逼着你自折你自视甚高的傲骨，后来的宁潇珩赔笑过、妥协过，锋芒被不情愿的一点点磨平，什么都要靠着自己去挣、去夺、去抢，什么都没有只谈感情，连自己都养不起。”
“阿宸，18岁那年你问我，离了宁家小少爷身份的我算什么，现在的我能回答你了，我是帝都大学直博生宁潇珩，是补习网站上的金牌家教，补习每小时200块起步，三篇核刊的一作，两项核心项目的团队负责人，宸源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之一，这就是现在的宁潇珩。”
“我不问过去，只问现在。”宁潇珩能感觉到身后那人窸窣起身的动作，却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转身的动作。
喉咙里紧到发烫，但是他还是故作坦然地问出了那一句，“只要你回答我一次，就这一次，你还……你还喜欢我吗？”
话音落地，屋子里静谧得针落可闻，宁潇珩只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响彻耳膜的心跳声，他又往嘴里塞了瓣橘子，喉管在酸味的刺激下愈发干涩，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自己的手正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他恍然就是被架在火上被烤的那只蚂蚱，自己褪去了外壳，全然袒露自己的心，等待着一个审判。
声音迟迟没有响起，不管是拒绝的，还是答应的，通通都没有响起。
谁也不知道宁潇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肖宸只能看见他的嘴角勾出十分牵强的笑，用比哭还难听的声音再问了一遍：“你还……喜欢我吗？”
就在宁潇珩近乎绝望的时候，一只试探的手在他肩膀上试探了一下，最终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指尖在止不住的颤抖，上面还有丝丝水痕。
水痕？！
宁潇珩猛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肖宸半埋在膝盖上，泪水无声滑落的脸，他哭了。
“喜……”
宁潇珩闭住了呼吸，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肉里。
“喜欢，喜欢的。”
“那，我们还能重新在一起吗？”
宁潇珩轻轻把手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上，他的手更加的滚烫，青筋毕露显得更加狰狞。
“我……”
宁潇珩静默着，等着后半句话。
“我……我不做小三……”
准备好了满肚子话要保证的宁潇珩听到了后半句，脑子震愣了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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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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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酒后吐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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