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个人一起围着关以涵，就连高靖宇都和外班的男生一起站在沙坑的另一头，等她跳。
她微微低头，视线始终克制着保持直线——生怕它转个弯和前面的高靖宇对上，影响了自己的发挥。
同学们的加油声此起彼伏，方冉和陈成站在旁边满脸期待地给她打气。亏了方冉在她跳之前到处宣扬：“关以涵跳远就像白天鹅起舞一样好看。”当康文浩念到她名字，大家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她身上。
关以涵其实挺怕这样的场景，她怕引人注目，尤其是大家对她抱以期待的过分关注。可她偏偏天生又是人群中最无法掩盖的聚光点。
“涵涵冲！涵涵加油！”方冉和陈成微微弯腰，前倾着身子朝她喊。
“嘘~再喊我都不知道怎么跳了。”关以涵嗔怪道。
她深呼一口气，向下弯曲修长的腿，腰腹微微前倾，胳膊往身后荡，后又直起身子踮起脚尖，白嫩嫩的胳膊也直溜溜地摇曳到了耳后，扎起来的马尾辫子随风扬起几根发丝。身边的同学也跟着她的预备动作神经紧绷起来。
关以涵迎着夕阳纵身一跃，脚后跟稳稳地落在了2.14米的位置，动作干净利索，轻盈得连落地声都没有。
“哇~”
“卧槽！”
站在沙坑旁的同学不约而同地叫喊。
直起身子后，关以涵没有移脚，只侧着上身往后看了一眼距离，便从落地处右侧走出沙坑，蹦蹦跳跳地跑向方冉他们。她全身上下，只有脚底粘了些沙子，这些沙子等她蹦到方冉旁边时，几乎全部脱落了，已经回到她还没进沙坑时的干净样子。
“可以啊，你好像比去年跳得更远了。”康文浩拿着报名册把她的名字圈出来，用红笔在她名字后面写下：2.14。
“好像是，去年刚到两米。”关以涵回道。
“涵涵是真牛啊！感觉还没用劲儿就飞出去了。”方冉一边拍手一边不住地摇头感叹。
“我用了很大的劲好吧～”
“给我看神了，去年没看过你跳远。”陈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也没想到直接两米多了，去年也没跳这么多。”关以涵一手挽一个，回道。
康文浩还没喊下一个的名字，大家又开始七嘴八舌互相一言一语。只有高靖宇心不在焉地时不时看看时间，一脸忧郁，这是不常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他对面的男生一直带着笑跟他讲些什么，手舞足蹈的，他也只是偶尔点点头表示在听。
此时的他们实在离得太远了，无法感知到对方的情绪，也还不必感知。
她也是好久之后，才懂得了今天的他，那眼底藏起来的，还未疗愈的神伤。
跳高是要筛选的最后一个项目，轮到高靖宇时，已经快六点了，本来已经稀稀疏疏的人群又突然集聚起来。他在学校的爱慕者不少，多在其他班其他年级，二班倒是没听到什么其他人喜欢高靖宇的风声，因为二班女生对隔壁一班的野榜校草周之润更感兴趣。
跳高测完后，方冉拉着大伙儿一起帮康文浩把器材还回器材室。
“等下我们先去玩会儿桌游，再一起吃个饭？”方冉站在康文浩身边，好像一个人就可以做到将他围剿。
“可以。”
方冉差点乐出声，大概是因为康文浩这次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非常对方冉的心思。
正当方冉兴头正起时，高靖宇淡淡地说：“我先走了。”
“你不去啊？”方冉回头问他，关以涵也侧着身子安静看他。
“你们去吧，家里有事，我得早点回去。”说完他便准备走，手里的书包已经背在了肩上，不留丝毫余地。
“嘿，那正好！”陈成故意加大音量说道，并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过身不看他。
高靖宇也没看她。他面向室内站在器材室的门口，手里拎着装校服的口袋，身上透着夕阳的余光，发梢微微摇曳。尽管画面如此美好，却也不禁让关以涵内心感受到莫名的慌乱，她看不清他脸上挂着什么表情。
“那我也不去了吧，人少了玩桌游没意思。”高靖宇不去，康文浩立马反水。
“我们可以玩其他的啊，走嘛～”
方冉的目标当然不是桌游，怎会轻易放弃。
“下次吧，我一个男的跟你们三个女生一起有什么好玩的。”
“康文浩！你一顿到底吃几吨钢筋啊，能直成这样！？”方冉的语气像这几天的天气，说变就变。对康文浩她是再找不出来什么解气的话了，但是对高靖宇她是毫不留情：“你也不早说有事，早说其他同学都没走我们可以喊别人啊，就你爱掉链子，一点义气都不讲！”
这也倒不至于能怪到高靖宇头上，方冉确实早也没说要去玩，关以涵没有提前做好铺垫，他也没法提前说不去。
高靖宇站在那一动不动，双唇微启，正准备开口，关以涵迅速背对他跟方冉说：“奥！突然想起有个事，我得先走。”说完关以涵就去拿椅子上的书包。
陈成：“你怎么突然有事啊，不是，有你什么……”
高靖宇脸上的表情更加阴郁了，他往后退了两步，给关以涵让道。
“前天约了柳兰心去买东西，”关以涵背着书包往外走，“康文浩你就跟方冉他们去玩嘛，反正这周也没什么作业。我先走了，拜拜。”
关以涵走出器材室就给柳兰心发消息问她在哪，跟她约了个喝奶茶的地方。
她都走了，结果高靖宇这次还是没留下来和他们一起，也走了。
关以涵出校门的时候看见一个穿JK的女生。她东张西望地站在校门的正中央，放学高峰已经过去了，所以她站在那里格外显眼。起初关以涵也没有过多关注，她不紧不慢地走向公交车站台，站定后余光就看到高靖宇走出校门。站在大门正中的女孩蹦了两步迎上去。他似乎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还帮她拿了书包。
原来他是要去陪女朋友的，关以涵心里暗自琢磨，难怪今天就算没有自己，他也不留下来跟他们去玩。
都在说高靖宇是有女朋友的，今天她总是亲眼看见了。
目送他们走远，关以涵迫不及待地给柳兰心发消息，恨不能给她现场直播，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关以涵：【我见到高靖宇的女朋友了！！】【就在刚刚！】【我出校门就看见那个女生了，我还跟她对视了，结果高靖宇出来的时候我才知道那就是他女朋友】【他帮她拿的书包】
柳兰心：【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生啊？】【真好奇高靖宇喜欢的女生长啥样】【你没偷拍两张照片给我看看？】
关以涵：【我怕是不要命了，哪还敢拍她照片啊！】【短头发，刚到下巴的那种，有点俏皮可爱】【不算高，差不多在高靖宇脖子那里，不过高靖宇有186了，是在他衬托之下不高】
关以涵：【高靖宇帮她拿书包，不是那种很腻歪的，是很有默契感，一看就是已经很熟悉了那种】【外貌风格这些跟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离得有点远，我也没有看得很清楚，但是感觉应该是挺不错的一女孩吧，毕竟也是高靖宇能看上的人】
柳兰心：【停！！】【关以涵stoop！！】
柳兰心对高靖宇的女朋友确实好奇，但是也抵不住关以涵这铺天盖地的小作文，不知道的还以为高靖宇请她去帮忙把关了。
关以涵：【不是你在问我吗？】
柳兰心：【就你这些话的思想高度，我就给你四个字的评价】
关以涵：【什么？】
柳兰心：【丧心病狂！！】
关以涵：【……】
柳兰心：【我和润润上车了，你先去琼在点杯奶茶等我们吧】
关以涵：【那我先排队买章鱼小丸子】
柳兰心是目前最了解关以涵的人，也是唯二守护在关以涵身边，纵容她随心做傻事，永远支持她的人。
另一个是周之润。
周三下午。
“他们班要演白雪公主吗？”方冉站在路边直视前方，问关以涵。
关以涵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透过街对面影楼的玻璃橱窗看见周之润拎着一套白雪公主的衣服，转来转去打量。
“来真的啊，我以为他开玩笑呢～走，咱去看看。”关以涵把一大袋零食换了一只手，挽着方冉过马路。
每年国庆放假前，学校都会在放假前一天晚上安排各班举行国庆晚会。班主任说下午每个小组派两人出来采购，今天下午二班只有体育课和两节数学老师的自习课，所以中午还没吃饭，关以涵和方冉就飞出校门，这会东西已经采买得差不多了。
“哎呀！周同学在选战袍呢？”关以涵拉着方冉站在店门口，笑嘻嘻地调侃周之润。
周之润闻声抬头，布满愁容的脸瞬间舒展开来，径直看向关以涵。店里的灯照得他的眼睛闪亮亮的，生人勿近的气场瞬间消逝。
“你怎么来了？”
“看你试战袍呀！”关以涵走近他，扯着公主裙的裙摆，“哎呀！可真好看呀！真是适合你！你的组员有眼光！”
周之润旁边的男同学“噗呲”一下笑出声。
“过来一下。”周之润把裙子推给旁边的同学，右手伸过去揽关以涵的肩膀，有点难为情的样子。
“诶诶诶！这样不好吧周同学～”关以涵知道周之润接下来有什么行动，她故意装作不熟的样子，推开他的手，眼睛弯弯的看他表情。
虽然见到关以涵他忍不住笑意，但脸上还是藏不住的难为情。周之润没理会关以涵扯他胳膊的手，硬是把她拉到一旁。
“加到三个月，怎么样？再好好考虑一下。”周之润央求她。
上周末周之润跟她商量包一个月的零食，让关以涵替他去一班扮演白雪公主——这个一班班主任带头选出来的“民意白雪公主”，估计是一班班主任想借此弱化一下周之润平时在班里“戴眼镜的冰山”的形象。
都怪周之润生得一副让人生畏的眉眼，长得一张毫无正气的俊脸，要是在电视剧里，他一出场就是妥妥的阴暗腹黑病娇男主人设。
“怎么可以这样呢，周同学！你怎么能有这样**的作风啊！我是那种为零食出卖自己□□和灵魂的人吗？”关以涵故作正经，用两根指头抵住周之润的胸膛，往后退了一步，“有什么比看到周同学演白雪公主还兴奋的呢？再说了，到时候收的门票钱可比包我三个月零食客观啊！而且没这回事，你不也要给我零食。”
“算我求你的，看在我给你送了那么多零食的份上，还专门给你整理笔记的份上，帮个忙！”要是别人可能她早就答应了，但是周之润这样服软求她，于公于私，关以涵这次都不想帮这个忙。
“这些恩情我另报，周之润版白雪公主我必看！”关以涵跟周之润的顶级推拉这算是到达又一巅峰了。
“这样，”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我满足你任意一个要求，你随便提，包括关于高靖宇的，我都按你说的做。”
关以涵把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感觉是个不会亏本的买卖，心里有点犹豫。
“你怎么算也不会吃亏，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坑你，我的戏份其实很少的，只是客串。”周之润乘胜追击，一见她没有马上拒绝，就知道快有戏了。
“行吧，我再考虑考虑，回学校告诉你。”
“可以！那我让老板帮你把裙子装起来。”周之润一下又把狭长的眼睛笑眯起来。
“你别高兴太早，我只是说再考虑考虑，你自己上台还是大概率事件。”关以涵拍拍他的胳膊。跟他认识这么久，她总觉得周之润很好骗的，也不知道他考试科科那么高的分数怎么来的。
走出影楼，关以涵满脑子都在盘算，一会儿沉思，一会儿还忍不住笑。
“周之润刚刚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出来就开始这副我搞不懂的样子？”方冉一脸疑惑地问关以涵。
“待会儿跟你说。现在还有时间，你陪我去剪个头发可以吗？我想剪短。”
“你怎么突然想剪短发了？你长发多好看呐！”方冉一惊，突然一头雾水。
“为了帮周之润演戏，贴近角色形象。”
“不是吧！一个班内表演，没必要牺牲这么大吧？”
关以涵想做的事情，谁说服不了她。她总有办法转几个弯去找理由尝试。
“想剪个什么样的？”理发师问她。
“你看着合适的给我剪，反正我要短发。”关以涵脑子里仿佛是有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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