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魂狂躁的动作掀起阵阵劲风,裹着极浓的恨与怨扑向许令禾等人。
“咻——”一根长棍在空中高速旋转,试图打散那邪风,却穿风而过直直攻向许令禾。齐毓眉心一跳,但又困于应对残魂的极端攻势,无法分神截住狄梵棍。站在原地的许令禾一个滚翻躲过攻击,偏头望去,是已经爬起半跪在地的无咎。
长棍嵌入地面,陨铁所制的棍身还在轻颤,看出来他是用尽全力了。
两人对视几秒,无咎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此时还能看出几分尴尬,不是,这谁知道不管用啊!
差点被爆头的许令禾:……那句话咋说的来着,记不清了,反正就是猪队友!
演阁老前辈的攻势也愈发诡谲,鬼雾中陡现重重鬼影,成围困之势向三人步步紧逼。眼下强敌在前,她也只能稍后再跟猪队友算账,“赶紧起来帮忙!”许令禾说完,即刻站起同齐毓背靠着背,无咎也疾奔而至,三人脊背相抵呈一个三角形态以免被逐个击破。
三人此刻就在九州剑结成的剑阵之下勉强支应,许令禾张开手任由掌中灵力已耗尽,化作粉尘的灵石随风散去,他们近期本就奔波疲累,这场战斗拖得太长了,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目光再度转向那残魂身上代表着演阁玄师的八卦图,许令禾同齐毓对视一眼,双方都隐约能抓住突破点。他对“玄灵宗”三个字有反应,那是否可以间接说明害他至此的人绝对是跟望墟界的几大势力相关?
前世看过不知多少本小说的许令禾联想到一些常见剧情,虽然不靠谱,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您是被谁陷害成这样的?是同门相残?您认识闻鹊么?渊武道君?壁娆仙子?……”许令禾再次使用神识传音,试图唤醒残魂的理智,不然他们可就惨咯。
一旁的无咎听着许令禾像是报菜名一般将望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报了个遍,可那鬼还是不见有甚么反应,正要开口,却又被齐毓一个冷冽的眼神拦下。
“……念离真…”下意识还在脑海中搜寻谁还没被提过的许令禾话音刚落,整个域仿佛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彻底沸腾!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郁粘稠的死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不再是散乱的鬼雾,而是更为凝实的,无数扭曲哀嚎的怨灵面孔,如同纯黑色的海啸朝着三人碾压而下。
“他又被刺激到了!”齐毓大喝,九州剑分身成影,脚下剑阵如青莲初绽,迅速扩张,与那些已经扑上来的怨灵狠狠撞在一起。
真是敏感!许令禾暗自吐槽,神识层面的巨震让修为稍浅的许令禾和无咎脚下不稳,齐毓的剑阵光华也几句闪烁,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然而,与之前纯粹的疯狂不同,这一次,“念离真”这个名字像是一把淬毒之刃,划了狂怒的闸门,更刺入了残魂最为核心的执念。
“嗬嗬……呃啊——!”残魂发出了与先前怨毒嘶吼截然不同的声音,他抱头的动作不再是胡乱挥舞,而是死死抠进自己虚无的魂体,仿佛要将某个烙印从灵魂深处挖出来。
“有戏!”齐毓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丝变化,他立刻放弃了硬抗,剑阵陡然一变,从硬碰硬的‘御势’转为流水般的‘导势’,九州剑不愧上古神剑之名,它在空中划出玄奥的轨迹,竟开始引导那狂暴的死气能量在三人周围旋转、卸力。
“他在对抗体内的某种禁制!师妹、无咎,助我,不要攻击他,疏导这些死气!”
许令禾瞬间明悟,她强忍着神识中细微的刺痛,双手结印,非一剑悬于身前,清冽的剑鸣带着雷火之灵可涤荡诸邪的力量扩散开来,与齐毓的剑意相辅相成,两人合力如同在狂暴的海洋中铺设一条相对稳定的通道。无咎虽不明其理,但对齐毓的判断深信不疑,狄梵棍猛力凿入地面半尺,周身魔气不再外放攻击,而是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护住三人,抵御着死气。
狂潮依旧汹涌,时间分秒悄然流逝,其毁灭性的力量被大幅分散。而处于风暴眼的残魂,挣扎得越来越剧烈。他空洞的眼眶中,幽光疯狂闪烁,时而涣散,时而凝聚,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迸发出来。
“星轨错了……”
“大凶!大凶!祸及苍生!”
“盟主不可……信他!”
“傀儡……禁术……尔敢!”
“杀、杀了我……”
三人一言不发地听着残魂所言,俱是无比震惊,最后一声“杀了我”凄厉之中,带着一种解脱的渴望和无法解脱的绝望,闻者心颤。
也就在这一刻,许令禾的目光再次锁定在申屠策魂体上那些由死气凝聚的锁链。之前这些锁链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但随着他理智的挣扎,锁链与魂体连接处,竟出现了如同细微裂纹般的波动!
或许这些锁链,不仅是禁锢,更可能是维持他这种疯狂状态的元凶?
“师兄!那些锁链!”许令禾疾呼。
齐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方才并未细看,眼下他仔细辨认,几息过后凤眸一凝:“是缚魂咒!以怨为锁,以妄为链,将人困在自己的怨恨里!打碎它们!”
打碎?说的倒是简单。办法是有了,可如何打碎呢?
物理攻击无效,灵力攻击会被死气吞噬。许令禾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方才自己以神识化剑,斩断死气巨爪的情形。对付魂体与魂体上的禁制,最有效的,还是神识之力!
她想起了温雨迟留下的铜铃,想起了那其中蕴含的、关乎灵魂安抚的微弱道韵。虽然铃已损,但那份感觉她还记得。
“我来试试!”许令禾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那恐怖的死气狂潮,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她小心翼翼地引动自身神识,并非化作利剑,而是将其凝聚成一道道纤细却无比坚韧的丝线。这些神识丝线带着她独有的,经过雷火淬炼的纯净气息。
“无咎,护住我肉身!”许令禾低喝一声,随即,那无数道神识丝线如同拥有生命般,穿透齐毓布下的剑意屏障,精准地射向魂体上的死气锁链!
“嗤嗤嗤——”
神识丝线与锁链接触的瞬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锁链上黑气剧烈翻腾,试图腐蚀、吞噬这些外来者。许令禾浑身发抖脸色瞬间苍白,但她咬紧牙关,全力维持着神识丝线的稳定与输出。她的神识,正与凶手布下的恶毒禁制进行着最凶险的正面交锋!
一根两根,锁链在神识丝线的切割与净化下,开始出现明显的断裂痕迹!
而随着锁链的断裂,申屠策的挣扎更加剧烈,但眼中的清明之色也越来越浓,那些破碎的意识开始连贯。
“我窥得天机…念离真其志非小,非为苍生,实为……一己私欲,欲以傀儡之术……掌控望墟”
“我禀明老盟主、老盟主他,他竟不信!反斥我危言耸听!”
“念离真…带人来了……好狠…抽魂炼魄……逼问塑魂秘法”
“我申屠策……愧对演阁列祖……竟让塑魂之术……落入此等奸人之手!”
“不甘……我不甘啊!”
当最后一条主要的死气锁链在许令禾神识丝线的全力冲击下轰然崩碎时,申屠策长啸,啸声中,充斥着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滔天怨气、恨意、不甘与痛苦。
整个死域空间随之剧烈摇晃,灰色的天空出现蛛网般的裂痕。那些汹涌的死气和怨灵,失去了核心支撑,开始变得透明,然后如同海水退潮般,向着空间中央那巨大的青铜铃铛虚影倒卷而去。
风暴渐息。
许令禾脱力般地后退一步,被齐毓稳稳扶住。她额上满是冷汗,神识消耗巨大,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尘埃落定处,申屠策的魂体不再扭曲狂躁,虽然依旧透明,依旧布满伤痕,却清晰地凝聚成了一个老者的形态。
他穿着一身残破的,依稀能看出演阁制式的玄色星纹法袍,面容清癯,眼神不再是空洞与疯狂,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悲凉、疲惫,以及微弱的清明。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复杂地看向下方严阵以待,落魄不堪的三人,最终落在了许令禾身上,沙哑开口,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字句清晰:
“小娃娃……你…多谢、助老夫……暂脱这无边苦海。”
他的目光扫过齐毓和无咎,在无咎的魔瞳上略一停留,却并未表现出敌意,只是沉思几息眼中闪过了然,最终又回到许令禾身上。
“你方才提及的那些人的名字……”他每一个名字都说得极其缓慢,仿佛在回忆无比久远的事情,“看来……望墟界已生巨变。”
许令禾咽下喉头翻涌的血腥味,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晚辈玄灵宗许令禾,见过申屠前辈。这位是我师兄齐毓,这位是我们的同伴无咎。”她顿了顿,语气中难掩疲惫,“前辈所料不差。念离真早已篡夺仙盟大权。如今,仙盟在其掌控下,倒行逆施,污蔑忠良。我师尊渊武失踪,宗门正被其步步紧逼,西洲妖族亦遭封锁。前辈,您是否是因洞悉念离真之阴谋,才遭此毒手?”
申屠策的魂体微微颤抖边界更为透明了些,他笑声苍凉,眼中悲凉更甚,“当年,老夫偶然推演出还是第三殿主的念离真命格有异,其势成,则望墟必遭大劫,生灵涂炭。老夫心急如焚,星夜求见老盟主,直言其弊……奈何,老盟主顾念旧情,更受其蒙蔽,斥我离间,不予采信。”
“念离真此獠心思缜密,手段狠毒。他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竟先下手为强,污我勾结魔族,意图不轨。趁老盟主犹豫之际,带其心腹突袭我……一番恶战,老夫不敌。他们……他们以酷刑折磨,逼问我演阁核心秘法,尤其是……灵祈塑魂之术!”
提到这门秘法,申屠策魂体波动剧烈,在恨极又愧极之下他面容扭曲:“此术本是我演阁用以点化顽石,赋予低等灵性,辅助傀儡之道的基础法门…虽涉魂灵,却重在塑与引,绝非邪术!可落入念离真手中……他以生灵魂魄为材料,以邪法篡改。竟…竟让他弄出了那种不人不魔、不妖不鬼的怪物!”
许令禾猛地看向齐毓,正对上对方同样震惊的眼神,那些魔童、那些半魔半人的怪物,其根源竟来自演阁的秘术,并经念离真之手扭曲邪化!
“他杀了我!!抽我生魂,欲炼成其傀儡,供其驱策。老夫宁死不从,自爆部分魂源,趁其不备,一缕残魂携这三清铃本体遁入虚空,流落至此。奈何伤势过重,怨气缠身,终是堕入鬼道,浑噩至今…若非你们……”申屠策看向许令禾,“若非你这女娃神识特异,身负雷火正气,又机缘巧合引动铃铛,更不惜损耗助我斩断怨链,老夫只怕永世不得超生,亦要成为那念离真为祸世间的帮凶!”
他喘息着,魂体又透明了几分显然魂力不稳。
“前辈,您可知念离真用那邪法制造的怪物,有何弱点?或者说,可有反制之法?”齐毓抓住关键,沉声问道,这才是他们目前最需要的信息。
申屠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极力回忆和推演。他抬起近乎透明的手,指尖有微弱的星辉闪烁,似乎在模拟着什么。
“那邪法,在于与强制融合。他以秘法撕裂生灵魂魄,强行将魔气、妖元或其他异物灌注其中,再以扭曲的灵祈塑魂进行粘合、驱动…此等造物,违背天道,其存在本身便极不稳。”
他缓缓道:“弱点?也许有吧…其一,在于核。每一个此类造物,其核心必有一缕被强行束缚,承受着无尽痛苦的原始生魂,以及一个用于维持融合稳定的核。若能精准击碎那核心,或……超度那缕生魂,便可令其解体。”
“其二。”申屠策的浑浊的眼扫过无咎,又看了看许令禾,“在于源,魔气…是邪法的重要支撑之一。但世有灵气魔气,亦分清浊,亦有本源。若是遇到更为纯粹之魔气或……能净化魔气的力量,或能干扰,甚至剥离那些被强行灌注的污浊魔气。”
他没有说得非常直白,在场三人都听懂了。
“多谢前辈指点!”许令禾三人齐声道,这些信息,至关重要!
申屠策的魂体愈发黯淡,他看向这片即将崩塌的死域,生前游走四方常用此铃镇邪收妖,不想最后一个被困住的竟是自己,他叹息道:“三清铃已与老夫残魂一体,此域将散,老夫亦将随之消散。能在最终时刻恢复清明,得知外界尚有你们这般后辈在抗争,老夫…死亦无憾矣。”
他最后看向许令禾等人,眼神带着恳切:“女娃娃,若他日、若他日你能见到我演阁当代阁主,或任何一位传人…请告诉他们,申屠策…有负师门重托……但无愧于心!望他们……警惕仙盟,清理门户…”
话音渐低,他的魂体如同风中残烛,化作点点星辉,与那些残余的死气一同,向着中央的青铜铃铛虚影汇聚。那铃铛虚影也逐渐缩小,凝实,最终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许令禾的眉心,在她识海中留下一个淡淡的铃铛印记,以及一段陡然出现的关于灵祈塑魂的模糊记忆。
这是申屠策最后所能留下的,关于演阁正统的传承印记。
空间彻底崩塌之时,许令禾三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开眼时,已然回到了西洲沙漠那清冷的月光下。脚下,是那具犬科妖修的骸骨,指骨间空空如也,那只诡异的铜铃,已然消失不见。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神魂之战,只是一场幻梦。
但识海中那个淡淡的铃铛印记,以及脑海中的信息昭示着刚才一切的真实。
沙漠的夜风依旧寒冷,三人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走吧。”齐毓率先开口,声音喑哑,“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恣祁前辈。那些吊诡的魔物……我们已知其弱点,接下来,该想办法……找到它们的巢穴了。”
许令禾和无咎重重点头,三人身影再次融入西洲的夜色之中,朝着章狞妖王的领地,继续前行。而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更加明确,肩上的责任,也更重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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