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柒在书架上翻了又翻,几乎把每一本书都抖了个底掉,可还是没找到怀山师父收纳的地图。瘦高个和尚心下疑惑,一边帮忙翻找,一边又问:
“师弟,你真的确定有什么地图吗?咱们总不能把所有的书架都翻一遍吧,那工程量也太大了!”
“我明明记得师父把地图放在这个架子上的,怎么没了?”少年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可手底下的动作却没因此停下来。他仔细回想着最后一次见到地图的场景,记忆依旧导向三楼的这个书架。
外面起了点风,铜铃碰撞出清脆又好听的叮当声,几下就赶走了几个人熬了一夜的困倦。瞿麦定了定神,加入到寻找地图的队伍中去。书架被翻得乱七八糟,岳青罗却被外面的铃铛吸引了过去。
藏经阁楼有八角,每一角都对准一个方向。八个铃铛虽然都是铜铃,可却仍有些细微的不同,尤其是铃铛里的铃珠,它们的颜色和质地同檐角上的石兽眼睛相同,手电一照,流光溢彩。
“看什么呢?”红罗凑过来问。
“五行对应五个方向,木对应东方,藏经阁东面是林地,上来的东向楼梯也是木梯;火对应南方,起火的食堂就在藏经阁正南向;金对西方,水对北方,这两边有什么我们还不清楚。土居中协调四方,意为核心和稳定,这里就是最中间,是整个寺的核心。”
“这和九龙柱还有舍利塔有什么关系?”
“这个寺庙的缔造者应该算不上完完全全的佛教徒。至少在建寺的时候,他们化用了许多阴阳五行的东西。龙生于汪洋大泽,照这么推断,九龙柱很有可能是在藏经阁的北边。如果找不到那份地图,我们也可以先去北边探探,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话音刚落,只听见“咣当”一声,是大和尚错手推翻了摇摇欲坠的书架。书籍本册散落一地,他手忙脚乱地捡拾这些书册,没留神其中一册摔散架的书中间露出一个很小的锦盒。
瘦高个心细,眼睛也尖,他把锦盒从书中间取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十分精致的金钥匙。钥匙下面压着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看着眼熟,那行字端端正正,内容是:
五楼正北五层五,子正三刻,图现。
“子正三刻。”孟逐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段时间。”
“这会是那张地图吗?”竹柒不大确定,他分明记得师父把那张地图夹在了三楼的书里,“万一这个图不是我们要找的地图,那可怎么办?”
“我们还是先找找,刚好一边找一边等时间。”
食堂被烧得一干二净,瘦高个只好拿了点果子和偷藏在禅房里的零食过来,再加上红罗包里的东西,几个人分一分也能勉强果腹。果子是树上新结的,咬一口下去,又酸又涩的汁水充斥在唇齿之间。
竹柒被酸得牙疼,忍不住掉下泪来。藏经阁他来过很多次,每一次都跟着怀山一道,他是个被人弃养在寺外的孤儿,如果没有怀山师父,他可能早就饿死冻死也未可知。
大和尚叹了叹气,伸手把最小的师弟揽进自己怀里。说是师弟,可怀山却从没真的想让他剃发出家,竹柒在宝相寺长大,别的小孩该有的他一样不少,寺里众僧人也从不因为他长在寺里而亏待他什么。
孟逐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他看着刚刚经历过寺中变故的三个和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对于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更是绝口不提,他背过身去,一言不发啃着自己的压缩饼干。岳青罗了解同伴的性格,也不多问什么,盘腿坐着望向窗外发呆。
藏经阁的书浩如烟海,吃过饭,太阳一晒,懒洋洋的劲儿便在空气之中弥漫开来。红罗打了个哈欠,率先进入梦乡。书堆里的气味很独特,油墨的味道和陈年纸张特有的潮湿味混合在一起,竟然能起到些安神的作用。
这样安详的午后很快就随着时间流逝,时针和分针重叠的时候,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等待着子正三刻的降临。五楼正北册的书架刚好靠近窗户,零点四十五,月亮绕到正北的窗前,月光流水一样照进来,不偏不倚照在了书架第五层的五号书格。
细微的“咔哒”声挑动着每个人的神经,他们目不转睛盯着第五层,果然有所收获——第五个书格下面似乎布置着某种机关,棕色的木块从书格底部缓缓升起,托起一本书。
书的封面是蜀锦织就的丝,书脊处用金丝线缝了个严实,书里面一片空白,翻开一看,什么都没有。孟逐把书合住,底封处有一个凹槽,凹槽正是钥匙的形状。
竹柒小心翼翼把金钥匙掏出口袋,又轻手轻脚把它放进凹槽里。书册自动打开,在扉页处停顿下来,上面的线条渐渐显了形,果然是一幅宝相寺的轮廓图。
再往后翻,里面从第一页开始详细记录了宝相寺自建寺以来大大小小的每一件事。小到每一年种了什么菜,大到每一任方丈和监寺的生卒年份、经验贡献,一条一条列举得十分明晰。最中间的两页是连页,上面曲曲折折的线条画着一副地图,竹柒扫了一眼,兴奋得很不能跳起来:
“就是这个!师父拿的就是这张地图!”
闻言,众人自觉围成一圈,仔细研究纸上的线条。岳青罗推断得不错:从地图上来看,藏经阁果然是在整个寺的最中间;藏经阁正南方除了食堂,原先还有一座香油阁,只是它被焚毁于七十年前的一场大火,再无踪迹;东边的树林茂密,上面标注着几个字,字体有些老,现在的人只认得一个“林”字。
西边那栋建筑叫“千佛楼”,按照大和尚的说法,里面供奉着佛祖一千座,每一座都是实打实的金身,故而也叫“金佛楼”。藏经阁最北面有一段巨大的空白,空白尽头没有字,只有两根细长的柱子和一座尖尖的塔,不必说,这一定就是九龙柱和舍利塔所在之处。
顺着地图的指引一路向北,一行六人却被一大片沼泽拦住了去路。沼泽边缘咕嘟咕嘟冒着棕褐色的小气泡,中间是深不见底的焦黑,蒸腾的白汽漂浮在沼泽面上,预示着前方有险。孟逐走在最前面,捡起一块石头丢进去,石块被气泡吞噬,不见踪影。
他想和同伴商量度过沼泽的办法,一回头却看见瘦高个和尚站在原地晃了晃。再往旁边一瞄,他身旁的竹柒也没好到哪去——整个人摇摇欲坠,路也走不稳,像是喝多了酒。
孟逐眼疾手快拽住两人的胳膊,架着两人远离沼泽地。瞿麦暗道一声“不妙”,赶忙撑住了差点瘫跪在地上的大和尚。她神色紧张,连连冲身边人喊:
“是瘴气!快往后退!”
瘴气仿佛长了触角一般感知到人的存在,它们在空气中蔓延,直扑向人群。大和尚眼角渗出血丝,瘴气有毒,侵入人体会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偏偏这个时候,沼泽地里有什么东西在游动,腾空而起的瞬间和岳青罗的屏障撞出剧烈的响动。
“哇哦,这是什么!”
红罗见到面前的庞然大物,瞬间打起了精神,她跳出屏障,迎战的姿势和岳青罗一模一样。
瞿麦忙着为三个僧人排瘴毒,无心观战,反倒是孟逐抱着胳膊在一旁围观起来。沼泽中跳出来的是一条六爪泥龙,它张开大嘴,泥浆从里面喷薄而出,险些在泥地上又垒出一座泥堡。
红罗也不闪躲,她轻轻一跃跳上泥龙的龙角,不慌不忙握着那对角向上提。泥龙吃痛,怒吼一声向上空飞。它头上的女人手劲儿出奇大,任凭它怎么挣都挣脱不了。
眼看着又一股泥浆要从龙嘴中倾泻下来,红罗掌根生出一股蓝色的火焰,火焰与泥浆交融,泥浆化为泥水,渗进地底。
“她的招式跟你一样,可她用火,你用水。”孟逐越看越觉得有趣,对一旁的人说,“蓝焰不常见,你跟她,羁绊很深。”
岳青罗不说话,她看着头顶和泥龙缠斗的身影,只觉得无比熟悉。眼见泥龙变换策略,伸着利爪冲瞿麦四人而来,爪子还没伸到跟前,就被一柄水刀削去了大半。
另一边,红罗也是下了死手,趁着泥龙被削去龙爪的瞬间,揪着龙角对它头顶就是一掌。她手掌中的火焰顺着泥龙的筋脉从头顶延伸下去,很快就将泥龙的身体瓦解开来。
泥浆碎片散落一地,红罗和青罗一高一低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不说话,却有十成十的默契。好戏收场,孟逐也跟着收起手里的刀。
“竹柒伤得不重,他们俩倒是吸了不少瘴气。”瞿麦背对着同伴,轻车熟路地介绍情况,“这个胖和尚的眼睛受了毒,我暂时封住了他的筋脉,但这也只能阻止瘴毒不在他体内蔓延,要想治好眼睛,还是得用药。瘦和尚被瘴毒腐蚀了小腿,现在必须把腿上那块肉剜下来,老孟,借你的刀一用。”
孟逐不废话,伸手便把刀递了过去。腐肉从小腿上剔下来,瘦和尚的五官皱在一起,痛得满头大汗。瞿麦正给他包扎的时候,脚下的土地突然急速变软。
一时间,沼泽扩张,所有人都被泡在泥浆中缓缓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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