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戚雾连灯都没开,也没分出心思来抱抱想念她的seven。直直走进卧室,用力的关上门。
坐在床边,细细回想最近走神的次数似乎有些频繁。
末了,打开衣柜,蹲下,从木箱子的最底层翻出日记本。
她好久好久没有打开了,没有看过,也没有再写过。翻开上次那页。
“又是一年冬,我好像好起来了。”
“希望可以完整的过下一年。”
“想你。”
落脚202x年十二月瑞士 。
过得真快,这一年又过去一大半。
戚雾仿佛灵魂出窍般走到桌子旁坐下,试着平复内心那细微却难以撼动的波澜,提起笔,手失控地发抖。
“死循环。”
202x年十一月巴黎
歪七扭八的字,毛毛虫一样从纸上钻进她眸里,使得眼睛生涩发痛。
她以为她真的要好起来了,她以为她的冬天终于终于要结束了。
可是她忘了,奇迹永远不会在她身上出现,只有苦难留下的血迹斑斑。
无所谓,前几年那么难都过来了。
大不了死呗。
可........她好像有些舍不得了......
但又仔细想想,她比她想象的要多活两年,也值了。
每个人都是孤零零的来到这个世界又孤零零的回去,什么都带不走。
再努力再拼命握住的东西,都不长久,握得越紧,反而溜得越快。
夜半,路灯灭了,911还匍匐在楼下。
程翊泽望着那间黑漆漆的屋子,心烦意乱地叼着烟。
回来的车上,无论程翊泽怎么找话题,她一直兴致恹恹的。问她怎么了,她就撇开头不理人,过会儿冷不丁的来一句“你很烦”。
程翊泽见她这样也不敢再去触她霉头,之后的路程彼此保持沉默,停好车眼神都不给一个拉开门就走。
乱七八糟的事情全堆在脑子里快炸了,前天开始他爸妈轮番轰炸他手机。说这几年放他玩得够久了,年纪也不小了。太奶奶以前给他定了门亲,要他一定回国见人家一面,顺便把事悉数定下。
纯扯淡,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知道身上还有个娃娃亲。
狗屁娃娃亲,都什么年代了。
他知道和对方联姻对他爸他妈和他生意上都更有帮助,但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结婚。
他必须和他喜欢的姑娘结婚。
所以程翊泽已读不回,他爸气炸了,给他下最后通牒。明明白白通知他,如果不回来读研的事甭商量了。
程翊泽这人对学习没多喜欢,只是相对而言他爸妈的公司简直无聊透了,不想接手,上学还更有趣些。跟家里说的好听“读研”,说白了就是想多玩几年。
再说了,人压根儿不缺钱。接不接手照样活得潇潇洒洒。
大一时背着家里人和朋友搞了个科技公司,起初亲力亲为,公司平稳运行之后当甩手掌柜。只投资,不实操。挑合伙人的眼光够毒辣,有能力,讲义气。
所以,不但没亏,反而蒸蒸日上。
加上高三那会儿组的赛车俱乐部,除去其他乱七八糟的投资和房产,这几年赚得盆满钵满。
从高三那会儿开始,外头花的都是他自己的钱,家里给的生活费全存他自己老婆本里。
想着到合适的时间,全数上交给戚雾。可谁又能逃过命运的魔掌,人算终不如天算。
但分开后这几年,他非但没停止,反而将他大部分收益都放里头。
程翊泽想到荒谬的娃娃亲,又想到戚雾晚上突如其来的不开心。烟灰缸里的烟头堆得快溢出来,沮丧烦躁的情绪涨潮般涌来,他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以前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情况,戚雾的情绪永远逃不过他的眼。一秒不到,程翊泽就可以知道她不开心的原因,然后想尽办法哄她开心。
但今天他真的找不到。
操,真倦了。
死也得死个明白。
正准备冲上楼去,突然想到自己抽了好多烟,怕熏到她,又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散味。
门铃按了一遍又一遍,短信发了一条又一条,门内仍旧静悄悄。
戚雾今天情绪不对,担心她出事。程翊泽忍不住,拍门,“戚雾,给我开门!”
连续拍了好几下,本来酣睡的seven吓得直往戚雾房间跑,不停挠门。
屋里的人终于有反应,打开门把炸毛的猫搂抱在手臂里。
其实她早听到了,心如明镜,除了他谁大半夜的来敲她家门。
没开门只是没想好怎么面对他罢了.....
谁知道这人不管不顾地砸门,幸好她住的是一梯一户,否则明天该挨其他业主骂了。
抱着猫走带门口时,拍门声已经消停。
门打开,昏暗的走廊灯下映出男人阴冷的脸。垂着头站在门前,头发早已没有先前的精致,瞳仁晦涩,脖颈处青筋爆起,拳头紧紧地握着。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感觉整个人的气都被抽干只剩下一副空壳,颓靡的,灰暗的。
本应意气风发的人,因为她变成这副模样。
程翊泽对于戚雾来说是很特别很重要的存在,即使她故意忽略,但无可奈何的不由分说的,心里那块位置总是属于他,总是只为他牵动。
对于戚雾而言,他的开心是十分珍贵的宝藏,他开心了,她才会开心。当初和他分开,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她想让他永永远远的开心下去。
永远不要为任何人和事为难,甚至是自己。
程翊泽这人顺风顺水的长大,钱不缺,爱更不缺,每天就乐呵呵的活着。
以至于戚雾认为他人生中最大的困扰自己。
在爱里长大的小孩,不需要强行完整的家庭。就算他爸妈离婚,也从来都没缺席过他的成长,并且彼此承诺就只能有他一个孩子。停几天卡在他爸妈眼里就是最严重的一种惩罚,一般不到两天就心疼宝贝儿子“没钱花”给恢复了。
想上学就上,不想去就不去。当然促成这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他足够聪明。
家里人从来不安排他上任何兴趣班,只有他自己提出才报。要什么有什么,除了一点他爸妈没答应他——自己玩赛车。偶尔跑一下可以,职业不行,太危险。
但神奇的是,这种“溺爱”下他竟然长得还挺正。
她知道自己什么情况,乱七八糟的家事,钱是唯一的优点。但戚程两家终归领域不同,帮不到他多少。自己生着病,又是个实打实的悲观主义者。
一颗随时都可能会爆发的定时炸弹。
跟一个悲观的人呆久了,谁不厌烦,谁又不会受影响。
那时喜欢会被磨灭变成厌恶,她不希望这样,她不要这样。
她要体体面面的。
门槛就是一条分界线,硬生生将两人隔在两个同样漆黑但又完全不同的世界,谁往前跨一步,遍体鳞伤。
戚雾用身体挡住门,一脸防备。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程翊泽闯了进来,后脚把门踹上。
seven有了眼力见的离开温暖的怀抱。
程翊泽强硬的把人揽到怀里,冰冷的手捏起她的下巴,打量着她冒着冷汗的脸。
沉默几分钟,整理好情绪,率先开口道歉:“对不起,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你上来这么久都没开灯,我按了门铃也不开门,短信也不回,我担心你。”
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小孩,手轻轻地拂去她的冷汗,额头贴上她的,想把热气传给她。
“今晚为什么突然不开心?嗯?”
“你告诉我好不好?”,他在央求,挫败十足的模样。
“我在楼下想了好久好久,我想不明白。”
“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哄你,怎么让你开心。”
将军相对,他却率先败阵。
戚雾摇摇欲坠的心在这时被安稳地托住,鼻头开始泛酸发红。
手情不自禁摸上他新长出来的胡渣,刺刺的,扎得她手和眼生疼。
感性牵扯人的神经,戚雾冰凉且毫无血色的嘴唇蹭过胡渣,贴上他的,轻抿。
不到一秒,贝齿被人撬开,程翊泽反客为主。带着浓浓薄荷味的舌头侵袭她的口腔,你追我赶,一进一退。
程翊泽接吻,从不老实。
身体被大力地揉弄,羞人的声响无法藏匿,从相贴的唇里溢出,合着津液,黏糊糊的。
戚雾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到他身上,让他抱着从沙发到书房。
湿漉漉的吻持续快一个小时,终于结束。
戚雾靠在他怀里平复呼吸,也试图平复自己的感性。
良久,软着嗓子:“好晚了,回去吧”,边说边推搡他。
从收到他第一条信息起就想好的伤人的话,如今在最冰棍了几遍,但无可奈何的,她就是说不出来了。
激烈的吻弄得她没多少力气,根本推不动他一分一毫。
人直愣愣地站在她面前,瞳孔里透射出失望与落寞,再次紧握成拳的双手,隐射出他暗藏的愤怒。
程翊泽真的被她搞得上火,现在这般冷漠模样,感觉一个小时前先贴上来的不是她。
一个晚上,怎么会割裂到如此地步。
程翊泽尝试着压住情绪,不想和她吵架,不想说伤人的话,但是没办法。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一遍又一遍的涌上来。
程翊泽挺不住。
“戚雾”,撒哑,哽咽的音色,比分手那晚更胜。
“我他妈不是你的玩具。”,怒气压着喉咙不可遏制地翻滚出来。
但下一句,却淡淡的掺着冷,“我多乖啊,你勾勾手就来,有时甚至都不用勾手,像条狗一样。”
“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都无所谓。”
“我不问你当初为什么分手,你有你的苦衷,不愿讲,我知道。我不追问,我等你自己愿意告诉我或者不告诉我,都无所谓。”
“但你能不能不要一直一直推开我,真的。我真挺难过。”
“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对过我,我也没有过死皮赖脸的狗一样的贴过除你之外的人。”
“我对你好像已经完全没有底线了。”,他不再看执着地盯着她的眼,颓败地垂下头。
戚雾仍然低着头,她是胆小鬼。
情绪过激导致发颤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
“你看着我好不好?嗯?”
她飞速地扭头,逃离他的手掌,固执的望着窗外。
牙齿快要碎在嘴里:“行”。
“你要我走是吗?可以。”
“如果现在我走,那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一定不会。”
程翊泽的心绞得生疼,连施舍他一眼她都不舍得。要他怎么坚持。
“今天你也看到了,我手机响个不停。我爸让我回去结婚。我不想,因为我爱你。你也清楚,我们这种家庭都逃不过联姻的宿命,在你出现以前,我一直对它抱无所谓的态度,无所谓娶谁,无所谓有没有爱,只要有利益就可以。”
“但是你出现了,属于你的那个位置,我舍不得给别人。可是你一直推开我,你不需要我爱你。我再怎么坚持都没用。因为你永远不会朝着我走。”
说完,气氛僵持着。
半个小时快到了,房间里仍旧寂静无声。
程翊泽失望得歇斯底里:“你他妈到底能不能吭声?戚雾!”
曾经发音亲昵暧昧的两个字,变得如此残酷。
她还是不说话。
好,他明白了。
程翊泽深不见底的眼眸在她头顶停留一会,血腥味冲上喉头,后撤一步转身。
风用力合上门,又剩她一个人。
痛楚是一条毒蛇在她胸口盘旋,蛇信子释放出致命的毒液,一点一点侵蚀她的心脏。
他的剖白玻璃渣子一样狠戾地扎进她皮肤,看不见的血在流。
她能察觉,身上的血慢慢变冷...倒灌的惨叫声。
“我爱你”
“属于你的位置,我舍不得给别人。”
这两句话随着他失望的模样,暗哑的哽咽,久久盘旋在脑里,回荡在耳边。
房子像一个空壳,她也是。
舍不得又如何,和她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
与其双方都内耗,不如早日脱离苦海。让他找个有利的,家里满意的。
他也不用跟今天这样,一直被困扰着。
巴黎时间凌晨三点,三粒安眠药丝毫不起作用。
戚雾认命捞过床头的手机,不到10格电。
程翊泽知道一定会唠叨她,说她没心眼,然后赶紧给她充上。程翊泽最怕联系不上她,所以他每天都会提醒她给手机充电。
不过这都是以前了,在他的谆谆教诲下即使分开之后戚雾每天都记得充电。
今天不知怎么了。
想什么呢。
戚雾连忙止住这无端的联想,扯过充电线给手机续命。
又无聊的打开朋友圈,五分钟前言倾发了一张在one的自拍,她给她点了个赞,接着往下滑。
【言倾:没睡呢还,明天不没课吗,出来玩啊。】
她俩一个专业一个班。性格很合拍,是戚雾第一个真正的朋友。
所以,她愿意告诉她。
【7:嗯.......我好像又不行了。】
收到这条信息,言倾直接从酒座里弹起来,拨开视频通话,急急忙忙往外走。推开消防通道,恰好铃声停止,屏幕前出现那张苍白却依旧妖冶的脸。
“怎么回事啊?不是很久都不这样了吗?”
“不行,我明天带你在看看去!”
……
言倾急得叽里咕噜说来一大堆,她好不容易才插上话:“没事,老毛病。你喝你的去。”
嗓音藏不住的疲惫,让言倾怎么放心得下:“不不不,我还是过去陪你吧!”
“你也知道我这个毛病,不到特殊时期都不是大事。”,戚雾坐起靠在床头,“行了,安心。早知道不给你点赞了昂。”
见她这样言倾也没在坚持,默默点开一个沉寂许久的微信,给她约了明天检查。
正准备掉头回去大喝一场,瞳孔瞥见上一层楼梯上一个高大的黑影。
给她吓了一大跳,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轮廓有点眼熟,不过酒精上脑就没仔细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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