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的“自杀”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刚刚因找到关键证据而升起的兴奋之火。
档案室里,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窗外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心跳和空调低沉的嗡鸣。
“灭口。”陈锋的声音干涩,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寒意,“他们知道我们在查李健,下手比我们快。”
陆知远脸色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那张珍贵的金属显微照片边缘被他捏得微微发皱。他不仅感受到了对手的凶残,更感受到一种无孔不入的窥视感——他们的调查似乎一直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内部……”陆知远的声音有些发颤,“有内鬼?”
这是最令人不安的猜测。如果对手能如此精准地掌握他们的调查进度,甚至抢先一步灭口,那说明“灯塔”小组并非铁板一块。有一只,或者几只眼睛,正藏在暗处,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陈锋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像鹰一样扫过档案室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要找出那个并不存在的窥视者。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一定。也可能是技术手段,或者对方从其他渠道推断出了我们的方向。李健当年参与现场勘查,本身就是重点怀疑对象,我们找他,对方也能想到。”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他们的处境极其危险。
陈锋立刻拿出加密电话,再次联系赵建国,语气严峻:“赵队,李健死了,灭口。对方反应太快,我怀疑我们的调查可能已经暴露。建议立刻启动紧急预案,所有后续调查转入地下,通讯等级提到最高,内部人员进行一轮秘密甄别。”
电话那头,赵建国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冰冷的杀意:“知道了。我会处理。你们俩现在立刻离开档案室,转移到三号安全屋。地址和密码发到你备用手机上。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你们,包括我身边的人。证据保管好,等我的消息。”
“明白!”陈锋挂了电话,看向陆知远,“走,这里不能待了。”
两人迅速将所有关键卷宗和证据锁回保险柜,只带走那张金属照片和必要的电子设备。陈锋动作麻利地检查了武器,眼神警惕如同即将进入雷区的猎犬。
三号安全屋位于老城区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里,是早年布置的备用点,知道的人极少。屋内陈设简单,但生活必需品和应急物资一应俱全,信号屏蔽和反监控设备处于全天候工作状态。
一进入安全屋,陈锋立刻反锁房门,拉上所有窗帘,快速检查了一遍各个角落,确认安全后,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神经依旧紧绷。
陆知远将那张至关重要的照片小心地放进一个防水防火的便携式保险盒里,贴身收好。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有些脱力地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到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寻求保护的姿势。接连的冲击、父亲的遗证、同僚的被灭口、无处不在的威胁……这一切像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即使他再冷静理智,此刻也感到了一种难以承受的疲惫和……恐惧。
陈锋看着他蜷缩起来的身影,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走过去,没有像以前那样试图拥抱或安慰,只是沉默地在他身边坐下,肩膀紧挨着他的肩膀,用自己的体温和存在,无声地告诉他:我在。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壁,谁都没有说话。安全屋里异常安静,只有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陆知远才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
父亲的死,母亲的威胁,同僚的灭口……这背后隐藏的真相,到底有多么可怕,值得对方如此丧心病狂、不惜一切代价地掩盖?
陈锋侧过头,看着陆知远低垂的、显得无比脆弱的脖颈,声音低沉而坚定:“不管他们是谁,藏得多深,我们都会把他们揪出来。为了陆队,为了李健,也为了所有被他们害过的人。”
他伸出手,不是去碰陆知远,而是重重地握了一下他冰凉的手腕,然后很快松开,仿佛只是一个强调的动作。
“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冷静。对手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怕了。他们开始不惜暴露风险来灭口,正说明我们离核心真相越来越近,他们慌了。”陈锋的分析冷静而清晰,“赵队会处理内部甄别和外部调查。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这段时间,把现有的线索吃透,找出下一步的方向。”
他的冷静和果断,像是一根定海神针,稍稍稳住了陆知远慌乱的心绪。
陆知远缓缓抬起头,看向陈锋。安全屋昏暗的光线下,陈锋的侧脸线条硬朗,眼神锐利而专注,看不到丝毫的畏惧和退缩,只有一种遇强愈强的斗志和一种……让他莫名安心的可靠感。
是啊,他不是一个人。
他还有战友。还有这个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会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人。
陆知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他重新坐直身体,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好。我们重新梳理。刘明伟是关键突破口,但现在国际协查需要时间。李健这条线断了,但灭口本身也说明问题。我们现在最大的优势,是这张照片和……”
他的话突然顿住了,目光凝固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
屏幕上,是他之前导入的、父亲遗物中那个旧公文包的数字化扫描件。为了寻找线索,技术科将包里每一张纸、每一个角落都进行了高精度扫描。
此刻,屏幕正显示着公文包内衬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的内容——那似乎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半页纸,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是父亲的字迹,写得极其匆忙潦草:
【……接触线人‘灰鸽’,称‘灯塔’并非终点,另有‘深港’……涉及极高层面……危险!!!勿信任何人……】
深港?!
又是一个陌生的代号!
而且父亲特意强调“勿信任何人”!“极高层面”!
这条线索,父亲当年甚至没有来得及正式记录,只能匆忙撕下藏匿起来!这说明他当时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内部的不信任,或者说,威胁已经近在咫尺!
“‘深港’……”陆知远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心脏狂跳起来,“父亲提到的这个‘深港’,是什么?另一个代号?还是地点?”
陈锋的眉头也死死拧紧:“‘灯塔’旧案牵扯出的‘先知’系统已经够骇人听闻了,这个‘深港’……听起来水更深!”他立刻拿出备用手机,尝试联系赵建国,却发现信号被完全屏蔽了——这是安全屋的自动,防止被追踪。
“电话打不出去。等赵队联系我们。”陈锋沉声道,目光却死死盯着那半页纸,“‘勿信任何人’……连赵队也包括在内吗?”这个念头让他心底冒起一股寒气。
陆知远沉默着,脸色更加苍白。如果连赵建国都无法完全信任,那他们还能相信谁?
就在两人因这突如其来的新线索而心神震动之际,安全屋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陈锋和陆知远瞬间浑身绷紧!陈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跃起,一把将陆知远拉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房门!
谁?!
这个地方是绝对保密的!赵建国刚让他们过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
是赵建国的人?还是……灭口的人已经找到了这里?!
门铃还在持续地响着,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诡异的耐心。
陈锋对着陆知远做了一个绝对禁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某知名外卖平台制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年轻人,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正低头看着手机。
送外卖的?
走错门了?
陈锋的心却没有丝毫放松。这个地方根本不可能点外卖!
他屏住呼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右手紧紧握着枪柄。
门外的“外卖员”按了一会儿门铃,见没人应答,似乎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了看门牌号,然后对着手机说了句什么。
紧接着,他并没有离开,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对着门锁比划了一下!
那不是外卖员!他在试图开锁!
陈锋瞳孔骤缩!不再犹豫,猛地一把拉开房门!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已经用枪口死死抵住了他的额头!左手同时闪电般出手,精准地扣住了他试图伸向腰后的手腕!
“别动!”陈锋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淬了寒冰,“谁派你来的?!”
那个“外卖员”显然没料到门会突然打开,更没料到会直接被枪指头,吓得浑身一僵,手里的开锁工具“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里充满了惊骇和慌乱。
“我……我送外卖……走……走错门了……”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声音发抖。
“放屁!”陈锋手腕用力,将他那只被扣住的手扭到背后,剧痛让那人发出一声惨叫。“说!谁让你来的!目标是谁!”
就在这时,那人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条新信息跳了出来——
【处理干净点。老规矩。】
发信人没有备注,但号码……赫然正是前几天打来威胁电话的那个虚拟号码的变体!
他们的行踪彻底暴露了!灭口的人已经摸到了门口!
陈锋眼中杀机毕露,扣着扳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后的陆知远突然急声道:“别!留活口!”
陈锋动作一顿。
几乎同时,那个被制住的“杀手”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被扭到背后的手猛地一挣,竟然从袖口里弹出一片极薄极锋利的刀片,直刺陈锋的小腹!
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陈锋反应极快,侧身躲闪,同时扣着对方手腕的手猛地发力!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杀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刀片脱手落地。陈锋毫不留情,一记手刀狠狠劈在他的颈侧!
杀手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地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走廊里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惊险搏杀从未发生。
陈锋迅速将杀手拖进屋内,反锁上门,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快速搜查了杀手的身体,除了那个简易□□和刀片,没有其他身份证明。
陆知远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杀手,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刚才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们疯了……”陆知远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这里也不安全了!”
陈锋检查了一下杀手的手机,那条信息已经消失了,显然是阅后即焚的模式。他脸色铁青,拿出自己的备用手机,尝试再次联系赵建国,依旧无法接通。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陈锋当机立断,“对方能找到这里,说明我们的行踪一直在监控下!安全屋已经不安全了!”
“去哪里?”陆知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陈锋目光闪烁,快速思考着。内部可能有问题,赵建国那边暂时联系不上,常规的安全点都不能去……
他猛地看向陆知远,眼神决绝:“去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他拉起陆知远,快速收拾好必要的东西,将那个杀手用束缚带捆好堵住嘴塞进衣柜。然后,他带着陆知远,没有走正门,而是打开了安全屋浴室的天花板隔层,从里面一个极其隐蔽的通风管道口钻了出去——这是当初设计时预留的最后一个逃生通道。
管道狭窄而布满灰尘,两人艰难地爬行着,最终从相邻单元楼的一个废弃储藏间钻了出来。
没有停留,陈锋拦了一辆最普通的出租车,报出了一个让陆知远愕然的地名——
“江城大学,教职工宿舍区。”
出租车汇入夜晚的车流。陈锋警惕地注视着后方,确认没有车辆跟踪,才稍稍放松下来,但脸色依旧凝重。
陆知远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中充满了疑问,但此刻不是询问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地,将那个装有父亲遗证的保险盒,更紧地贴在了胸口。
毒蛇已经露出了獠牙,追杀到了家门口。
他们被迫转入更深的暗处。
这场暗涌,终于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正面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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