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渡和陈雪兰夫妻俩不是没想过把江知秋也送去七中,但他们没有人脉,周家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周衡送去七中,夫妻俩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让周家帮他们去求人,一直在想办法,等这件事好不容易有了点苗头,夫妻俩又出了意外,江知秋就只能留在温中,这也注定了他和周衡没在一个地方读大学。
但每年寒暑假都有周衡从七中给他带回来的学习资料,周衡也会抽空给他辅导,江知秋放弃了唱歌,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考上第二梦校,和周衡相隔一千八百公里。
周衡出国后边忙学业边做工作室,可以说在他出国这段时间内他对江知秋的经历了解得还不如费阳。
但虽然费阳退伍后开的安保公司和江知秋在同一个城市,江知秋和费阳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长大后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他和周衡都没发现江知秋的异常。
也没人发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江知秋都对自残上瘾,直到周衡回国。
最开始的时候,周衡也没发现。
直到那年天气最热的时候江知秋还穿着长袖,要他脱了去换短袖他不肯时,周衡才终于发现不对劲,强硬卷起他的衣袖发现他两条手臂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瘢痕,有些早就痊愈只留下一道浅色的疤,但有不少还没褪去粉色。
周衡强行检查了他全身,发现他腿上也有,只比手臂上的少一些,强压着怒气问他为什么腿上也有。
“不容易被发现。”江知秋那个时候小声跟他解释,“但手更方便。”
周衡后来好不容易才让他改掉这个毛病,现在在他手上看到刀伤差点应激。
他弹完江知秋的额头,又安抚地轻揉。
江知秋眼睛不迎着光的时候没那么剔透,周衡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有上午的前车之鉴,他不敢再刺激江知秋,暂时放弃了纠正他想法的念头。
江知秋很快垂下眼睑,藏在被子里用力按压受伤的指尖,疼痛比刚才更尖锐,他现在非常清醒。
雨一共下了两天,江知秋也请假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周衡每天都来,握着他的手仔细检查。
雨停的第二天是个艳阳天,又是个周末,江渡答应了江知秋要带他去转转,于是买了风筝,和陈雪兰一起骑车带他出了温泉镇踏春。
温中只放月假,每周只有周日下午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他们一家三口去踏青,周衡识趣没跟着去,老老实实待在学校。
周六一般不怎么上课,要么自习要么小测,他们班的老师还没变态到刚开学就来一次小测,但留了不少作业,报纸都有好几张。
江知秋没来上课,都是周衡帮他整理发下来的报纸,桌上并不杂乱。
自习课,周衡算完一道题,突然偏头看向窗外明媚的太阳,想起和父母出去踏春的江知秋,偷偷拿出手机找到江知秋的聊天框盲打,给他发了条消息。
没等到任何回复,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拿起他的作业本。
周衡不动声色藏起手机,抬头看到张正。
·
风筝线被放到最长,蝴蝶风筝飞得高,最后只剩下一个小点在风中摇曳,江渡在弄烧烤,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风筝是陈雪兰挑的,这会她放了一身汗,转头看到江知秋坐在折叠椅上看着,于是过去把风筝线塞他手里,让他去放。
今天的太阳比之前的都热,晒久了脸上有点痒,但风很凉快,江知秋戴着灰色卫衣外套的帽子,仰头看着风筝控制方向,现在风大,风筝线绷得很紧,勒得人手疼。
江渡把刚烤好的肉递给陈雪兰。
“怎么糊了?”陈雪兰有些嫌弃。
“好久没烤了,没掌握到火候,你别吃。”江渡给她使了个眼色,“去拿给儿子吃。”
“你真是个好爸爸。”陈雪兰扇了他肩膀一巴掌,把肉给江知秋拿过去,喂到他嘴边,江知秋咬了一口,苦涩的焦味瞬间打了他一拳,“呃。”
他张嘴小声吐出来,“呸。”
难吃。
陈雪兰边朝江渡走边笑,“哈哈哈哈哈。”
风筝线抵着指尖的伤口撕扯,江知秋微微侧头看向他们。
江渡技术不行,陈雪兰夺过大权把他撵去一边看着,江渡殷勤地给她扇风,没注意到风筝线孤零零缠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几分钟后,江渡打算叫江知秋来吃烤肉,抬头只看到风筝,疑惑说,“儿子呢?”
陈雪兰也抬头找了一圈,“嗯?人呢?”
离他们野炊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溪,江知秋去了这里。
这里是山阴,溪水清澈见底,冻人骨头的冰冷。江知秋坐在石头上脱了鞋踩进去,水没过脚踝,寒意瞬间刺骨。
山阴处的风虽然没有放风筝的地方大,但因为不被太阳直射而格外冷。江知秋垂着脑袋看了会水面的倒影,然后抬头看向四周。
阳春三月,即使是山阴也有了春意,尤其是才刚下过一场春雨,地面开出不少五颜六色不知名的花,连石头缝里都点缀着盎然的嫩绿,有人来这里挖过山货,新鲜的泥土还翻在外面。
江知秋没看多久,听到手机“嗡嗡”声。
“你去哪儿了?”江渡在那边问他,“你妈肉烤好了,快点回来,晚了就没你的份了。”
“好。”江知秋挂了电话,起身的时候踩到石头上的青苔,脚下一滑,啪叽一下摔进水里,寒意瞬间钻进四肢百骸。
溪水不深,只是冷,江知秋冷静躺在溪流底看了会儿头顶的树枝,慢慢爬起来,湿哒哒回去的时候把江渡和陈雪兰吓了一跳。
“这是去哪儿鬼混回来了?”陈雪兰哭笑不得,又看他在风里颤抖的样子十分可怜,把烧烤架丢给江渡,擦了手带他去取衣服,“幸好出门的时候多带了套衣服,不然你又得生病,快去换了来晒会太阳。”
江知秋换完衣服回来,把进了水的手机给他们看,“手机好像坏了。”
“没事,待会回去路上爸妈再给你买一个。”
现在正好是中午,太阳正烈,江知秋没一会就晒得回了暖,衣服搭在椅子上晒了一下午半干不干,但他回去后不久还是不可避免地发了点热。
陈雪兰早有准备,给他吃了药,等晚上周衡来的时候差不多退烧了。
温中周六晚自习下得早,周衡不到九点就来了,看到江知秋脸色不对,问了江渡和陈雪兰缘由之后才有些无奈问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江知秋看他一眼,不说话。
“我给你发消息,怎么不理我?”周衡又说。
手机坏了,江知秋没用新手机登陆账号,但他没解释,反而抬手碰了下周衡的脸。
周衡一顿。
江知秋慢慢抚摸他的脸,指尖粗糙的创口贴不轻不重剌过皮肤,从他的眉骨到下巴,江知秋摸得很仔细。
周衡没躲,伏着身任他摸自己。
江知秋放下手。
这两天,他观察了许久。
他看到的、体验到的都非常真实。
这个家,和记忆中那个需要午夜梦回才能回到的家一模一样。
茶几花瓶里的花开得正娇艳,没有枯黄败落,“家和万事兴”的玻璃装裱框没有积灰,墙上的奖状没有因胶水失去粘性三三两两掉挂在墙上,柜子上没有父母的遗照,沙发没有霉味、没有泛黄,墙皮没有因长久无人居住掉落,一家三口的生活气息自然浓烈。
许久之后,江知秋抬眼看着周衡,“张老师没事,我爸妈也可以没事吗?”
周衡心里微沉,但不等他回答,江知秋又说,“其实那个时候你走了以后,我很想你还在。”
他前言不搭后语,周衡敏觉意识到什么,喉咙微滚,“秋儿?”
江知秋没说话了。
周衡却在这个时候想起刚开始的时候他问江知秋什么是走马灯,江知秋回答他他就是。
如果真的是他的走马灯,周衡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周衡的存在是最大的破绽,但江知秋一直没发现,周衡突然意识到江知秋可能一开始只是把他当成幻想出来的对象,江知秋幻想过他会留下来的可能,所以才一直熟视无睹这个破绽。
难怪开学那天明明江知秋已经那么难受,他还能感觉江知秋在楼上看他。
直到现在张正原本应该出事的命定轨迹也被改变,江知秋才终于正视他的存在,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他因为顾忌没有回答。
“我希望你没走,也希望张老师可以避开那把刀,”江知秋慢慢按压指尖,低声说,“现在都是我幻想出来的吗?”
“如果是,我爸妈和伍乐也会没事吗?”
“奶奶也会还在吗?”
这还是他重生后第一次说这么多句话,他似乎终于不再缩在他的蜗牛壳里封闭自己,愿意伸出触角试探。
周衡没想到江知秋又钻了另一个牛角尖,但在回答他之前,他突然注意到了江知秋的小动作,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江知秋想往后缩,却无法挣脱他。
周衡解开他的创口贴,发现那道伤口明明已经好几天了,却不仅一点都没痊愈的迹象,还似乎更严重了些,隐隐渗着血丝。
显然是有人不想让它痊愈。
周衡看了眼江知秋,突然微微用力按在他的大腿。
江知秋轻微抖了一下,立刻被周衡抓住。
周衡脸色微沉,眼疾手快按住他的腰,不给他任何反应扒下他的睡裤,果然看到他大腿上斑驳的刀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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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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