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白灵死死握住拳,终是按耐不住冲上去打开那两个小厮,旁边站着的小厮立刻上前前后左右围住尹白灵,她怒目瞪视,正要动手,先前说话的侍卫抬手示意了一下,那群小厮便都退了下去。
尹白灵赶紧上前替帘翠解开绳子,叫来侍女将她抬回房里。
那侍卫上前轻声道:“大小姐,今日就算了,若是下次她再犯这样的错,惹恼家主,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可就由不得你了,谁让她是大小姐的人,大小姐,你说是吗?”
尹白灵和他对视两秒,望见那侍卫眼中一片冰霜,她移开视线,挺起胸膛,正色道:“既是如此,这不懂事的丫鬟我也不要了,若是哪位夫人缺人用,就把她送过去吧,从此之后,她与我再无干系。”
“好。我这就回去禀明家主,那退婚书还请大小姐尽快签好,别让玉门山等急了。”语毕,那侍卫转过身径自大摇大摆地走了。
尹白灵明白了,她在一日,尹杞就一日无法安心,这里她是留不得了。
为了不连累更多曾与她有交集的人,尹白灵决定尽快离开。她本记挂着帘翠的伤,可是为了帘翠的安全,尹白灵狠狠心,终是没有再去见她一面。
这里早已尽在尹杞的掌握之中了,她的一举一动想必也都在监视之下。所以最后,尹白灵决定不惊动任何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桌台上还放着那道刺眼的退婚书,如今,甚至可以说是她的保命符了。
尹白灵沉思片刻,将它藏在了妆奁下的机关暗盒之中。
她将自己的闺房最后扫视了一圈,拿上几样东西,快步赶到了门口,终是又停下脚步,回头深深忘了一眼她从出生起就住着的屋子,然后收回目光飞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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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门山海边的落日素来是幻星大陆的一绝。大概是今日有贵客驾到,天空为自己上了套暖烘烘的“红霞妆”。
天海之间界限分明,闪着星光一波又一波滚动的海,在它上方铺满了红霞的天,和一轮蛋黄般的将要落下的日,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染上了暖融融的霞光。
远处那道红霞直直的照进楼阁中少女的心里,身边心上人的陪伴更让她心头如抹了蜜似的甜丝丝的。
她央求了她那表哥好几日,他才愿意带她来看一次这玉门山的奇景。
也许这也算不上什么奇景,只因为是与身边人一起,才让她如此期待向往。
她仰头饮了一口桃花酒,轻擦了一下嘴角,又顺势轻抚双颊,不知怎么的,她脸上烧得火辣辣的。
她转过头望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那人,见他看过来,急忙转回头,心头扑通扑通一阵乱跳起来。
“表……表哥。”她鼓起勇气轻轻开口。
“嗯?怎么?”那人随意朝她瞥过一眼,又仰头饮了一口坛中酒。
她声音更小了:“你……你为什么想和尹姑娘退婚?”
云舟顿了顿:“也没有为什么,她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她,何必用婚约捆在一起?”
宛蝶点点头:“表哥是觉得这婚约束缚了你?”
云舟静静立在栏杆前,目光盯着眼前那轮火红的落日,却不答言。
宛蝶将乌发轻轻撩在耳后,小心望了云舟一眼:“表哥退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哪里还需要什么原因,谁都不情愿的婚约,又何必留?”语罢,云舟抓着酒坛便急急往口中灌去。
谁都不情愿?宛蝶听见云舟如此说,本就烧红的脸颊又更红透了几分。
她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总是又连着一口酒一同咽下去,等她终于打定主意想借此时机将心中惦记多年之事一并问清楚时,云舟突然拍了一下她的头顶。
啪的一声,宛蝶心中的羞怯顿减,她撅起嘴还没等开口,就听见云舟说道:“行了,酒壶放下,你不能再喝了。”
“为什么?”宛蝶不服,质问道。
云舟正将自己手中的最后一口酒饮尽,随手将坛子扔在一旁,又拿起一坛新的:“你年纪小。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你看你!”云舟转过头笑看着宛蝶,“脸红成这样,不胜酒力就不要勉强。”
“我不小了!”宛蝶不听他的,又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你总是这样,只拿我当个孩子!”
云舟恍若未闻,只自顾自地一口接一口饮他那桃花酒,宛蝶突然什么都不想再问了。这等壮丽的落日之景,口中桃花酒的余韵清香,楼阁内正值妙龄的少男少女,本该让这里的氛围浪漫而多情,她方才已忍不住浮想联翩,可这一切都被云舟那一掌尽数拍碎。
宛蝶不愿云舟总是将她当个孩子,因为那似乎意味着她不能与他携手,不能站在他身侧,表妹的身份让她能距他如此之近,可也是这身份,将她牢牢限制在他身侧一步之外的地方,若想再进一步,实是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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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白灵离家后无处可去,只能跟着感觉走走停停,不时拿出离家时带上的那本《幻星术法》左右翻看。
她本并非愚笨之人,可现今幻星大陆人人修习的火系术法,她就是百研不得其法。她自己也很是懊恼,甚至其他仙人们轻松便能做到的低阶术法,于她也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
久而久之,尹白灵陷入了对自己的无尽怀疑之中。
一定是她天生便非修炼之身,不然就是她蠢笨无比,否则要如何解释她就是领会不了其中的关窍?
如今陷入这般困顿之中,也是因为她自己本事不济,似也怨不得旁人。
尹白灵垂头丧气,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只看见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海面,前方还有一座光秃秃的悬崖峭壁,直冲天际般威严的耸立着。
她蹲在海边,以手去触摸海水,一阵清凉舒爽之感自指尖传到全身百骸,让她一瞬间大感轻快,她提起脚步继续向更深处走去,谁知没走两步,突然发现前方水面之下似有不同,低头细看,只见水面下有块巨大的石台。
尹白灵用脚轻轻踢了踢,坚硬异常,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她此时身心俱疲,可也不敢在这海边睡下,回身向岸上看过去,忽见离此半里处有一间小茅屋,当下就决定到那里去借宿一晚。
等她来到屋前,才发现这小屋实已残破不堪,她隔着窗子向里望了一眼,蛛网遍布,灰尘漫天,阳光自破碎的窗子斜倾射入,照得那屋里尘土飘飞,粒粒清晰可见。
这地方显是破败已久,无人居住。
如此也好,尹白灵自修炼以来,一直无所进展,本就暗自愁苦,不愿见人,这处虽然荒僻,但无人打扰,又能有所安身,可也算是幸事了。
更幸的是那小屋五脏俱全,桌椅碗盏,床铺用具倒也都不缺,尹白灵简单收拾一下,就一头栽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到天昏地暗,日月星辰轮换了好几次,尹白灵也没有要醒的意思。
一是她身体确实疲累,二是她突然被赶离家,一时心无所寄,三是前路渺茫,却想不到半个转变之法。于是昏昏睡倒之后,不愿醒来。
梦中暂可逃避,又何必立时面对?
所以一开始,她确实是深深熟睡,到后来,完全是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地昏睡在床上,以此躲避她面前无路可走的处境。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后,某天尹白灵依旧昏睡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稚嫩而凄厉的喊声。
“救命!救命——啊!魔兽——”
那声音断断续续,时而尖厉,时而呜咽,尹白灵在听到那一声魔兽时,昏沉的脑子已微微清醒了一些。
幻星大陆不只有仙人,还有世代生活在北地魔境内的魔兽。那些魔兽贪婪嗜杀,不时骚扰仙人,扰得仙人们修炼也不得清净。
“救——”
那声音还在继续,尹白灵强撑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双手捂住头,用力地晃晃。她睡了太久,到现在神志都还不清。
她晕乎乎地站起身,身子一软又倒在床上。
“不行……快醒醒……仙人有危险,我得去……”尹白灵模模糊糊吐出几个字,又用力站起身,晃着身子走到门前,嘎吱一声拉开了门。
明亮的日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她伸手遮住眼睛,又一点一点慢慢张大手指缝隙。亮光和久违的屋外空气让她顿时醒了**分。
听声音像是从海边传来的,尹白灵抬抬胳膊扭扭身子,不敢耽搁,顺着那声音飞速而去。
海风迎面吹来,海水早已退去,露出那块巨大的石台。
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正跌在石台上,而他的面前却立着一头体型巨大、小山一般的魔兽。那魔兽张着嘴露出两颗尖利的大牙,正发出嗡嗡的威胁之音。
小男孩满面泪痕,早已吓呆,尹白灵不及细想,一个转身落在那小男孩身前,挡住了魔兽看向身后男孩的视线。
那魔兽动作一顿,似是被突然出现的尹白灵吓到,两方静静对峙了几秒,魔兽身上白光一闪,一个眨眼间巨兽已消失不见,尹白灵眼看着那凶狠的魔兽突然变作一个年轻男子来。
尹白灵皱起眉头,想不到这魔兽修为已如此之高,眼前的年轻男子身形修长,容貌不凡,举手投足间还颇有仙人的清冷高贵之气。
简直让人难以想象他真身是那样一头凶兽。
尹白灵微微张嘴,一时愣住。她本想跟这魔兽拼个你死我活,一定要救出那男孩不可。可那魔兽化成人形后那股压迫力也跟着消失了大半,他既没有再张着嘴恶狠狠地对着小男孩,尹白灵也就不想和他打打杀杀,毕竟,真要拼命,尹白灵也占不了上风。
尹白灵警惕地盯着那男子,后退一步,蹲下身扶起那小男孩:“没事吧?”
小男孩眼角还挂着泪,瞪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睛摇了摇头,又转过头看了看那男子:“刚才,有魔兽。”
尹白灵灵机一动,紧紧盯着那男子:“是啊,有魔兽,是这位公子把魔兽赶跑了呢!”
小男孩“咦”了一声:“是这个哥哥救了我们吗?”
尹白灵轻轻一笑:“没错,这位公子法力高强,他救了我们。”语罢紧盯着那男子的神情,只见他默不作声,微微错愕。
小男孩说着就要向前冲去,尹白灵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他:“怎么了?”
“他既救了我!我要谢谢他!”男孩一脸天真地说道。
尹白灵脸色一白,死死抱住小男孩,不许他上前:“不必了,他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意。不必过去了。”
那男子哼笑一声,一步一步走上前来:“不是要谢我么,怎得不让他过来谢?”
尹白灵瞬间起身,护在小男孩身前,厉声喝道:“你别过来!”
“我偏要过去,你能如何?”男子冷笑着,眉目间不知是喜是怒。
尹白灵低身推了一把小男孩:“你快走!”上前一步,狠狠瞪着那男子。
谁知小男孩脱离了尹白灵的束缚之后,并未逃走,反而跑上前躬身一礼,说道:“多谢公子哥哥救命之恩。”
那男子微微发笑,继而忍不住大笑出声:“你看见了?是他自己不想走!”
尹白灵根本没料到这种情况,那男子笑得越开怀,她就越气:“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他倒在我的祭台之上,难道不是你们仙人献给我的祭品吗?”
祭台?尹白灵猛然意识到脚下这块离奇出现在海边的巨石,竟是这魔兽的祭台?可他的祭台怎么会在这里?
尹白灵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他不过是个普通的男孩,并非阁下的祭品,想来是阁下弄错了吧?”
“弄错?凡是到这祭台之上的仙人,都是我的祭品,本尊怎会弄错?”
“你!你竟是魔境的魔尊?”尹白灵瞬间头皮发麻,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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