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隆冬,京市军区大院乔家。
时年十八岁的乔志轩提着大包小包往外走,包里是他的日常用品。
乔志轩走到客厅,余光扫到了父亲坐在沙发上的身影。
他抬腕,时针分针重合,指向——六。
这个点,是父亲的跑操时间,但此时父亲却坐在客厅。
显然,父亲在等他。
“爸,我走了!”乔志轩道。
这几个月,他因不愿接受父亲安排的工作,和父亲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
他决定脱离乔家以终结争吵,终于在昨天安排好一切。
乔家当家人,时任首都军区司令的乔大虎额角青筋直跳,握着报纸的手指关节发白。
他嘴里说,“走,你走!”却猛地起身,挡在乔志轩的面前。
乔大虎显然不想让儿子走!
面对暴怒的父亲,乔志轩低眉垂目,一副乖顺模样。
所有熟悉他的人知道,他的乖顺是装的。
乔大虎深吸气,强压怒气,“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给小儿子安排的医院后勤工作,体面又轻松,有什么不好。
乔志轩抬头,眼神执拗,“我没有不满意,我只是想自己闯一闯!”
大哥从军,二哥从政,家里能留给他的资源不多,不如自己闯。
乔大虎侧头,避过小儿子清凌凌的眼神,硬起心肠,“你今天今天敢跨出去这个门,就别想再回家!”他指着大门。
“不回就不回!”乔志轩寸步不让。
不闯出个名堂他也没脸回家。
乔家这几个月的争吵,大院住户看足了笑话。
没了乔家,他乔志轩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二世祖,所有人都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他选择反抗父亲,为自己争取的行为,被有心之人解读为他不满父亲给他安排的路,因为医院后勤的工作明摆着不如大哥,也不如正在外交部实习的二哥。
但他们也不想想,大哥17岁参军,风里来雨里去,于20岁被领导推荐得到读大学的资格,他的前路才开始光明璀璨。
他的二哥,16岁下乡,20岁考上京市外国语大学俄语专业,今年大四,进入京市外交部。
他们背靠乔家不错,但有如今的成就,他们自身的努力不可忽视。
和大哥,二哥不同,他在父母身边长大,没吃过训练的苦,也没吃过下乡的苦,从小到大吃的最大的大概是苦瓜的苦。
父亲习惯安排好一切,也默认他会听从安排。
只是这次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他反抗了。
乔志轩清楚的知道父母对他宠爱甚至是溺爱,给他安排的工作属于大院二世祖的标配。
工作正如父亲说的那样,体面又轻松,没什么不好。
但是,他突然意识到,如果离了乔家,他什么也不是。
大哥的军工是挣出来的,二哥的大学也是自己考的,万一有一天,他们失去乔家的荫蔽,也可以靠自己过得很好。
那他呢,如果离了乔家,他又有什么?
与乔志轩话语一同落下的,是碗碟砸落在地的声音。
乔志轩脚步一顿,但没停,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待一切尘埃落定,乔志轩的母亲杜诗双从卧室走了出来。
杜诗双着一身素色旗袍,外搭驼色羊绒大衣。
“先吃早饭吧,累了会回来的!”她温柔舒雅,保持一贯的大家闺秀模样。
小儿子和丈夫因为工作的事吵了太多次了,从一开始的心急如焚到如今的见怪不怪,也才过去三个月。
小儿子从小没定性,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
她相信,他说的闯也是。
亲父子哪有隔夜仇。
乔大虎的目光落到妻子身上。
他抱怨,“都怪你,要不是你的纵容,你儿子不会变成这模样!”
杜诗双错愕,最纵容小儿子的,到底是谁!
她瞪大了眼睛。
极少在妻子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乔大虎有一瞬间的心虚。
他不敢直视妻子的眼睛,轻咳一声。
杜诗双低头注视滚落到脚边的杯子,弯腰,躬身,抚裙,拾起杯子。杯子放置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扬声,“刘姨,收拾一下!”打断丈夫未出口的道歉。
家里的保姆刘姨极有分寸,听到女主人发话,才从厨房出来。
她手脚麻利,不过三两分钟就收拾好了一地狼藉。
经此事,乔大虎也没心情吃早餐,说了句“我吃食堂”便往外走。
他一边说,一边迈向门边实木衣帽架,拿起军帽,手腕一翻,帽子稳稳扣在了脑袋上。
他对着镜子正了正,“我走了!”
杜诗双站在大门口,拢了拢身上的大衣,目送丈夫走远。
她就当丈夫刚刚说的那句话是放屁,口不择言。
待看不见丈夫的背影,她才回身。
也不知小儿子在外面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有没有准备好冬天的棉被。
她上楼看了一眼,小儿子的房间如今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剩下。
他总要回家的,万一他哪天突然回家,受冻咋办。
得去国营商店买点东西,给小儿子房间布置好,预备着他突然回家。
她转身走进卧室,再出来时,手上拿了一个巴掌大的驼色羊皮包包。
衣服也换了一身,原本的羊毛大衣被她换成了更挡风的棉服,又裹了个围巾。
杜诗双一出军区大院大门,便发觉不对。
此时大院门口聚集了一大群人,对着一个方向指指点点。
“这是哪家的小娃娃,这大冷的天,孤零零的站在这儿!”
鬼使神差的,杜诗双走了过去。拨开人群,她看到了人群中央的三头身小人儿。
小人大概三四岁的样儿,脸被毛茸茸的熊猫连帽外套包了个严实,看不清,但远远的看着,像是熊猫幼崽。
此时的幼崽乔言蹊,极为惶恐。
她不过睡了一觉,就来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灰扑扑的墙,灰扑扑的衣服,满大街的自行车。
这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她这是被人拐卖了?
她仰头看人群,眼神彷徨无助,“叔叔阿姨,这是哪儿,我要找警察,我要回家!”带着哭腔。
这时,人们才看清楚她的脸。
白白净净的脸上,眼睛蒲扇蒲扇,睫毛翘翘,几滴泪挂在睫毛上,可怜又可爱。
人群中,有人小声低语。
“这小孩,像不像乔家的!”
站在他旁边的人用手肘推了他一把,“可别胡说!”
乔家大儿子在西北,二儿子倒是在京市,但没听说乔家二儿子已经结婚的事。
难道乔家老二在乡下搞大别人的肚子,这会儿乡下的妻子带着女儿找上门了?
不过,他没傻到把这话说出来。
看到小孩脸的那一刻,杜若双是震惊的。
杜家标志性的丹凤眼,乔大虎的剑眉,都长在一个了三岁大的奶娃娃脸上。
这就是乔家人,没有任何疑问。
杜诗双一步冲出人群,来到小孩面前,“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爸爸妈妈呢?”她蹲下身,视线和小孩齐平。
小孩似乎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到了,眼睛瞪大,不由自主后退。
杜诗双忙补充,“阿姨不是坏人!”
她像寻求认同似的看向围观众人,“对吧,大伙儿!”
众人点头。
“没事,你面前的阿姨是军区文工团长,她男人是军区司令,又有我们这么多人看着,她不会伤害你的。”
有军人身份做背书,乔言蹊对眼前的阿姨多了几分信任。
她如实以告,“我大名乔言蹊,小名闹闹。我睡醒就到这儿了!”
围观群众又自觉找到了真相,义愤填膺。
“天杀的人贩子,可怜的娃儿!”
杜诗双放柔了声音,又问了一遍,“你爸爸妈妈呢?”
小孩口齿清晰,“我爸爸叫乔志轩,我没有妈妈!”
小孩话音落下,没人再出声,喧闹的人群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杜诗双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心跳到了嗓子眼。
自己的小儿子今年才十八岁,怎么可能生出一个三岁的孩子。
不可能!
“真的吗?”杜诗双不信。
小孩坚定点头。
杜诗双的心沉到谷底,不会的,小儿子就算再怎么混账,也不可能搞出个三岁大的孩子。
她怀疑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是乔家政敌找来的,为的是拉乔家下马。
见面前的阿姨面色沉沉,乔言蹊心里害怕,色厉内荏道,“我爸爸是总裁,有好多好多钱,你们只要帮我找到爸爸,我爸爸会给让你满意的报酬!”
乔言蹊话音落下,凝滞气氛开始流动,杜诗双的重新落回肚子里。
没人纠结总裁是什么,只要不是乔家小子就行。
这年头,未婚先孕可是耍流氓,要吃枪子的。
他们和乔家住一个大院,对乔家知根知底。
乔家三小子油嘴滑舌,小毛病不少,但也没犯大事。
“我说嘛,乔家三小子浑归浑,对女人耍流氓是一定不可能的!”
“谁说不是呢!”
乔家三小子因着那一张脸,引得大院多少小姑娘芳心暗许。
乔三对于钟情他的姑娘,躲都来不及。
他们还看了不少笑话。
他们对杜诗双说,“肯定是你们乔家的种,错不了!”
斩钉截铁的语气。
听到小孩的回答,杜诗双的心放下了一半,另一半还吊着。
她同众人道,“我找我家老乔问问,别不是他老家人!”
她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是有推断的。
这突然出现的小孩,有乔家标志性的剑眉,杜家的丹凤眼,这就是杜家和乔家的种,错不了。
不过,带小孩回乔家的过程并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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