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门是活的？
这个念头在范迎的脑海里闪过，她感觉自己被吸入了一滩软绵绵的橡胶里，什么都看不到，
片刻后，她又被这一滩橡胶吐了出来。
范迎站稳后，发现弥漫在鼻尖的消毒水气味消失了。
她站在一个长长的走廊，墙壁、天花板和地板都是融为一体的银色，
她转过身，本应该存在的门也不见了，也是封闭的银色墙壁。
她试着摸索了一番墙壁，却找不到任何的缝隙。
同样地，应该在她身边的伊念朵也看不到人影。
“等一下，你在骗我吧？”
伊念朵的声音从范迎的左侧传来，只见伊念朵身后的银色墙壁在缓缓闭合。
当伊念朵走到范迎的身边时，那大开的洞重新形成了墙壁，仿佛那里不曾存在门。
她身后的入口也应该和那道门一样隐藏起来了，但是医院为什么要应用这种技术。
“你怎么可能是星际联合公司的CEO？”
“穿着一套那么随意的衣服，身上也没有精英的气质，表情那么温和，甚至还有空和我在医院聊天。”
范迎的目光落在一脸怀疑的伊念朵，又产生了新的疑惑，她怎么走得这么快。
范迎被入口吞进去的时间不长，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伊念朵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左侧。
这样强大的移动速度根本和病人不挂钩。
“喂，你在报复我吧？我不就把你骗了一程，你还骗我说你是我姐的上司？”伊念朵说，“难道说，我姐出问题也是骗我的？”
伊念朵居然不知道星际联合公司的CEO是冯苏。
看起来伊念朵说她的时间停留在十一年前是真的。
“你的姐姐伊念星和AI进行了交易，这一点我没有骗你。”范迎顿了顿，“我是星际联合公司的CEO这一点……”
“你说你是CEO是骗我的？”
“我……”
范迎刚想要回答伊念朵，她注意到走廊的银色突然开始褪色，一层淡淡的灰色笼罩在了走廊之上。
“AI乱流爆发了，我们得离开。”范迎望向伊念朵。
伊念朵的表情却异常地平淡，她打了个哈欠：“所以我不是说过，探访时间已经结束了，请你明天再来嘛。”
“现在是病人治疗的时间了。你既然已经进来了这里，也必须和我一起接受治疗啦。”
“AI乱流就是AI治疗？”范迎反问。
内心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范迎的心反而吊得更高了。
伊念星的交易是真的，她真的为了她的妹妹，和AI进行交易。
“AI乱流？”伊念朵皱眉，“你在说什么东西，这是很正常的AI波动。虽然这种AI波动是目前最先进的，但是你不是星际联合公司的CEO吗？怎么连这都没有见过。”
伊念朵一脸狐疑地观察范迎，像是更加怀疑范迎的“CEO”身份，却对身边的褪色走廊没有任何的反应。
——就像是AI乱流就是她的日常的一部分。
望着伊念朵习惯了AI乱流的模样，范迎突然意识到进入医院后的古怪来自哪里。
医院的设施使用了极多的AI，包括本应在AI战争后禁止的高智能AI。
她想起来，一路走过来，智能几乎取代了所有的人力，医院的时间仿佛在往回拨动，回到了AI战争爆发前，回到了……
十一年前。
回到了“那个AI”在伊瓦兰使用“矛盾”这个AI能力、使整个伊瓦兰的AI同时崩溃之前。
回到了那个人类习惯AI的服务，高智能AI充斥生活的每一处的那个时代。
“喂，你怎么在发呆？”伊念朵的手在范迎面前晃了晃，“好啦，我知道被拆穿了‘我是CEO’这样的谎言会感到尴尬，但是我原谅你了。”
“不过嘛，即便你现在想要离开也是不可能的。”伊念朵指了指范迎身后的入口，“每日的探访时间结束后，这个门口就封闭了，任何人都无法进出。”
“然后现在你可以和我说说，我的姐姐究竟犯了什么错了吧？”
“你的姐姐伊念星主管……”范迎才说了一半，又停下了。
她要怎么和一个十一年前的人解释“和AI交易”的严重性，十一年前的人没有经历过AI战争，理所当然把AI认为是便利的工具。
她必须重新找一个话题的切入口。
范迎的目光落在褪色的走廊上：“你知道你的AI治疗怎么一回事吗？”
“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姐姐和我的治疗有什么关系？”
范迎更加确定了伊念朵对AI的认识停留在十一年前，在AI战争爆发后，若正常人听到自己的亲人和AI有关系，绝对不会是如此平静的反应。
“你的姐姐为了你用上最……先进的AI，滥用了公司的权利。”范迎说。
“我就知道。我一个人怎么可能享用这么大的地方。”伊念朵说，“然后呢？”
“然后……你这里有接口吗？”范迎问。
“接口？当然有。啊，你肯定在说谎了……”
范迎的心脏一停。
伊念朵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原来你是AI工程师。只有AI工程师才会来到一个新地方就问这样的问题。你更不可能是CEO了，你应该是姐姐的下属吧？”
范迎内心一松，伊念朵没有看出她的目的。
“接口在哪里？”
“跟我来。”
望着毫无掩饰的AI接口，范迎再次想起这里的时间停留在十一年前。
在AI战争爆发之前，冯苏找到消灭AI的方法前，AI根本没有掩饰接口的必要。
她把连接线的一端接入自己的手环，连接线接入手环的那一瞬间，解封了30%的能力开始流动。
她又拿起连接线的另一端，比较连接线和墙壁上的接口，准备调整连接线的接口。
再然后，她的动作凝固了。
“怎么了？为什么停下来？”
伊念朵的声音拉回了范迎的注意力，范迎颤抖着把连接线插入到墙壁里。
不用进行任何调整就能直接把连接线插入AI的接口，这就是拿着满级号回到新手村的感受。
她忘记了，在十一年前，AI的接口都采用统一的规格，那个时代甚至并不存在接口师——接口都是统一的，根本不需要考虑接口调整。
如果是这样的话……
范迎点开屏幕，手指轻快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顺利地破解了这一条走廊的AI。
在获得的控制权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点感动。
十一年前的AI真友善，她真想要和十一年前的AI交朋友。
“你的动作很熟练嘛。”伊念朵说。
“毕竟我应对过更多复杂的场面。”
比如边调整连接线的接口，边使用黑盒子观察屏幕曲线，输入复杂的指令，然后顺便躲一躲来自AI的攻击。
获得走廊的控制权后，范迎马上开始检查AI乱流的痕迹。
她又碰到了一个新难题，系统采用的是十一年前的版本。
但幸运的是，解答了无数人的提问后，她算得上是XP版本的专家。
她的手指快速滑动手环屏幕，心脏却一下子沉了下去。
并不是她找不到AI乱流的痕迹，相反的是，这个系统全都符合AI乱流的标准。
在十一年前，AI在系统里如鱼得水，拥有无法攻击操控者以外的所有权限。
单凭这一点，只要范迎离开这个地方，告诉给联盟，这个AI治疗区就会被销毁。
“我相信你是专业的AI工程师了。”
伊念朵的声音突然从走廊的右边传来，范迎抬起头，看到伊念朵从走廊右侧的洞口出现。
在范迎专注研究走廊的AI乱流的时候，伊念朵又以不符合病人的体力四处活动。
这时，范迎注意到原本是银色的墙壁已经变得极为黯淡，几乎化成了灰烬的色彩。
在这一片灰烬之中，伊念朵的存在是如此鲜艳，犹如灰烬中的一抹耀眼的火焰。
“毕竟看起来你真的是我姐姐的下属，只是几个动作就破解了走廊的AI，不愧是星际联合公司的员工。”
伊念朵缓缓向范迎走过来：“但是我不得不遗憾告诉你，你无法离开这里了。”
“什么意思？”
“因为正义和善良，孤身一人前往危险的地方，真是让人敬佩又……”伊念朵轻轻拍打手掌，声音回荡在走廊中，“愚蠢。”
随着伊念朵的这一声“愚蠢”，走廊的颜色顿时变得更加灰暗。
伊念朵瞥了一眼走廊：“我今天的治疗时间快到了，很遗憾只能结束和你的聊天了。”
“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自称是星际联合公司的CEO，比上一次自称是八家掌权人的有趣多了，十一年后的人都是这么鲁莽的吗？”
伊念朵伸了个懒腰：“建议你看一下手环屏幕，你已经被这里控制了哦。”
范迎低下头，屏幕陷入了一片乱码，屏幕变成了十一年前的旧版本，背景变成了蓝天草地。
她的手环被AI乱流入侵了。
她试着扯了一下连接线，两端像是锁死一般，无法活动。
她终于知道八鸿路为何会突然失去联系，直至她靠近医院后，他又发出了两条完全相反的信息。
恐怕八鸿路也同样进入这里进行调查，然后遭遇了不测。
而她也落入了同样的境地。
“那么在最后，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病是什么吗？”范迎问。
伊念朵的神色变得冷漠，像是被摸到了逆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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