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卡尔将满是泥土的靴子拔掉扔在外面，带着满身的寒意钻进了帐篷，他拨了拨煤油灯，想让它更亮一些。
“你现在……”他深呼吸，她做的这些破事还少吗？他没必要和她生气，他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可是该死的，现在是在战场上，不是在巴黎也不是马赛，他没有把握一定能救她。
“我知道，我现在应该在乌曼，但是确实发生了一些意外。”她晃了晃他的手臂，“那个该死的飞机居然不等我，我在救治他们无畏的帝国战士！”
“……”
“后来我就再也没机会上飞机了……我真是大错特错了……”说着说着，眼泪在他面前再也止不住，“西奥多还是死了，明明是很成功的手术，可是该死的，偏偏在这里，在这个鬼地方……”
卡尔爬过去将她拥在怀里。
战争带来的死亡仿佛无穷无尽，医疗中心每天等着拉出去埋葬的尸体堆积成山，周满的心早就像铜墙铁壁一样了。在他面前，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似要流干才作罢。
她的泪水像玻璃碎片一样砸在他心头，刺痛感要将他心脏撕碎。
帐子里安静了好一会，他们紧紧拥抱着，无声地修补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你们会投降吗？”如果投降的话，苏联会放过他们吗？第六集团军的惨案才发生没多久。
“……为什么要投降？”
周满只是问问。他们投降也不一定有好结果的，第六集十万人投降最后只有五千人回到故乡。但是只要有活下来的希望，怎么都行。
“不投降，准备突围。”
“那我和你们一起突围。”
卡尔安静一会，他有点犹豫：“你的梦里，我们是投降了吗？还是突围成功了？”
“嗯？”周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卡尔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我说你的梦……”
周满恍然大悟，果然撒谎不可行，“我的梦没有这么详细的。”她推开他，躲避着他的目光，她连切尔卡瑟这个鬼地方都没听说过。
“可是你能梦见第六集团军投降。”他们确实投降了，就在卡尔到达战场两个月后。
德军曾试图发起“冬季风暴”行动来营救，一路攻至米什科瓦河附近，距离被围军队48公里的地方。面对苏联红军60个师的围点打援，他们再难向前推进。
而第六集始终没有选择突围，直到A集团军群到达高加索山脉，他们再也没有了突围的时机。
他们知道，一旦突围，整个高加索集团军恐怕都会落入苏军口袋，他们没得选，蓝色方案失败了。
乍然听到周满的预测，卡尔感到无比惊悚甚至慌了手脚，冷静下来之后，他又觉得没有人可以如此精准预测，甚至具体到年月日。他一直保持一个半信半疑的状态，不敢相信或者不愿相信。
直到听到第六集投降的消息，没有突围，直接投降。周满的预测再度应验，恐惧感在心头挥之不去。
“你为什么这会儿要和我说这个？我困了我要睡觉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们现在的境遇和第六集相似，但是我们不会成为第二个第六集。”他继续追捕她的目光，“我只是很好奇，但我确定你不是间谍，你为什么会提前知道那些信息，除非你是女巫，如果你是女巫的话，哈……那更不可信了，你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像个聪明的女巫。”
“……”聪明的女巫应该什么样？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女巫呢？”卡尔继续自言自语。
周满觉得他快疯了。她不应该开金手指的，挖了一个坑自己填都填不完了。
“卡尔，我好冷，你抱着我睡。”周满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好吧。”卡尔躺下去抱紧她，顺便将衣服都盖在两人身上，“你得和我讲实话。”第六集投降之后，他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可惜他再没机会问她。
“现实都应验了，那么德国会投降？那么我现在做的这些毫无意义，将德国从一个深渊拖进另一个深渊？”
很长一段时间，周满都没有开口说话。
“请你告诉我真相，无论是什么，我都信你。”
“卡尔，我来自未来。”但愿卡尔不会认为她是疯了。
“什么？”
“现在是1944年，而我出生于2000年，还要过56年我才会出生。”
卡尔的怀抱突然收紧，周满要喘不上气，她挣扎了一下继续说，“那个时候战争早结束了，我当然知道。”
卡尔不敢置信，他甚至不知道该这么组织他的语言，“可你，嗯，你在我面前。”
“对，我的时间倒流，让我出现在你面前。”
蓝眼睛仍然是震惊且不可思议。
“我是周满，卡尔，你知道的。可能你看见的是周璟容，Jaron的妹妹，但我是周满。”
“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zhouman in this soul.“
卡尔紧紧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肩膀上，丧失了语言能力。
“二十岁那年我来到这个世界，Jaron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你是第二个。”那个女人不算。
卡尔沉默了好久，他得相信她是女巫或者相信时间真的会倒流。
女巫的可信度会不会更高一些？
该怎么说服自己时间会倒流呢？
灵魂？2000年？开什么玩笑？他的认知世界在崩塌。
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吧？她认为他很好骗？
周满怎么会骗他呢？周满不会骗他！
或许确实存在，就像他们鼓吹的“奇迹武器”一样，虽然是谎言，骗不了他，但几十年后也许会出现呢？
好吧，她是周满。她早说过她叫周满，在他面前，她一直是周满。
卡尔内心摇摆过后就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她。
这一切就该这么解释，在时间的洪流里，上帝将一颗美丽的灵魂送到他面前，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在战场上遇见她，就好像他们命中注定要相遇然后相爱。
不然又该如何解释？
“你会回去吗？”他突然惊慌。
“不会。”周满抱住他的脑袋，轻抚着他的头发。这真是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答案，但他在努力消化，“你年长我……”周满想了想，他几岁来着？
“也许是88岁，我可以做你的爷爷。”
“不要想占我的便宜。”
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所以你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实发生的，德国注定战败，无力改变，但你却不知道当下的结局。”
“是的，我只知道部分，因为我的记忆不是很好……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回去帮你查阅历史。”
“……我不想知道，”他会想尽办法让结局掌握在自己手中，“你说你不会回去了。”
“当然，如果你在这个世界，我并不想回去。”她也回不去了，“如果你不在了或者说我没等到你，我就回去。”
“这个世界并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孤魂野鬼，了无牵挂呀。”
“……”卡尔沉默地看她一会：“好吧，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她凑到他面前。
“我不会让你回去。”
“嗯。”
“感谢上帝让你出现在我面前。”他侧过头亲吻她，迫切地想证明周满切实地在他面前。
“战争会结束，你们的所作所为都会被清算，无论如何，我请你活着来见我。在这里，只有你知道我，只有你知道周满的存在，卡尔，请你陪我继续在这个糟糕的世界走下去。”
“好。”
他们密不可分地紧紧拥抱着，亲吻着，在冰雪里互相交换灵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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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我来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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