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璃这才看清在她榻前的这个男人,一身的暗红长袍,此刻看来,分明是一件制作极其精良奢华的喜服,同样是金线银丝绣着鸾鸟交颈,跟她身上这件样式与刺绣均似一对。
只是他那一件红色深得发暗,如同干涸凝固的血液,刺绣几乎看不清楚,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眉眼间的戾气与妖异愈发惊心。
死嘴快说点什么啊!那个魔头看上去疯的不行了。
万一他突然想起来她是个假货怎么办!
他看上去真的会杀人啊!
对了,他们这不是洞房花烛夜吗,那不就是结婚了吗?
云璃急中生智,抱着这个可怕的大魔头的腰大喊:“夫君!”
她抬起头,眼睁睁的看着他冷白的皮肤,从脖颈耳后开始往前蔓延着丝丝缕缕的红色,修长的手指又在玄铁链上缓缓捏紧。
他本来死死盯着云璃脸的那双墨色的眸子,像被烫到一样慌忙的转移了过去。
但是这个魔头却没有挣开她环绕着他的腰的双手,只是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时不时发出缓解自己尴尬的咳嗽声。
本来云璃不太敢乱想的,但是这个场景实在有点像这个魔头在……
暗爽。
大魔头咳嗽了半天才压下嘴角的笑意。
他重新转过头仔细的打量着云璃的脸,半响才又轻轻的开口,“你是谁?”
只有三个字,但是每一个字都带着犹豫和胆怯,似乎他不太想真的知道问题的答案,也不敢听她的回答。
云璃在心里纠结了半天,她刚开口问了一句话就被这魔头看穿了不是原主,再装下去感觉不太合适,人家这么大一个魔头也不是说傻子,自己前任还能认不出来吗。
昏暗的魔宫一片寂静,只有魔焰燃烧的声音隐约响起。
云凛等了半响,心脏几乎要因为紧张停止跳动,底下才有一道更轻的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云璃,我是云璃。”
——
一千三百五十三。
一千三百五十四。
一千三百五十……
刚数到多少了来着?
云璃维持着侧躺的姿势,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铺散在玄玉榻上的属于自己的长发上。无意识地将其中一缕头发在指尖绕啊绕,看着那墨色衬得指尖愈发白的几乎透明。
这具身体,原主这位大师姐,别的不说,这一头青丝倒是极好的。
又长又密,如同最上等的墨色绸缎,铺陈在暗红的锦被上,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对比。发质极好,触手冰凉顺滑,几乎看不到什么碎发。
最特别的是,发尾处是极其整齐的一刀切,没有任何分叉或参差,利落得仿佛被什么神兵利器精准地裁过一般。
那日,那个魔头的反应太过诡异。他问她名字,她也如实答了,这似乎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却又仿佛是什么绝不可能的回答。
在那杵了很久,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没有。
她本来还想更坦诚的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本人,或者再跟他说说她不是有意参与进他们的感情纠葛,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她也愿意配合他弄明白那个大师姐的灵魂是怎么没的,顺便可以的话把她送回去补论文看小说。
但那个魔头只是仿佛木头一样愣在那半天,云璃过了一开始醒来的迷糊劲,她也不敢再上手碰他的脸,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
结果他突然就扭头,被有如实质的阴冷黑气裹挟着,大步走出这个布置好的“洞房”,她甚至来不及开口说话。
沉重的玄铁殿门被拉开,又随着他的离去重重的合上,发出一声巨响。
再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这里仿佛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不是说现在穿越修真界就分配魔尊夫君吗?大家人手一个的。
她这个怎么自己长腿跑了?
早知道会被晾在这里数头发,她就顺势假装成那个大师姐了,大魔头明明有一段被她骗过去了。
就是继续把她关在这里,是没认出来她不是原身?毕竟老婆可以锁榻上,来路不明的人就得进牢里了吧!
云璃现在还对这个全新的修真世界一无所知。奇怪的是,她完全没有原主的记忆,不是说穿越过来都会继承原身的记忆吗,为什么她脑海里一点记忆碎片都没有?
无论怎么努力回想,她脑子里都只有现代的那些记忆,再然后就是那个模糊的白色的梦,她真正意识清醒的时候是在这个魔宫里。
好在这是修仙世界,这具身体也早已辟谷,无需吃喝拉撒,否则这境况还得再尴尬上十倍。
这里没有昼夜更替,只有墙壁上那些幽蓝魔焰照映在那些红的诡异的帷幕上,晃的人眼晕,时间感变得极其模糊。
她大部分时间只能躺着,或者坐起来,因为脚踝上沉重的黑色锁链,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张巨大的玄玉榻。
链子很长,足够她在榻上翻身,但也仅限于榻上。另一端牢牢嵌入巨大的玄玉床柱内部,纹丝不动。
这具身体甚至不用睡觉,只能清醒的呆在这里一点一滴的感受时间的流逝。云璃松开手指尖的那一缕头发,两只眼睛瞪的老大,直直的看着穹顶发呆。
脑子里时不时闪过各种胡思乱想的念头。
“正道大师姐跟魔尊不得不说的故事”
“一觉醒来我竟然出现在死对头榻上和他结婚了”
“云璃——魔界的禁忌咒语,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女人”
想着想着给自己逗乐了,但是孤独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殿宇里回响显得更加寂静。
她一开始还有点害怕,修真界有什么层出不穷的折磨人的手法怎么办,那些修真小说总有着各种残忍的手段。
但是恐惧这种情绪,也是会疲劳的。几天过去了,她无聊的快要发疯,现在只能想点轻松的狗血情节来哄自己玩。
云璃叹了口气侧过身,把自己埋在厚重的红色锦被深处蜷缩起来,脚踝上的链子一直冰冷地贴着她的皮肤,很不舒服。
这链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着黑沉沉的,贴着她的肉怎么也捂不热。
一片寂静中,只剩她清晰的呼吸声,心脏跳动的咚咚声,嫁衣布料与锦被的摩擦声,还有铁链碰撞的金属撞击声。
……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在这个空旷的魔宫听到了除了自己以外的声音了。
沉重的殿门外,似乎传来了一点略显迟疑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在外面空旷的回廊里甚至产生了些许回音,他慢慢的靠近,最终停在了殿门外。
云璃迅速坐直身体,脸上试图摆出带着疏离和戒备的神色,来符合她猜测出来的那个大师姐的清冷人设。
犹豫不决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殿门被推开一道缝隙的吱呀声。
随着吱呀声进来的,却并非那个说话疯疯癫癫披头散发的男鬼。
而是一个穿着黑色粗麻服饰的少年。
这少年看着年岁不大,身量虽已抽条,却还带着点少年的单薄。面容只能算清秀,甚至有些过于苍白,眉眼低垂着,一副怯懦不安的模样。
他手里端着点什么东西,慢慢向她榻边走来。
他似乎极其紧张,进门时甚至被略高的门槛绊了一下,踉跄半步,托盘里的杯盏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少年吓得赶紧稳住,头垂得更低了,几乎不敢看云璃,快步走到榻前不远处的矮几边,手脚甚至有些笨拙地将托盘里的东西一一放下。
整个过程,他都紧绷着身体,呼吸放得极轻。
云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能感觉到这少年身上的有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气场,不过比那个大魔头好多了,大魔头的阴冷气场都快凝成实质了。
这应该是正道大师姐对魔气的感应,那这个少年他的修为应该不高,可能是魔域最底层的那种小魔修?
她心里揣度着,没敢再轻易开口,而是等对方说话。
少年摆好东西,任务完成,似乎应该立刻退下。但他却站在原地,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偷偷地抬眼瞄了云璃一下。
正好对上云璃打量他的目光。
他像是被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视线,脸颊甚至泛起一丝不明显的红晕,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也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微哑向她行礼:“参见魔后娘娘。”
魔后?
哎呦真没想到她还是魔后呢。
现在再给魔后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调戏浑身戾气的大魔头,还把手放在大魔头的脸上略带侮辱性地拍打。
她这几天每次回想那天自己手上那胆大的动作,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我疯了吗?
日子不过了?
大魔头倒确实是说过这是他们洞房花烛夜,结果被她喊了声相公就吓跑了,还把自己新娶的漂亮魔后晾在魔宫里锁着玩黑化囚禁play。
不愧是魔头,玩法花样就是多,都结婚了还喜欢玩角色扮演喊姐姐,云璃思索着,看到眼前的少年还在垂着头等她的回应。
难得见到活人了,她得装装大师姐,从他嘴里套一点话,好过她继续一无所知的待在这个魔宫里胡思乱想。
云璃端坐于榻上,下颌微抬,眸光冷冽,表演着那份属于正道大师姐的疏离。她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沉下,带上被冷遇的不满:
“呵。没想到这魔头,竟还能想起来他偌大的魔宫里有我这么一号人?”
她刻意咬重魔头二字,学着那些白衣人的蔑视称呼,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看向下方垂首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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