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江回来的时候，身上的大衣已经臭不可闻。陈芷汀循着味道发现扔在沙发上的大衣，正要拿起来看，裘江裹着棉袍从卧室出来，一边用手呼啦**的头发一边说：“拿去扔了。”
陈芷汀缩回手，转身看他一眼，心想你要扔自己扔，干嘛穿回来让我扔？脱口想提醒他用干毛巾擦头，又忍住了。上手摸的时候，感觉是件品质极好的羊绒大衣，不知他什么时候买的，顺口说道：“干洗一下吧。”
裘江听到回应，像收到大礼包，裂开一嘴的大牙，翻了翻眼睛才说：“能穿也不能穿了，太恶心。”
陈芷汀原本只是面无表情的应付，应付结束准备继续躲进女儿房，裘江站在过道里，她不想从他身边挤过去，只能回味他“能穿也不能穿”的句子表达——“能”字出现两次，含义肯定不一样。她收起脸上的寒冰，想问问后面的故事，又懒懒得不想开口。
她不喜欢摆脸色给别人看。小时候妈妈喜欢摆着臭脸阴阴人，爸爸见到只是轻轻叹口气，让她回房间学习，等到妈妈脸色缓和了才叫她出来吃饭或者看电视。她不喜欢妈妈这样，如今除了用冷脸表达不妥协，没有更好的办法申诉委曲，发泄怒火。
她缓缓倒杯热水，隔着五六米的距离问：“为什么？”
裘江先松了一口气，准备讲故事。他先听从太太吩咐，拐进洗手间取毛巾擦头，顺便看看镜中的自己。这段时间精神不振，但架子没倒，形象还好。他用力吸气吐气，扩展胸腔，睁大眼睛，凝聚精神气。感觉恢复精神小伙的派头了，才笑着从洗手间退出，施展律师舌灿莲花的口才，给老婆讲讲比小说还惊险的故事。
“你听我……”
客厅如往常一样空空荡荡。他吐出的三个字排着队滑向客厅，消失在静默的空气里。
在他进洗手间擦头的几秒时间，陈芷汀放下热水，安静而迅速地通过火力交叉地带，进入女儿房间。
……大衣从闵三强身上脱下来时，裘江就准备扔掉，因为上面承载故事，心念一动带了回来。
第一次围堵闵三强时他受了皮外伤，处理好才回去的，事后有点后悔，老婆看到伤就相当于看到自己没有胡闹的证据！可惜这一次头脸没受伤，只有大衣负了严重内伤。
恶心死人不偿命。闵三强不恶心，谁恶心谁不活。
爬坡时那横档处晃动的一坨，让裘江恨不得一把手给他撸了。敏慧一向自视甚高，招娣还没结婚，裘江只能舍了大衣保大家的颜面。
敏慧和招娣尖叫着冲出去后，大伙都以为死定了，没想到上面静悄悄。路标冲出去向上看，上面的人在他们跟鬼纠结时走掉了。
威森用力捶捶地，又转身向里面拜三拜：多亏小鬼保佑，有惊无险。
爬上山坡去找车，裘江把大衣脱下来递给闵三强。死胖子屁叨叨地埋怨道：“早就应该给我嘛！小弟都要破伤风了。”
裘江真想一脚把他臭哄哄的鸟窝踹掉——让你再TMD胡球搞。
骂完别人想到自己，只能忍下这口鸟气。
闵三强恢复体面人的基本标准，敏慧松口气，招娣也把手从路标手中抽出来。路标看着招娣一路上哧哧傻笑，只能硬拽着她的手走在前面。
找到车时威森又四下拜了拜。脚印显示李海洋的那帮人离车只差五六米。幸亏藏到灌木丛里，不然查到车牌号，威森团队都没得跑。
坐在车上出山时，闵三强壮硕的一大坨在大衣里晃得像不平静的海洋，随着他哼哼唧唧的摇摆，被大衣捂住的屎尿屁，又以稳定的节奏散发出来。经过人体高温发酵的复合味道，变异出杀人于无形的至命元素。
黎昌盛呕吐完了指指裘江折叠起来的大衣，裘律你还……想到可能很贵，或是某人买的，他咽回了扔掉的建议。
闵三强接受敏慧建议，自己去报案，冻结账户，避免资金外流。打算银行卡办好后另取五十万，算大家救他的辛苦费。威森嫌他给少了，敏慧说算啦，毕竟我们也绑过他一回，于理有亏，况且上次已经划了五百万。
威森一拍脑袋，后悔上次扮高尚捐了一大笔，不然现在也小有富余。对敏慧一笑，挤挤眼睛。原本想模仿电影里的帅哥风情一下，不想能力有限，两只眼睛一齐打皱，原本挺精彩的五官皱得生无可恋。敏慧口中的茶喷了他一身，自己也红透了脸。
裘江准备单独约见闵三强。在敏慧想起录音笔之前，自己得了解大致情况。
他害怕事情走向无法控制的地步：蒋纹纹拿着录音笔威胁赵洪……他不敢想下去。柔弱娇美的小女人用小U盘做魔法杖，变身披甲战士，昂然飞进森然矗立的大楼，踏上权力中心的倒数第二层。
这幅画面如此合理，跟之前可怜柔弱被冤枉的想像没有一丝违合。
裘江的冷汗哗啦啦布满后背。
陈芷汀给的冷脸，让他的故事弊在肚子里，夜深人静时，在脑海里千回百转，用各种方式讲给她听。她在讲述中的表情集合前半生的精彩片断，让他神魂颠倒，精神倍增……然后是陈蒋大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然后是敏蒋对垒……
寂静的夜晚，他的脑袋里汇聚十几个小人，披盔带甲，纵横沙场，战争停歇的空档他以为可以休息了，耳朵却主动接收窗外的声音，马路上偶尔驶过的车轮声，街道边偶尔出现的吵架声，直到清洁工开始扫大街，哗啦——哗啪……
华岳的药能治病，却医不了心。他要赌一把自己的运气，解决迫在眉睫的问题。老婆是自家人，怨气往后靠。
修笔师傅肯定留有备份，一般情况下过段时间才会删除，这是行业秘密。他直接拍了五张红票子在柜台上，师傅犹豫了一下，从电脑垃圾里找到，复制给他。
录音笔的内容只修复了一部分，闵三强在聊天时讲到与赵洪的交易，保存完好。其他如蒋纹纹尖锐妖饶的声调，他听着头痛，不想细听她在说什么，直接忽略。至于吵闹打架，更不清楚了，忽略！
闵三强大致听了一遍，不明白裘江要干什么。告我Q J，还是再讹笔钱？闵三强准备上演追求胡琴的爱情剧，不能在作风上出问题。
“你和赵洪的事，对小蒋还说了什么？如果她拿这个东西咬定赵洪收取贿赂，你俩都有麻烦，敏主任也难说……”
啊？不为我动了那个小娘们？闵三强没有缓过神来。
“我们找你，就是因为敏主任希望你太平无事。若是搞到她前夫有问题，救你就白救了，敏主任有麻烦，她的闺密胡琴那里……”
啥？只用给那女律师一句明白话，这事就翻篇了？这有啥难的，死不认账谁能把我怎样？
“谁说赵洪了，饿明明说得赵工么。”闵三强一放心，家乡话冒出来。
什么？裘江再一细听，的确，闵三强有点大舌头，红工不分，黄王一家。再说了，录音是通过非法手段取得，又修复过，不合法又听不清，那……
裘江松下老大一口气，闵胖子也松下老大一口气。为了让裘江不要追究他动了他的“蛋糕”，关键是不让胡琴知道，闵三强愿意给笔赔偿费。毕竟他那时混蛋，的确差点“强”了人家。
裘江摆摆手，这个结果胜过赔偿费。他转告敏慧录音已经损坏，听不清楚，敏慧爽朗一笑，请他和威森出去吃大餐。
威森把五十万按照自己的理解分了。敏慧不要。招娣、路标一行人高兴坏了。出去一趟，又刺激又有钱赚，太好了。
最高兴的是黎昌盛。关键时刻裘江不计前嫌，叫他跟着出差，轻轻松松收了几万，解了老婆生孩子的燃眉之急。他要直接向裘江揭穿蒋纹纹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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