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玻璃窗前,凝成一股水路缓缓而下,绿植的影子印在湿漉漉的窗上,模糊成一片。
巴黎雨来的总是来的出乎意料。
风吹动深色欧根纱窗帘,拂过窝在沙发里甜睡的绿影,戚雾被凉风吹醒,皱着眉用手遮住被光刺激得快要流泪的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伸手拿过手机,一开机十几条消息和未接电话猛地窜出来。全都来自同一个人,她的经纪人许同。
【许同:明天下午三点,我去接你签合同。】
【许同:不愿意也得接,上面指名道姓要你。】
……………….
许同让她接一个内衣广告,一个月不到,她拍的商务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再加上几个品牌的大秀,戚雾忙得连轴转,觉都没得睡。
本来就觉少……
再这样下去,年纪轻轻就早衰了。
手机又开始不饶人地响,戚雾看见那熟悉的名字闪个不停,本就烦躁的情绪更上一层楼。
利落按下拒接,点开银行app看了看余额,四位数……
顿时两眼一黑,脱力般地把手机扔在地毯上,拿起茶几上的烟,光着脚踱步到窗前点燃。
凉风夹着雨俏皮地掠过窗,挑逗夜雾朦胧中的墨绿色睡裙。裙摆摇曳,嫩白的腿肉若隐如现。
薄荷味爆珠在口中释放,清凉从口腔直通大脑。
她从未享受过母爱,曾经渴望过,后来也就那样。
戚繁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从小到大,戚雾都得一步一步按照母亲的计划走,上各种自己不喜欢的兴趣班,厌烦的辅导课……但凡出现一丁点儿偏差,戚繁决不轻饶。严重时还会拿鞭子抽,简直和外人看到的慈母天差地别,活生生的黑罗刹。
李志青是个实打实的凤凰男,入赘之后借着岳父家的势才闯出一片天地。离了戚家什么都不是。戚雾10岁那年,她勉强完满的小世界开始天崩地裂。李志青出轨秘书让戚繁在婚床上给抓个了现行,两个人火速扯了离婚证。
那之后戚雾在她妈眼里充其量是个年轻时不懂事犯下的错误。
眼见心烦。
但戚雾是独生女,戚女士必然是不肯让她和她爸在一块儿。小小的戚雾还是更渴望和爸爸在一起,因为她爸压根不管她,全身心沉浸在金钱和美人的怀抱里,关心她的方式就只有一味的打钱。
她妈就不同,过于严苛的管教她,让她处处透不过气。明明是住在自己妈妈的家,却好似寄人篱下一般窒息。
她不是没试过反抗,后果最严重的是她16岁那年。
戚雾趁着戚女士出差,连着逃了一个星期的兴趣班。戚繁回来连饭都没吃,不关心任何原因,拿起鞭子就抽。
细皮嫩肉的小女孩那能承受的了?整个后背布满一道道荆棘似的血痕,染红了纯白色的校服。
直到现在背后依旧烙着细微的疤。
戚雾太怕疼了,自那以后,再没反抗过。顺着她的心意,安稳,颓废的渡过那难熬的两年。
熬着耗着,好不容易等到她妈规划好的把她送出来读书,压抑已久的叛逆崭露头角。
想彻底脱离戚繁,就得先脱离戚繁的钱。
头脑一热,看对方是个华人,语气十分真诚,秉着中国人不骗中国人的原则。没多想,稀里糊涂的就和许同把合同签了。现在就像奴隶一般被剥削得不行,合约期5年,这才哪到哪啊。
开始就想纯纯粹粹的做个模特,走走T台。没成想一不小心路走岔了,热爱被一堆不情不愿的商务堵截,疲倦又无可奈何。
戚繁不是不知道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活费直接不打,想看看她能折腾多久,以为这样她就会放弃。
现在吃的穿的全靠她以前攒下来的钱和走T台拍广告的收入。
和公司分成后也不剩多少,生活质量大大下降。
可那又怎样,她戚雾从来不走回头路。
一支烟燃到尽头,烟灰滚落在黑色鸢尾花手工地毯上,戚雾抿唇拿起手机,不情不愿地打出一个字。
【嗯】
………………
签完合同出来,夜幕升起。
言倾不依不饶的拉上戚雾去他哥刚开的bar。
看到招牌戚雾眉毛一挑,言倾她哥那么一个骚炮,酒吧名竟然就一个简单的one。
可到了里面,大有千秋。
从正面推门进去,走过两个用摆满名酒的巨型酒柜做的隔断,才是这个bar的正场。
暧昧的灯光通过闪光球折射在舞池中央的旋转舞台上,几个穿着半敞黑衬衫的腹肌男,随着舞台的旋转,不停地用力顶胯,买弄风骚。台下穿着性感的姑娘们,听着音乐,踩着碎玻璃般的高跟鞋,将汗水甩进紫色射灯光里。
穿过晃动的腰肢和高举的酒杯才抵达吧台和卡座。
戚雾和言倾坐在吧台,一杯酒还没过半,言倾已经和旁边的外国帅哥聊得热火朝天,直抛媚眼。
戚雾不由得失笑,又是一条心甘情愿上钩的美男鱼。
九点整,舞池旁突然一阵骚动,戚雾没理睬,细细品着酒。言倾猛地拉了她一下。威士忌酸荡出酒杯,滑落在雪白圆润的半弧上。
“哎,我去!有个大帅哥!”
戚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霎时间双眼猩红。
一米九的大高个被人簇拥着往楼上包厢走,满是纹身的左手拿着点燃的烟轻抿在嘴唇,和她一个牌子,紫色灯光恰到好处的照在他烟雾缭绕的脸庞,戚雾看清他眼角的泪痣,恰到好处的性感。
旁边的人不知说了什么调侃他,人没忍住,叼着烟咳起来,嘴角擒着坏笑,胸肌在黑色卫衣里一震一震,特抓人。
脑海里封存许久的亲昵记忆,不合时宜的浮现,好久未跳动的心脏,再一次被扯得生疼。
“那脸~那身材~跟他睡一觉不知道有多带劲!”,言倾暴露本性,全然没注意到身边人反常的脸色。
心里藏着的石头压得戚雾快喘不过气,想快点回家,但玩上瘾的言倾硬拉着人不肯放。
一杯又一杯,直到凌晨两点才结束。
出国后,酒精成为戚雾的必需品。但今晚心里装着事,一杯都没喝完。
脑袋清醒着呢。
以防万一,戚雾还是掏出手机找代驾,但眼看着等了快半个小时都无人应答,打车软件上的小车图标,像捉迷藏一样一个一个消失在屏幕。叹了口气,关上手机。
车开到半路突然下起暴雨,豆大的雨点毫不客气的肆虐挡风玻璃,好巧不巧雨刷器前天坏掉了还没来得及修,对于戚雾这个夜盲症患者来说,这个雨夜简直就是天灾。
安全起见,戚雾拐进旁边的别墅区停下,打算等雨小些再让许同叫人来接她。毕竟这个点这天气,uber更不会有人接单,再不想麻烦的人也得麻烦。
方向盘刚往右打,刺耳的刮蹭声响起。戚雾顿时呆滞,暗叫倒霉。
直到敲窗声在耳边响起,戚雾才回过神,将车窗降下,几个小时前刚见到的人,活生生的,撑着伞站在面前。
心跳失了续。
两人隔着雨幕红着眼对视,谁都不肯让步。
……
“下车”,程翊泽紧紧盯着戚雾,声音撒哑,周身笼罩着戾气。
戚雾收回视线,乖乖下车,刚准备开口道歉,带着男人温度的伞柄被程翊泽塞进她手心:“旁边站着去。”
程翊泽把戚雾的车挪开,靠边停好,重新坐上自己的车,把车窗降下来,无奈的看着眼前裙摆湿透的戚雾:“不上来?”。
戚雾咬着唇,拼命的想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和微微发抖的手。
但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徒劳。
瞧见她煞红着眼保持沉默,程翊泽不打算再忍,猛地打开车门,一把把人抱上车。干净利落地收伞,关门,绕过车头,上车。
转头,发现她藏在暗红色连衣裙下颤抖的手。
以为她冷,伸手将暖气打开,调高。
三个小时前,楼上的包厢里。
掐着烟坐在中间男人,滴酒不沾,眼睛一瞬不离地盯着楼下吧台那抹暗红身影。
烟在她涂满玫红色甲油的指尖燃烧,烟雾缭绕在她妩媚的脸庞,仿佛在替他的眼睛缱绻地亲吻她。
酒杯一次又一次娴熟的贴上她的红唇。
心像被千万根针刺穿般疼痛难捱,生扯得人呼吸跟着发紧。
她以前明明最讨厌烟味,也滴酒不沾。
自从知道她讨厌烟味开始,他就再也没抽过。
直到她提分手,然后马不停蹄的人间蒸发般抽离出他的世界时,她最讨厌的烟开始替代她陪在他身边。
凌晨两点,那抹暗红离开吧台。
连带着某人的心一起。
程翊泽慢慢跟在她后面,夜晚情绪多作怪,终于忍不住,把车故意靠她旁边让她蹭上来。
他想找个由头听听她的声音。
没想到,戚雾连个招呼都不想打。
“怎么?见到旧情人,一个招呼都不打?”,语气里全是讥讽。
“对不起,不小心蹭到你车。”,戚雾打起精神回答他。
又点开支付宝,输入那串烂记于心的号码:“我把钱转你”。
葱白的手点点几下,忽的停下来。
犹犹豫豫开口:“你……还用之前那个号码吗?”
当初她离开得决绝,没敢当面提分手只在电话里说了许多伤人心的话,便把手机号注销了。
3年过去,不知道他有没有换号码。
“我哪敢换。”,他自嘲一笑。
刚分手不久那时,选择去美国读书那时,他都想过要换掉号码,把她忘了。可每次准备注销时,又想,万一呢,万一哪天她打来呢。
程翊泽记得特清楚,有回儿他和朋友去山里滑雪。突然雪崩,手机放在营地,正正对雪崩下来的方向,他没法回去拿。
戚雾看到新闻担心得要命,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信息,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前一晚她和他说今天全天都要练琴,程翊泽就觉着她没空联系他,也不会关注外界。自己又怕打扰到她练琴,所以没有急着联系她。
再出现在她面前时,戚雾冷着脸忽视他展开的双手,但对上他的脸,眼眶立马就红了。
隔着一段距离,声音微颤地问他,以后能不能随身带两个手机,能不能及时接她电话回她信息,能不能不玩这么危险的项目。
特严肃。
程翊泽心软得塌陷,连忙应下,人才乖乖走过来让他抱。抱不到一分钟就推开他转身走了,接下来两个星期没搭理他。
……
“车不严重,再说,我缺你这点钱?”
也对,全球限量十台的阿波罗太阳神,只不过是他车库里最不起眼的一辆。
戚雾把手机锁上屏,翻过来,放在腿上。
人程翊泽也不缺钱,无所谓。放在以前,不管怎么说她都给,但她现在就一穷逼,还逞什么能。
车内这会儿过于安静,程翊泽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轻点,“住哪?”
“BM”,戚雾看着方向盘上起起落落的手指。
“BM?”,程翊泽想起几个小时前酒桌上周玮说BM那块出了点事刚刚被封控了,一时半会儿解不了,担心他女朋友。
国外这种情况太常见了。
“你今晚回不去,那块给封控了。”,程翊泽面无表情地宣布这个残酷的事实。
又问:“带身份证没?”
程翊泽对戚雾再了解不过,她这人出门连包都懒得带,更别说身份证了。
和预想的一样,戚雾冲着程翊泽摇头说没有。
男人一言不发的倾过身替她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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