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忆把那张崭新的工牌捏在手心，塑料边缘几乎要嵌进汗湿的掌纹里。他本可以借着请教报表问题的由头，在林小雨的工位旁多待上五分钟——哪怕只是五分钟，也能让他的视线有更多正当的理由，假装不经意地掠过那个角落。
然而，就在他假装聆听的间隙，目光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飘向最里侧时，他看见了——林渐晚微微抿紧的唇角，那是一个极细微的、向下撇的弧度，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与疏离。
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所有精心编织的借口和鼓起的勇气瞬间蒸发。他几乎是仓促地结束了对话，抱着那叠根本没看进去的文件，近乎落荒而逃。脚步快得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宋忆？”人事部的陈莉抱着一摞文件夹，恰好喊了他的名字。他猛地从失神中惊跳起来，膝盖毫无防备地狠狠撞上了身旁的抽屉角，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狼狈地弯下腰。这阵突如其来的疼痛，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昨天下午，他也是这样，假装若无其事地抱着一箱根本不属于他负责范围的物料，刻意绕了远路，从客服部穿行而过。一切愚蠢的奔波，都只为了在经过人事部那扇透明玻璃门时，能侥幸地、飞快地，瞥一眼那个伏案工作的身影。
此刻，膝盖上的痛楚和昨天的徒劳感重叠在一起，烧得他脸颊发烫。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躲进了消防楼梯的楼道。指尖颤抖着摸出烟盒，磕出一支烟点燃，试图用尼古丁压下胸腔里那股躁动又惶惑的情绪。
烟雾缭绕中，一个同事也推门进来，很自然地凑过来：“借个火。” 点燃了烟，同事吸了一口，状似随意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调侃：“哎，我说，你小子最近怎么老往人事部跑？频率高得有点可疑啊。”
宋忆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故作镇定地将烟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他避开同事探究的目光，视线落在空中虚无的某一点，声音刻意压得平稳，甚至带上一丝公事公办的疲惫： “工作交接。”他顿了顿，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又补充了一句，语气轻描淡写，“……新公司，很多流程还不熟悉，得多问问。”
烟雾模糊了他侧脸上的表情，也藏起了那句谎言背后，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笨拙的数学题——那是一道关于距离、视线和心跳的，无解的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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