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我只比周小杰大两岁。我也年纪小，我也要喝。”
周来娣不愿意，往地上一坐，发起泼来。
魏如兰看着来火，一脚踢过去。
“你也会说大两岁，做姐姐的不让着弟弟，还跟弟弟抢喝的，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凭什么我要让着他？被人笑话又不会少块肉，我就要喝。”
话糙理不糙。
不过这应该是周来娣第一次说这样的话，把魏如岚气坏了，抓着一顿打。
也是，一直以来都有李娟这个大姐在前面挡着，周来娣也是得益者。现在要她牺牲自己的利益，又怎么会肯呢。
她被打得嗷嗷叫，但就是不低头。
周根也生气了，噌一下站起身，一巴掌打在周来娣身上。
“喝什么喝，再说我打死你。”
他可不像魏如兰那般虚架子，那是真打，啪一声格外响亮。
周来娣被吓傻了，她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个样子，吓得瑟瑟发抖，再蛮横她也不敢跟这样的父亲对着干。
终于安静了，周根又把自己的决定说了次：“麦乳精就阿娟和小杰喝，其他人都不准碰。”
周来娣委屈极了，哇一声大哭着跑了出去。
麦乳精这事算这么定下来了，李娟捍卫住了一半的拥有权。
进补要趁早，她当即给自己喝周小杰冲了一杯。
开水冲下去，满屋子的麦香味，闻着就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周根和魏如兰也被这香味诱得馋了，直直看着那两杯冲好的麦乳精。
李娟喝了一口，大概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
如果放在后世，应该就是一款奶香味的甜味饮料。
难怪后世会慢慢没存在感。随着经济发展，物质日渐丰富，营养品养生品五花八门，可选择性太多。可这时代物质贫乏，带了点奶乳的饮料已经是很难得的营养品了。
此刻在李娟心里，它也是人间美味。
谁让穿到这时代以来就没吃过一顿好的呢。
她没有浪费一滴，喝得干干净净。
看着喝得极享受的大女儿，魏如兰心酸道：“我活到这个年纪，也就生小杰的时候喝过一次。”
因为生了个儿子，周根高兴，加上不想儿子像女儿一样不够奶水喝，咬牙给她买了一罐麦乳精补充营养。
但也就一罐。
李娟知道魏如兰这话是说给她听的，抿唇一笑，道：“等以后小杰长大了，让他给你买，想喝多少买多少。”
周小杰还在不舍舔着杯子，听到这话不高兴了。
“凭什么我买的要给妈喝？我不，我买的肯定自己喝。”
不管这是有心还是无心，都听得魏如兰的心哇凉哇凉。
她当眼珠子般疼的儿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这么多年白疼了。
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儿子是白眼狼，安慰自己他年纪还小，童言无忌，甚至还怪起大女儿来。
“你比小杰大，不是应该你给我买才对吗？你这个做姐姐的带好头，弟弟妹妹会跟着学的。”
“是吗？”李娟看着周小杰，故意问：“是不是我给爸妈买，小杰也买？”
周小杰不负所望，大声拒绝道：“不，我才不给爸妈买，是你们得给我买。”
这下不仅魏如兰心凉，周根也心凉了，忍不住开口和他讲道理：“爸妈那么疼你，你怎么能连麦乳精都不舍得给爸妈买？”
夫妻俩心暂时都在儿子上，李娟得以脱身，到外头想透透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还是麦乳精真有点作用，总之她觉得精神多了。
出院门没走两步，就碰到邻居陈大娘。
毕竟是住隔壁，李娟从周家人聊天中听到果很多次，多少知道这户人家的情况。
陈大娘她在周家村却是出了名的泼辣。
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今年二十八岁，娶的媳妇是隔壁村的。因为陈大娘的缘故，大儿媳妇委屈得回娘家住半年了。
二儿子比大儿子小四岁，受母亲口碑的影响，至今还没娶上媳妇。
二十四岁放在几十年后还很年轻，但在这个时候谈婚论嫁都嫌晚。
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李娟自然不想惹，转头就想朝另一个方向走。
然而陈大娘却叫住她。
“阿娟，刚才看到姜技术员去你家了，是有什么事吗？”
李娟忽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来透气，不出来就不会遇到陈大娘，更不会被问这种送命题。
她只能敷衍道：“也没什么，坐了一会就走了。”
陈大娘嗤笑：“我才不信，怎么不见他来我家坐。”
“也许明天就去你家坐呢。”
这话说得陈大娘无话可说。
李娟怕她纠缠，趁她没反应赶忙迈开腿走人。
然而就是这一会的快步走，就累得有些喘气。
因为漫无目的，乱入了一条小路。
再往前走了一段后，看到几乎人家。
周家村是真的穷。
住的基本都是泥砖房，而这几户人家甚至穷到屋顶破了都买不起瓦片修补，只盖了几层厚厚的稻草遮挡。
李娟看着，都替他们担心下大雨顶不顶得住。
走了一段路，李娟发现很奇怪。
上辈子看过不少乡村剧，在她潜意识里，乡下应该很多人家养狗才是，然后她走了这么久，别说狗了，连狗吠声都没听到。
这是不是也从侧面说明太缺粮食了？
连人都吃不饱，又怎么养得起看家护院的狗。
李娟生出同情，打从心底希望姜凯真能为这个村子带来改变。
说曹操就曹操，下一秒她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姜技术员，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今天已经第三次见了，说不是有缘分她都不信。
姜凯对于在这里看到李娟也有些意外，笑道：“真巧。”
李娟看看他，又看看他准备走向的房子，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相信。
“这个房子，不会会是大队给你安排的住处吧。”
姜凯点头，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李娟心道，问题可大了。
大队长也太不厚道了，不先把屋子修补一下再让人住。可见那天开会说的都是屁话，什么科学种植，脱贫致富，他自己都不重视上面安排下来的技术员。
然而姜凯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怨言。
就不觉得委屈吗？
姜凯不解李娟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同情？怜悯？不平？
他也说不清，但这样被一个年轻女同志注视，让他有些不自在。
“李娟同志，你也是一个直爽的人，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
李娟本也没要藏着掖着，她看着破败的房子，老实说出自己看法：“这房子有点太破了，也不知道以前谁住，看上去废弃很久的样子。”
这话直接把姜凯听沉默了。
从小在周家村长大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房子以前谁住。
那场病到底有多严重，才会让她不记得这么多事？
出于教养，他不好细问。
“你真不记得这房子以前是谁住的？”
李娟摇头，同时也听出问题了。
这房子以前不简单。
好在此刻和自己聊天的是姜凯，如果是村民，可能第二天全村人都会在传她脑子有问题吧。
姜凯告诉李娟：“这房子以前是给下乡锻炼的知青们住的，知青们回城后便一直空着。”
所以对于大队长这样安排给，姜凯觉得一点问题都没。
破旧是破旧，但胜在可以自己住。
周家村村民的居住条件普遍都不好，村民能住他自然也能住。
李娟哦了声，也理解了大队长为什么将他安排在这。
知青下乡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房子空了这么久，难怪这么破败。
还好之前自己跟他坦诚过大病一场后很多事都不记得，不然今天又添一桩‘诡异行为’。
李娟笑了笑：“这么久没人住，得好好收拾一番才行。”
“还好，刚来那天大队长夫妻帮忙简单收拾了下，先凑合着住吧。”
李娟忏悔。
她误会大队长了。
不过，姜凯这城里人也真能凑合了，一点都不像城里长大的孩子，心态好到让人佩服。
“这房子破城这样，要全部收拾好必定是个大工程。”
姜凯认同，不过并不担心，乐观道：“没关系，事都是一点一点干的。我会在周家村待很久，慢慢一点点收拾，总能收拾完的。”
“你心态可真是好。”
这话听得姜凯笑了：“这不应该是正常人都有的心态吗？”
随口一句反问，李娟说不出话，同时生出很大感触。
或许吧，这应该是每一个人在遇到事时应该有的心态。只能说后世的内卷，卷得人没几个正常的，自然也就没有所谓平常心，包括她。
姜凯见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想到她身子不好，便主动邀请她进去歇歇脚。
李娟没有要进去坐的意思。
乡下民风没那么开放，她怕被村民撞见，引起误会。
“我还想继续四处走走，锻炼身体。”
她给自己的瞎逛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姜凯却信以为真，提醒道：“你大病初愈，不用急着锻炼。”
今天差点昏倒在他跟前，还让他心有余悸。
李娟嗯了声：“我会看着来的。”
话都说到这，姜凯也不好多说什么，再多说就逾越了。
李娟转身离开，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又转过身，喊住半只脚踏进院子的姜凯。
“姜技术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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