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轮冷空气大幅度覆盖北方地区，连带着地处南方的梧城也跟着受了影响，提前一个月入冬。
教室里开了空调，暖风吹得人身体懒洋洋的，加上下午三点正值午睡时间，季挽这会儿困的眼睛都打起了盹儿。
物理老师在台上孜孜不倦讲解着练习册题目，一个又一个熟悉的数字加上各样的字母，组合在一块成了她听不懂的天书。
季挽自知学不明白物理化，选座特意选在了最后一排。学校明年五月份确定三选科，在此之前，她愿意一直坐这。
“再打瞌睡，老师要过来点你名了。”
宋淮之趁物理老师书写板题背对教室的空隙跟她传话。
闻言，季挽睁开眼没好气的瞪了他一下，这位老师眼中的五好学生，放着好好的黄金三排位置不坐，非要跑来最后一排当她同桌，害得她也跟着被老师注意到。
“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跑来最后一排，老师怎么可能注意到我。”
宋淮之拿笔戳了戳她桌面上，随堂测卷右上方明晃晃的的红色数字八。
“怎么能怪我，谁让你这个大聪明物理考八分这事传进我妈耳朵里了，但凡你物理考二十分，我妈也不会让老师安排我转班和你当同桌。”
季挽拿起课本盖住物理卷考了八分的事实，“关键是这次满分六十，而且题特难，如果满分一百，题型和正常卷差不多的话，我说不定能考四十以上。”
“是我小瞧你了，下回选择题全选C，保证能考二十分以上。”
全选C保证能考二十分以上？
季挽笑笑，左手伸到课桌下面拧了一把同桌的大腿，“我信你个鬼。”
上周三，尖子班学生率先接触到了变态难的随堂测试卷，宋淮之跟她说这张卷子挺难的，信誓旦旦表示选择题六道里面三道答案是B，听我的没毛病。
然后，季挽信了，选择题看都没看，一律填的B，结果，正确答案里没有一道选项是B的。
宋淮之吃疼，拍开季挽的手，“男女有别，你太僭越了。”
僭越？
季挽被气笑了，这时候僭越上了，刚见面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给了她一记过肩摔，害她在医院里躺了整整半个月。
事后还冠冕堂皇的以怕耽误她功课为理由，每天放了学直奔医院给她补课，不知道的以为她有多热爱学习。
季女士见此情况直接安排她在梧城就读，硬生生错过了出国混日子的机会。
好不容易熬过了物理课，下课铃一响，物理老师站教室没走，对着屋里学生说：“上完厕所立刻回来，我们再来考张卷子。”
季挽感觉整个人都要石化了，再考一张物理卷，这是要她的命啊。
宋淮之看热闹不嫌大，胳膊肘撞了撞了她小臂，“这张卷子，我之前在尖子班的时候考过了，选择题答案是ACBCCC。”
季挽看着他，不说话。
她知道尖子班考试是常有的事，宋淮之考过的卷子比她吃食堂二楼肉麦饼的次数还多，人自信是好事，可自信过头就不是好事了。
卷子是物理课代表撕的，除了物理老师没第三个人知道这次考试内容。
“我请问，你知道这次考的是哪张卷子吗？”
“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答案的？”
“一般来说尖子班做完试卷的第五天，差不多就该轮到后面的班了，我做卷子从来不看卷名，直觉告诉我，考的就是选择题答案是ACBCCC的卷子。”
“……”
季挽从物理课本里翻出上午物理课代表给她的小抄，上面写着BADDBA六个字母，选择题的答案。
“呦，谁的字啊，写的不错，就是跟我比还是差了点。”
宋淮之拿出夹在物理课本里的小抄纸，正反面看了眼，二话不说搓成小纸团塞进口袋里，“答案给早了，这张卷子班里还没考到。”
物理老师占了生病请假的体育老师一节课，又占了有事没来的化学老师一节课。一节课考，一节课讲解考的卷子，同桌之间互相批改评分。
宋淮之看着选择题BADDBA的选项，毫不留情画上了大大的红色叉号。
季挽看着正确答案是ACBCCC的选择题，逐渐石化陷入沉思。
直到物理老师离开，季挽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身边的宋淮之批改完她的试卷后一言不发，一节课整整四十分钟没跟她搭过一句话。
季挽扯了扯他衣服，“你没事吧。”
宋淮之沉着脸，埋头做卷子。
季挽没法了，凭借着卷子一角，一点一点抽走他手下压着的卷子。
“原谅我吧，之之，我知道错了，宋宋，我不该怀疑你。”
宋淮之冷眼看着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渐移，“哼，晚来的深情比草轻贱，我才不稀罕某人抄我的卷子。”
还挺傲娇。
——
季挽一阵恍惚，时隔九年，这话又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她记忆力一向不好，该忘的事忘了，不该忘的事也全忘了干净，没想到这事她竟然还能清楚记起来。
“你不是备胎。”
“你是我交往的第一个男朋友，也是我爱过的第一个男人。”
“从始至终我没有否认过我不爱你，真的，当初分开是因为形势所迫，没办法。”
“你不知道，离开梧城之后我连汝城都没回，直接坐飞机去了美国，每天以泪洗面，夜不能寐，我脑子里想的全是你。”
离开梧城后，季挽没有落地汝城机场，而是直接飞去了美国，待了七年才回来。她之所以能回来，全是因为未婚夫在外有了个孩子，不然她想回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宋淮之眸色晦暗，看不清的情绪。
周遭人声嚷嚷，季挽就这样和宋淮之对视着。
他和之前变化太多，尤其是性格，先前根本不需要哄，这人会启动自我修复功能，修复着修复着就不生气了。
她亏欠宋淮之，如果不是因为百亿遗产，用来偿还亏欠的唯一方式，是这辈子不再见面，这段以遗憾作为结尾的感情，就应该永远埋起来，永远不为人知。
季挽耐不住无法言说的僵局，一双眼睛黑溜溜的到处乱转。
抬眼，看见划分桌次横列的网栏，上面自吊着一只粽色布偶熊；右转，透过格子网栏，一对热烈中接吻的情侣；左转，她瞥到宋淮之起身，经过身旁时，看见了向她抛出橄榄枝的海军蓝白花纹丝巾。
季挽及时扯住了这条越看越熟悉的丝巾。
“你要去哪。”
“厕所。”
没等她放下，一只极具骨感的手抽走了丝巾尾端，右手中指佩戴的银素圈戒指不经意闯入她视线。
季挽终于想起来那条海军蓝白花纹丝巾为什么越看越熟悉了。
她也有条一模一样的，今年夏天配搭牛仔裤的几率格外高，当时好像还引起了一阵穿搭热潮。
——
网络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有关季家小姐季挽联姻的任何信息，任凭宋淮之怎么搜寻这八年内有关她的走向，得到的只有空白。
她贸然闯进他的生活，她说他不是备胎，她说他是他爱过的第一个人……爱过？
宋淮之摁灭手机，意思就是之前爱，现在不爱了。
他自嘲，季挽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有时候说太快，漏嘴了都不知道。
晚十一点，野火CLUB正值高峰期。
宋淮之返回大厅，赫然发现十七号桌上只身一人的季挽没了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成伴的好友三人。
“十七号桌上单独坐着的那位客人去哪了。”
负责十七号桌的服务小哥对那位只身一人的顾客印象深刻，上来便要找宋哥，这说明什么，说明两人先前关系匪浅。
“宋哥，那位顾客长得好看，你刚离开没多久，有一位男顾客邀请她去楼下跳舞去了。”
“男顾客喝酒了没？”
“喝了，喝的不少，没走近就能闻见一股酒味，但人吧看起来感觉意识还挺清醒的。”
宋淮之蹙了蹙眉，“你安排个人暂时接替你的位置，再带着几个人跟我下楼去找那位顾客。”
“没必要吧宋哥，没准这两位顾客有缘分，以后说不定还能结婚，感谢咱们酒吧给他们牵线呢。”
宋淮之瞥了他一眼，指着墙上问：“上面写的什么。”
大厅三面墙上贴着各种风格怪异的画，一层又一层叠加，有二次元的，有明星海报，还有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诸如此类的标语，最显眼的是店长亲笔题写的一框大字。
服务小哥说：“正经店规：尊重女性，绝不纵容骚扰行为，女孩子穿衣自由……”
“以防万一，先找到这位顾客。”
“好，宋哥。”
野火CLUB一楼音乐震耳欲聋，各色各样的灯光经过灯光师操纵，有规律的照应。
季挽离开三楼前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她喝的猛有点上头，这会儿脸颊发热，心跳随DJ节奏跳动，激烈的感觉好像要跳出来。
站在挑空平台向下看去，不难看见坐直梯下来的宋淮之带着几个人在大厅里游走。
可惜这会儿人流量大，睁眼闭眼的功夫，宋淮之的身影便隐在了人群中，再找根本找不到。
季挽扶着扶手下了几层台阶，她看见宋淮之消失不见的地方涌了一堆人，加上灯光此时忽明忽暗，叠交的太快，什么都看不清。
这么大一个人能跑去哪，地方总共这么大，季挽勉强又下了几层台阶，眼前层层台阶在她眼里开始了重影，分不清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虚。
意犹不定时，有人拍了下她肩膀，熟悉的香气味道扑鼻而来，季挽欲要回头，结果脚下一空，猝不及防摔了下去。
楼梯两侧有反应快的人急忙拉开身侧没察觉到突发情况的路人，给季挽让出通道，顺带着防止卷进其他人受到伤害。
“哎，摔下来的这人好像是千万博主Lovien。”
“她怎么会出现在梧城。”
“好端端的怎么摔下来了，不会是被推下来的吧。”
“报警，叫救护车。”
季挽滚了几个回合后在楼梯转角处停下，眼前乌压压的全是人，有人凑过来脸看了眼她情况，嘴上说着她听不清的话。
她伸手摸了把额头，灯光太暗，季挽看不清，只觉得手上有黏糊糊的液体。
心悸未平时，宋淮之在人群中闯出，映入她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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