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顶灯突然神经质地闪烁了两下,随即传来一声细微却令人不安的"咔"的轻响。林渐晚抬头时,正好看见头顶正上方的一块石膏板天花板歪斜着、摇摇欲坠地垂落下来,露出了里面纵横交错的黑灰色电线和管道,像一个被突然掀开的不合时宜的秘密。维修师傅评估后说要折腾小半天,于是“受灾区域”的三人——林渐晚、宫小雨,以及恰好来送文件的宋忆,只能抱着各自的笔记本,暂时挤在前台那片狭小的区域办公。
宫小雨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用力度宣泄着不满。林渐晚被安排在宋忆的左手边位置,太近了,近到她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微弱热度,近到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冽的雪松香气,近到她只要稍微侧过脸,就能数清他低垂眼眸时,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那一小片扇形的、细微颤动的阴影。她下意识地绷直了脊背,僵硬的像一块木板,假装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屏幕,却感觉连呼吸的节奏都被打乱了,每一次吸气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过分靠近的静谧。
突然,宫小雨倒抽一口冷气,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啊——!" 一只深褐色、油光发亮的蟑螂正大摇大摆地从她键盘底下钻出来,两根触须嚣张地左右晃动,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林渐晚全身的汗毛瞬间立起,几乎是本能地向后猛地躲去,后背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片温热而坚实的阻碍——是宋忆的胸膛。她惊惶之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抓住了他手臂的衬衫袖口,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微颤:"有、有蟑螂......"
宋忆的身体在她撞上来的一刹那,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下一秒,他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抽了两张纸巾,俯身精准利落地捏住了那只还在爬行的虫子,动作快得几乎带风。林渐晚惊魂未定,却清晰地注意到——他捏着纸巾的指尖,在微微地发抖;他的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但他还是紧抿着唇,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故作镇定地走向远处的垃圾桶。 (他其实也怕的。)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像一根柔软的针,轻轻扎了一下林渐晚的心口,泛起一阵奇异的酸麻。
殊不知,当林渐晚的后背猝然撞进他胸膛的那一刻,宋忆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她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扫过他的下巴,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那股她身上特有的、清甜的梨子混合着木质调的香气,前所未有地清晰萦绕在他的鼻尖。隔着两层单薄的衬衫衣料,他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背部传来的、急促而慌乱的心跳,像一只被吓坏了、簌簌发抖的小动物。那一刻,万籁俱寂,宋忆却在心底完成了一场无声而盛大的私奔——仿佛从青丝狂奔至白头,原来爱意汹涌到极致时,一秒便已是一生。
看着林渐晚惊惶失措的侧脸,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漂亮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汽,宋忆清晰地意识到:此刻就算是刀山火海,只要她轻轻拽一下他的衣角,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哪怕是洪水猛兽,只要她带着颤音唤他一声,他定会披荆斩棘来到她身旁。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的保护欲瞬间将他淹没。在这翻涌成海的冲动里,他忽然彻底读懂了自己—— 原来真正的心动,是明知自己也会颤抖,却依然选择向她张开双臂;是当恐惧站在左边而她站在右边时,身体会永远本能地、义无反顾地向右狂奔。
而此刻的宋忆,感觉自己的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疯狂撞击着肋骨,轰鸣声几乎要震聋自己的耳朵。他清晰地听见脑海里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一把寻找了许久的钥匙终于插进了锁孔,严丝合缝地转动、嵌合。 "没事了。"他走回来,轻声说道,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温柔低沉许多。 "谢谢。"林渐晚还僵在原地,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有些泛红,嘴唇微微张着,像一只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矜贵又可怜的布偶猫。 "不客气。"宋忆弯起嘴角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还有些苍白的脸上,"随时效劳。" 这句话让原本就有些微妙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旁边的宫小雨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突然抱起自己的笔记本,干咳一声:"那什么,我看这边也挺挤的,我去找财务部的小姐姐们挤挤好了。"
前台区域忽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阳光从破损的天花板窟窿里漏下来,像一道聚光灯,在他们之间的地板上投下一道明亮而清晰的分界线。
宋忆状似无意地、悄悄地往旁边的阴影里挪了半步。这样一来,他和她,就恰好都站在了同一片明亮的光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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