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苑
风卷着落叶打旋,任婉云望着沈贵院落的方向,“垣儿这性子,真不如二爷年轻时。”
钱桂荣正为她续上热茶,闻言轻声道:“二爷当年是荒唐了些。”
“荒唐归荒唐,心里却亮堂。”
“他当年为了讨盐运使的好,能把新纳的妾室送给人家当表妹;
巡抚爱听戏,就把自家戏班送过去‘借调’半年。
那些盐商更不必说,每年三节两寿的孝敬从不含糊,账面上看着亏空,暗地里的人情却攒了一箩筐。”
她自嘲地笑了笑,“虽然后院的姨娘鸡飞狗跳,外头的关系网却密不透风。”
沈垣呢?
任婉云想起前几日收到的家书,字里行间满是对父亲沈贵的鄙夷,说他 “蝇营狗苟,难成大事”。
她当时气得把信纸揉了团,又怕下人看见,连夜烧了。
“他在柳州查盐税,竟把盐商的祖坟都扒了两座,因为人家不肯交账。”
“那些盐商背后站着的可是户部侍郎,若不是清儿连夜让人把账本偷换,
他此刻怕是已在天牢里待着了。”
任婉云的声音发紧,“他总觉得自己是二房嫡子,靠着定王的赏识就能平步青云,
哪里知道这官场的水,比战场上的泥沼还深。”
钱桂荣叹了口气:“少爷年轻,总得多摔几次才知道厉害。”
“府里这些人,可不会等他摔醒。”
正厅方向传来丫鬟的说笑声。
“万姨娘每日晨昏定省,转头就让沈冬菱去给老夫人捶腿,
韩姨娘见了我就垂着眼,沈棠能把库房里的陈米换成新米,说是‘怕夫人吃了胃不舒服’,
实则想让账房记她的好;
云姨娘最会装老实,沈梨送元柏的糖人里,总夹着些‘元柏弟弟说姐姐的字比先生还好’的话,
哄得老夫人总夸她教女有方。”
“一个个看着恭顺,怀里都揣着算盘。
若不是沈贵还躺着,她们早把库房的钥匙都想办法攥手里了。”
任婉云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凝重:“更别说薛姨娘和谢姨娘了。”
“这两位是豫王府赐下来的,虽没生下一儿半女,手段却比谁都藏得深。”
“谢姨娘从前就得二爷的宠,如今更是衣不解带地守在病榻前,端茶喂药从不用下人插手,
明着是情深义重,暗地里却让沈贵身边的小厮都念她的好,连沈贵哼唧一声,她都能第一时间说出
‘二爷是想喝参汤了’,倒显得我这正牌夫人像个外人。”
钱桂荣顺着任婉云的话,低声道:“薛姨娘看着倒是安静。”
“安静?”
“她每日只在院里侍弄花草,见了谁都是淡淡的。”
“可前几日采买的婆子告诉我,厨房的菜籽油比上月多领了两斤,
一问才知是薛姨娘给洒扫的仆妇们炸了油糕。”
“那些粗使下人最是嘴碎,如今见了她,一口一个‘薛姨娘菩萨心肠’,
府里哪处漏了风,哪处添了物件,她怕是比我这当家主母还清楚。”
“一个笼络着主子身边的人,一个收买了底下的人心,
虽没子嗣,也能靠着豫王府的名头和这润物无声的手段,慢慢织着自己的网。
若真等二爷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只需在老夫人面前说句‘注目这些日子太累了’,
就能让我被指摘为不孝。”
钱桂荣压低声音:“大房那边……”
“沈信和罗雪雁虽是武将,沈丘却比沈垣沉得住气。”
“那年沈丘跟着沈信在北疆,不过十二岁,就懂得把敌军的战马引到埋伏圈。”
“还有沈妙给老夫人请安,几句话就把沈冬菱比得像个草包。”
任婉云思索片刻,“三房的沈万更不必说,当年在户部当差,能把亏空的账目做得天衣无缝。”
“陈若秋当初跟我争管家权,用一碗燕窝让三位姨娘闹得鸡飞狗跳。”
“若不是他们家沈玥痴迷定王,陈若秋和沈万心力交瘁,哪轮得到我掌这沈府的权?”
钱桂荣攥紧了帕子:“夫人别忧心,您手里有二爷的印信,有豫王妃当靠山,
还有两个孩子,她们翻不了天。”
任婉云望着钱桂荣红肿的眼眶,握住她的手。
“阿荣,在这府里,我能信任的只有你。”
“奴婢这条命都是夫人的。” 钱桂荣屈膝欲跪,被任婉云扶住。
“起来吧。”
任婉云松开手,“只求爷能多撑些日子。”
“他在,我这主母的位置就稳;只要我还掌权,就能把沈垣那些惹下的祸事抹平,把库房的钥匙攥得更紧,
让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任婉云望着灰蒙蒙的天,心里明镜一般,沈贵这根顶梁柱若是塌了,
这看似稳固的沈府,怕是要顷刻间分崩离析。
任婉云的话音刚落,落在阶前的花瓣飘向西侧,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半株爬满枯叶的老藤。
常人看不见的维度里,一道淡青色的光幕正笼罩着彩云苑的西角门。
沈清的身影从光幕中缓缓浮现,望着廊下任婉云忧心忡忡的侧脸,勾起淬了毒的笑意。
“放心吧,娘亲。”
“父亲会好好‘活着’的,至少能撑到你满意为止。”
真正的沈贵早在半月前尸骨无存,骨灰化作了暗室的墙,躯体喂了猪当饲料。
病榻上的‘沈贵’被褥下的躯体泛着青灰色,银丝般的脉络在蠕动,
正是她用玄术炼制的傀儡 “韵池”
“娘亲会一直是沈府二房的主母,”
“毕竟,女儿还等着看娘亲怎么心疼清儿的哥哥和弟弟呢!”
沈清的声音里带着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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