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被李公甫拽着往衙门走,耳朵却像长在了后院,满脑子都是姐姐那句“今晚就……”。他能想象到许姣容叉着腰训人的模样,更能猜到白素贞低头垂目的神情——那神情里藏着的,究竟是真羞怯,还是看他笑话的了然?
“你小子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李公甫推了他一把,“到了衙门可得机灵点,县太爷最不喜散漫的人。”
许宣胡乱应着,脚下像踩了棉花。他满脑子都在盘算,晚上该找什么借口躲出去。去柴房睡?不行,姐姐肯定会发现。说肚子疼?上次用这招对付药铺师父还行,在姐姐这儿怕是糊弄不过去。
到了衙门,李公甫把他交给文书房的老张头,嘱咐了几句就去忙了。老张头是个话少的老头,丢给他一摞卷宗让他誊抄。许宣握着毛笔,看着纸上那些弯弯曲曲的繁体字,只觉得头晕眼花。
“这笔迹得练。”老张头瞥了眼他写的字,“县太爷要看的,不能潦草。”
许宣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想,晚上要是真被姐姐逼着同房,他该怎么跟白素贞解释?总不能说“我怕你半夜变回蛇”吧?
好不容易熬到午时,李公甫提着个食盒进来:“走,回家吃饭。”
许宣磨磨蹭蹭地跟着往回走,越靠近李府,心跳得越厉害。刚走到巷口,就见小青蹲在墙根下,手里把玩着条小蛇——那蛇通体翠绿,正吐着信子缠在她手腕上。
“姐夫回来啦。”小青抬头冲他笑,那笑容看得他头皮发麻。
“你、你怎么在这儿?”许宣往后缩了缩。
“姐姐让我来接你啊。”小青站起身,手腕一抖,那小蛇“嗖”地钻进了她袖中,“说你今天第一次去衙门,怕你迷路。”
许宣哪敢让她接,刚想拒绝,就被她拽着往家走。“姐姐和姐夫在屋里说你呢,说你肯定能当好文书。”小青的声音轻快,指尖却时不时蹭过他的胳膊,凉得像蛇鳞。
进了院门,就闻到饭菜香。许姣容正从厨房端菜出来,见了他就笑:“汉文回来啦?今天在衙门怎么样?”
“还、还好。”许宣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饭桌上,许姣容果然没再提同房的事,只是一个劲地给许宣夹菜,眼神却总往他和白素贞身上瞟,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白素贞吃得很安静,偶尔抬头对他笑一笑,那笑容温和,却让他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吃完饭,许宣刚想找借口溜回房间,就被许姣容叫住:“汉文,你跟我来。”
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许姣容把他拉进书房,关上门就开始训:“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跟弟妹成亲一个月了,还不同房?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我没有!”许宣赶紧辩解,“是、是我……我还没准备好。”
“准备什么?”许姣容恨铁不成钢,“你一个大男人,娶了媳妇就得有担当!弟妹那么好的姑娘,你还想让她等多久?今晚必须跟弟妹好好说清楚,听见没有?”
许宣被训得头都不敢抬,只能含糊应着:“知道了。”
走出书房,就见白素贞站在廊下,月光落在她身上,像蒙了层白纱。她显然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见他出来,轻声问:“姐姐说你了?”
“没、没有。”许宣的脸发烫,“就是……说让我们早点歇息。”
白素贞笑了笑:“那我们回去吧。”
两人并肩往房间走,谁都没说话。廊下的灯笼晃悠悠的,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进了房间,许宣刚想往墙角的草席挪,就被白素贞叫住:“官人。”
他回过头,只见她手里拿着件叠好的里衣,递过来:“今晚……别睡地上了,地上凉。”
许宣看着那件里衣,又看看床上铺好的被褥,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他张了张嘴,想说“我睡地上真的没事”,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我睡外面?”
“嗯。”白素贞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许宣局促地脱了外衣,躺在床外侧,身体绷得像块木板,连呼吸都放轻了。床不算宽,他能清晰地闻到白素贞身上的香气,那香气很淡,却带着种安神的力量,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黑暗中,他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他悄悄转过头,借着月光,看到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恬静得像幅画。
他忽然想起自己昨天的念头——如果她不是蛇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
他闭上眼睛,努力想睡着,可脑子里却乱糟糟的。姐姐的话,白素贞的笑,还有那条缠在小青手腕上的蛇,全都搅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忽然感觉身边的人翻了个身,一股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他猛地睁开眼,只见白素贞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眼睛看着他,眸子里映着月光,像盛着一汪秋水。
“官人,”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睡意,“你是不是……很怕我?”
许宣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嘲讽,没有试探,只有一丝淡淡的……委屈?
许宣被问得心头一跳,慌忙别开视线,假装整理枕头,声音却透着心虚:“我、我怎么会怕你?”他偷眼瞅了瞅她,见她还望着自己,索性硬着头皮往下说,“你这么漂亮,我、我看都看不够,哪会怕?”
这话半真半假,她的容貌确实担得起“漂亮”二字,可那份漂亮里总藏着点让他发怵的东西。
“只是……”他挠了挠头,努力装出憨厚的样子,“我自小在药铺长大,身边不是师父就是药童,从没跟女子这般亲近过。一想到要睡在一张床上,心里就别扭得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他说得恳切,连耳根都憋红了,倒有几分像真的。
白素贞静静地听着,眸子里的月光轻轻晃动,过了片刻,才柔声道:“官人不用怕。我们是夫妻,本该如此。”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许宣却听得更慌了,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我真不懂这些……师父说过,男女之事最是伤身,我、我连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把“师父”搬出来当挡箭牌,心里却在打鼓——这话编得太离谱,她会不会信?
没想到白素贞竟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漾开,像水面泛起的涟漪,带着点狡黠,又有点温柔:“官人不懂,我可以教你啊。”
许宣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被炭火烫过。他猛地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用了!我自己慢慢学就行!你、你快睡吧,天不早了!”
他说完就把头埋进枕巾里,心跳得像要炸开。教他?她要怎么教?光是想想,他就觉得浑身发烫,连带着被子都染上了热度。
身后传来轻轻的笑声,接着是被褥摩擦的窸窣声。他能感觉到身边的人翻了个身,距离似乎近了些,那股淡淡的香气更清晰了。
“好,不教你。”白素贞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比刚才更柔和了,“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我们再说。”
许宣没敢接话,只是死死攥着被角,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着身后的动静。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似乎真的睡着了。
可他哪里睡得着?
身边的人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后背,每一寸肌肉都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床板的轻微震动——那是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
他忽然想起刚成亲那晚,他缩在床角,听着她的呼吸声,总觉得像蛇在潜伏。可此刻,那呼吸声似乎没那么可怕了,甚至……带着点让人安心的韵律。
许宣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她是蛇妖啊!是会变原形的!
可骂归骂,心里的紧绷却慢慢松了些。他偷偷侧过身,借着月光看向她。她已经睡着了,眉头微蹙,像是做了什么梦,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竟有几分脆弱。
他忽然觉得,或许她也没那么可怕。
至少,她没害过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似的疯长。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渐渐模糊。
或许……就信她这一次?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身边的人似乎又往他这边挪了挪,一股更浓郁的香气飘过来,带着安神的暖意。他的脑子彻底放空,终于抵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夜,他没做噩梦。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脸上,暖洋洋的。他动了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翻了个身,正对着白素贞。她还在睡,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梦到了什么好事。
许宣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闭上眼睛装睡,脸颊却不由自主地发烫。
原来,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只是,这个念头刚落,他就想起了那条在芦苇荡里窜出的巨蛇,想起了小青袖中的青蛇,后背瞬间又沁出了冷汗。
他偷偷睁开眼,看着身边的白素贞,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这个蛇妖,到底是温柔的妻子,还是潜伏的危险?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好像正在慢慢习惯她的存在,甚至……开始有了些不该有的念头。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许宣天不亮就爬起来,揣了两个许姣容蒸的馒头就往衙门跑,连早饭都没敢多吃。他总觉得昨晚睡得太沉,和白素贞靠得太近,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只想找个地方躲躲。
李公甫见他来得早,倒挺满意:“看来是想通了,好好干。”许宣喏喏应着,埋首在卷宗里抄抄写写,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倒能让他暂时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家里头,许姣容看着空荡荡的餐桌,眉头拧成了疙瘩。这都连着好几天了,许宣要么早出晚归,要么就躲着白素贞,昨晚瞧着两人是同房了,可今早看许宣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半点新婚的热乎气都没有。
“莫不是汉文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她越想越不对劲,“难不成是……身子骨出了问题?”
这念头一冒出来,她就坐不住了,换了件衣裳就往回春堂走。好歹得找个大夫问问,若是真有毛病,也好趁早调理。
许姣容刚出门,院子里就剩了白素贞和小青。小青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着白素贞坐在廊下绣花,那针尖上的兰草都快绣活了,忍不住开口:“姐姐,你就真能沉住气?”
白素贞没抬头,指尖的绣花针穿梭自如:“怎么了?”
“怎么了?”小青几步凑过来,声音压低了些,“那许官人就是个木头疙瘩!你都跟他同床了,他还跟个避猫鼠似的躲着你。你这报恩报得,连同房都得你主动,再这么拖下去,别说报恩圆满了,怕是连你成仙的修行都要耽误!”
她急得直跺脚:“当初要不是你说他是救命恩人,非得来这么一出,咱们姐妹俩在青城山修行多自在?现在倒好,天天围着个凡夫俗子打转,他还不领情!”
白素贞终于停下针,抬头看向院墙外的天空,云卷云舒,眼底映着淡淡的怅然:“修行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报恩亦然。他性子纯良,只是……胆子小了些,不懂这些罢了。”
“不懂?”小青嗤笑,“我看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昨天晚上我在窗外都看见了,你靠他那么近,他愣是装睡!依我看,不如给他下点药,生米煮成熟饭,看他还怎么躲!”
“胡闹!”白素贞皱起眉,“我们是来报恩的,不是来强迫他的。若是用了旁门左道,岂不是违背了初心?成仙之路,贵在心诚,岂能投机取巧?”
小青撇撇嘴,没再反驳,心里却老大不乐意。她看着白素贞手里的绣品,忽然眼珠一转:“那也不能总这么拖着吧?许姣容都去请大夫了,指不定就是怀疑许官人有毛病,这要是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白素贞绣针一顿,针尖刺破了手指,渗出一点殷红的血珠,落在兰草的叶片上,像颗小小的朱砂痣。
“我知道。”她轻轻吮了吮指尖的血,声音平静下来,“再等等。他既已肯与我同床,便是松了些防备。人心都是肉长的,日子久了,他总会明白的。”
只是这话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那“明白”二字,似乎隔着层薄雾,看不真切。
院墙外,许姣容正拿着大夫开的方子往回走,眉头皱得更紧了。大夫说什么“思虑过重,心神不宁”,开了些安神的药,可她总觉得,汉文这病,怕是药石难医,得从根上治——那根,就是他和弟妹这别扭的关系。
看来,还得她这个做姐姐的,再推一把才行。
许姣容提着药包进院时,白素贞正和小青说着话。她把油纸包往石桌上一放,脸上带着点神秘的笑:“弟妹,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白素贞放下绣绷,看了眼那包药:“这是……”
“回春堂的王大夫开的,说是安神的。”许姣容压低声音,往许宣房间的方向瞟了瞟,“汉文这孩子,我看是心思重,夜里睡不安稳。你呀,晚上煎给他喝。”
她顿了顿,拉着白素贞的手,语气带着点长辈的“过来人”意味:“说实在的,汉文这性子就是太老实,脸皮薄,在这种事上,是指望不上他主动的。”
白素贞的脸颊微微泛红,低头绞着帕子:“姐姐……”
“你听我说。”许姣容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里满是鼓励,“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规矩?他不好意思,你就主动些。男人嘛,都是经不住软磨硬泡的。你温柔些,耐心些,他总会开窍的。”
这番话说得直白,白素贞的耳根都红透了,却只能低低地应了声:“我知道了,多谢姐姐。”
“这就对了。”许姣容笑得眉眼弯弯,“你们好了,我这做姐姐的才放心。我去给你找个药罐,晚上记得煎药。”
她说着就往厨房走,留下白素贞和小青在院里。小青憋着笑,凑到白素贞身边,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听见没?姐姐都教你怎么做了。看来这许姣容,比你还急着抱外甥呢。”
白素贞瞪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药包打开,一股淡淡的药香飘了出来,是些常见的安神药材,没什么特别。她把药倒回纸包里,轻声道:“别胡说。”
“我胡说?”小青挑眉,“那你打算怎么办?真听许姣容的,晚上主动些?我看那许官人,怕是会被你吓得跳窗逃跑。”
白素贞没接话,只是拿起绣绷,指尖的绣花针却有些不稳。主动些?她活了千年,修行的是清心寡欲,哪里懂这些凡俗间的“主动”?
可许姣容的话,小青的话,还有许宣那躲闪的眼神,都在她心里打着转。报恩,成仙,这些念头交织着,让她第一次觉得,千年的修行,似乎抵不过人间这短短数月的牵绊。
傍晚,许宣从衙门回来,刚进院就闻到一股药味。白素贞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汁从厨房出来,见了他,笑了笑:“官人回来了?姐姐说你近来睡不好,给你煎了安神的药。”
许宣看着那碗药,心里咯噔一下。安神的药?姐姐又搞什么名堂?他刚想找借口不喝,就见许姣容从屋里探出头:“汉文,快把药喝了,弟妹特意给你煎的。”
他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他龇牙咧嘴地吐了吐舌头,白素贞适时递过块蜜饯:“含着,能好些。”
蜜饯的甜意驱散了药味,许宣含着糖,心里却七上八下。他总觉得,今晚怕是不会太平。
果然,到了夜里,他刚躺到床上,就感觉身边的白素贞往他这边挪了挪,距离比昨晚更近了些。他的身体瞬间绷紧,连呼吸都放轻了。
黑暗中,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身边人浅浅的呼吸声。过了许久,白素贞忽然轻声开口:“官人,药还苦吗?”
“不、不苦了。”许宣的声音有些发紧。
“那就好。”她顿了顿,又说,“姐姐说,你性子闷,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若是有哪里不舒服,或是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
许宣张了张嘴,想说“我就是怕你”,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没、没什么想法。”
又是一阵沉默。许宣觉得这沉默比什么都难熬,正想找个话题打破僵局,忽然感觉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手背。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烫到似的,差点缩回手。
“官人,”白素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别躲我,好吗?”
她的指尖微凉,却带着种奇异的暖意,顺着他的手背,一点点往心里钻。许宣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推开她,还是该……握住她的手。
小青也着急,若不是许仙是白素贞的恩公子,她早就把他吃了,她只能使用迷惑术帮助姐姐了。
夜色像化不开的墨,房间里只余烛火跳动的微光。许宣躺在外侧,浑身忽然泛起一阵奇异的燥热,像有团火在骨头缝里烧。他想翻身,却发现手脚重得不听使唤,脑子里昏沉沉的,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靠近身边那片清凉。
是小青躲在窗外,指尖凝着淡淡的青芒,嘴角勾着狡黠的笑。她看不得姐姐这般煎熬,索性动了点小法术,催开他那点被世俗规矩捆住的本能。
许宣的呼吸渐渐粗重,转头看向身侧的白素贞。月光下,她的侧脸白得像玉,带着诱人的凉意。他像被蛊惑般,慢慢凑过去,鼻尖蹭过她的发丝,那股清雅的香气瞬间冲散了他最后一点理智。
“娘子……”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灼热。
白素贞正想着如何回应他方才的靠近,冷不防被他按住肩,一个带着灼意的吻落了下来。她浑身一僵,千年修行从未经历过这般汹涌的情潮,唇齿间全是他的气息,粗粝又滚烫,让她忍不住微微战栗。
许宣的动作越来越急切,仿佛要将积攒许久的拘谨与恐慌全化作此刻的力道。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法术催逼下,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手顺着她的衣襟探进去,触到一片细腻的凉滑,便更急切地想要将这清凉揉进自己滚烫的骨血里。
白素贞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他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狠厉,身上的灼热几乎要将她融化。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翻涌,被他这般折腾,竟有些按捺不住原形的躁动。
“官……人……”她想推开他,声音却软得像棉花,带着连自己都羞赧的喘息。
许宣哪里肯听,只觉得怀里的人凉得舒服,像沙漠里遇到的甘泉,怎么也不够。他含住她的唇,手在她腰间摩挲,忽然摸到一片异样的冰凉,像是细密的鳞片在皮肤下游动,可那触感稍纵即逝,被他翻涌的**盖了过去。
黑暗中,白素贞的瞳孔悄然变了色,竖瞳在烛火下闪过幽冷的光,眼角眉梢漫上淡淡的青纹,后腰处竟隐隐浮现出蛇尾的轮廓,只是被衣衫遮着,又隐在暗处,沉浸在情潮里的许宣丝毫未觉。
她咬着唇,强压着体内想要现形的冲动,指甲深深掐进他的后背,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他却像不知痛似的,只把这当作她的回应,动作更见急切,一次又一次地掠夺着她的呼吸与理智。
窗外的小青见屋里动静渐大,脸上的笑意慢慢敛了去,心里竟生出几分莫名的慌乱。她只是想帮姐姐,可此刻听着白素贞压抑的喘息,怎么觉得……事情好像超出了预料?
屋里的纠缠不知持续了多久,烛火燃尽最后一点光,彻底灭了。月光透过窗棂,照亮散落一地的衣衫,还有床上交缠的身影。许宣像不知疲倦的兽,被法术催逼着,用不完的力气,只知道将怀里的清凉紧紧拥住。
白素贞终于撑不住,眼角滑下一滴泪,不是因为羞怯,而是因为灵力紊乱带来的刺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尾椎骨在发烫,鳞片的触感越来越清晰,若再这样下去,怕是真要在他面前现形了。
“许仙……”她用尽全力推开他,声音带着哭腔,“别……别这样……”
许宣被她一推,像是从混沌中惊醒片刻,眼里的狠厉褪去些许,只剩下茫然的灼热。可法术的效力未消,他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只觉得心头更痒,又要凑上去。
就在这时,天边忽然泛起一丝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透窗纸,落在床榻上。许宣浑身一震,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神里的迷茫褪去,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惊愕与恐慌。
他看着自己赤着的上身,看着身边发丝凌乱、衣襟敞开的白素贞,再想起昨晚那些不受控制的画面,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白素贞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后腰的衣衫下,青纹正一点点褪去,只是那痕迹,在晨光里依旧清晰。她闭着眼,不敢回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窗外的小青早已不见踪影,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可床上散落的痕迹,他身上的红痕,还有她眼角未干的泪,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昨晚发生的一切,真实得可怕。
许宣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昨晚曾急切地抚摸过她的肌肤,此刻却抖得像筛糠。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猛地掀开被子,连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就往门外跑,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晨光里,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和床上那个蜷缩着的、带着蛇类隐秘伤痕的身影,隔着越来越远的距离,却又被无形的线,缠得更紧了。
院角的水缸泛着冷光,许宣扑过去舀起一瓢水就往脸上浇。冰凉的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渗进衣领,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混沌的脑子总算清醒了几分。
他看着水面里自己的倒影,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嘴唇上还留着昨夜的红痕——那是吻过她的痕迹。
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又酸又涩。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怕她怕得要死,明明只想躲着她,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那些不受控制的亲吻,那些粗暴的撕扯,那些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冲动……一幕幕在脑子里回放,每一个画面都像针一样扎着他的良心。
就算她是妖精,就算她有千年道行,可在那一刻,她也是个活生生的女子。他那样的力道,那样的狠厉,和强迫有什么区别?
许宣猛地一拳砸在水缸沿上,疼得龇牙咧嘴,心里却更疼。他不是这样的人,哪怕在现代看过再多乱七八糟的影视剧,也知道“强迫”两个字有多龌龊。
可他昨晚……
“官人。”
身后传来白素贞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还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许宣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钉在了原地。他不敢回头,不敢看她此刻的样子。是愤怒?是委屈?还是……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他?
他能感觉到她走到了身后,距离很近,那股熟悉的清凉气息萦绕过来,却不再让他觉得安心,只觉得窒息。
“水凉,别浇多了,仔细着凉。”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他。
许宣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喉咙里像堵着块石头,过了许久,才挤出一句沙哑的话:“对、对不起……”
三个字,说得磕磕绊绊,却重得像千斤石。
白素贞没说话,院子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许宣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水渍,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想解释,说自己昨晚不对劲,说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可这话听起来多么苍白无力——不管怎样,做了就是做了。
“我……”他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她打断。
“没事。”白素贞的声音依旧平静,可许宣听着,却觉得那平静背后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我们是夫妻,本就该如此。”
“不是的!”许宣猛地回头,眼眶泛红,“不该是那样的!我……我昨晚像疯了一样,我……”
他看着她,她穿着件素色的衣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遮住了昨夜的痕迹,可眼角的红血丝,还有那略显苍白的脸色,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狼狈。
“是我不好。”许宣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不该那样对你,就算……就算是夫妻,也不该……”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笨拙地重复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白素贞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满脸的愧疚,心里那点因灵力紊乱而生的刺痛,忽然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她活了千年,见惯了人心险恶,却从未见过哪个男人会为了一场夫妻间的事,露出这般自责的模样。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想碰他的胳膊,却在半空中停住,又缩了回去:“别说了,官人。昨夜的事,不怪你。”
她没说小青的法术,也没说自己差点现形的狼狈,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可许宣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她越平静,他越觉得自己混蛋。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我会负责的”,可这话从一个现代灵魂嘴里说出来,对着一个千年蛇妖,显得格外荒唐。
最终,他只是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去衙门了。”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院子,连许姣容在屋里喊他吃早饭都没听见。
走在去衙门的路上,阳光刺眼,许宣却觉得浑身发冷。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素贞,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强迫?负责?
这些词在他脑子里打着转,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他只知道,从昨夜开始,有些东西彻底不一样了。
他和她之间,再也回不到之前那种小心翼翼的躲闪与试探了。
那条无形的线,因为昨夜的纠缠,缠得更紧,也更疼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