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去吧。”容子谦把小三轮推到宅院残存的大门旁。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前,对着虚空处抱拳,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简单的礼。师父说过,进入无主的荒宅古院,礼数不可废,算是告知此间“主人”。
礼毕,他才推着车走进宅院。宅子历经风雨侵蚀,早已面目全非,但残留的格局仍能看出昔日的规模和气派,绝非普通人家。容子谦推着车,在残垣断壁间缓缓穿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同时凝神感应。他从正门走到后院,并未察觉到特别强烈的阴气。唯有沈寒希描述的他当时睡觉的地方,残留着一股较为浓郁的阴气,与陶土娃娃里杨令仪的气息同源,这很正常。杨令仪说几百年没见过其他鬼魂,看来并非虚言。
“有什么发现吗?”沈寒希跟在他身后,紧张又期待地问。
“除了杨姑娘残留的阴气,很‘干净’,没有其他鬼魂的气息。”容子谦得出结论。
“啊?那岂不是白跑一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沈寒希有点失望。话音刚落,一只肥硕的老鼠“嗖”地从他脚边窜过,钻进一堆碎砖里。沈寒希嘴角抽搐:“哦,倒是有老鼠影子。”
“总得实地看看。”容子谦神色平静。杨令仪神志不清那么久,记忆是否完全准确很难说,万一她记错了关键地点呢?
他的目光扫过荒芜的后院,最终被角落里的景象吸引。那里并排生长着两棵异常高大的枇杷树,树干粗壮虬结,枝叶繁茂得不合常理,远超市面上常见的枇杷树寿命。碧绿的叶片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油润的光泽,本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然而,容子谦敏锐地察觉到,那树冠之下的一片区域,光线异常昏暗,浓重的阴影仿佛凝固的墨汁,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变幻,却诡异地没有一丝阳光能穿透下来,在地面留下哪怕一个光斑。
这片不自然的阴影让容子谦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就想迈步过去细看。
而旁边的沈寒希,顺着容子谦的视线望去,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迷茫空洞,竟不由自主地抬脚,朝着那片浓重的树荫走去,半只脚眼看就要踏入其中!
就在此时,容子谦贴身口袋里的迷你神牌骤然变得滚烫,是姜沄的警示。他瞬间回神,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沈寒希的胳膊,猛地将他拽了回来。 “哎哟!”沈寒希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同时也彻底清醒过来,茫然地看着容子谦,“怎么了?我……我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
容子谦没有回答沈寒希,而是凝神低唤:“姌姌?”
见沈寒希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容子谦立刻明白,姜沄没有让沈寒希看到接下来的景象。
在容子谦的视野中,那两棵巨大枇杷树投下的浓得化不开的阴影边缘,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影。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容颜昳丽绝伦,眉眼间似乎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然而那双沉静如幽潭的眼眸,却流转着与外表年龄不符的沧桑与威严,糅合成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正是姜沄。
更让容子谦瞳孔微缩的是,姜沄并非凭空而立,脚下赫然踩着一团不断挣扎蠕动的矮小影子。那影子圆溜溜的脑袋上,还滑稽地顶着几片翠绿欲滴的枇杷叶。
姜沄微微垂眸,目光落在那团被她踩住、正发出微弱“嘤嘤”声的影子上,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草木之精,得天地造化方启灵智,修行不易。今日行此惑人之举,意欲何为?”
那团影子猛地一僵,停止了挣扎,一个带着哭腔又惊又懵的稚嫩声音颤抖着响起: “我……我还什么都没干呐!冤枉啊大人!我就是……就是睡醒了打个盹儿……怎么、怎么突然来了您这样一位……大人物?我们这儿几百年都没什么鬼来串门儿啊!我、我就是个刚开窍没几年的小枇杷精,我招谁惹谁了?嘤嘤嘤……” 小小的影子委屈极了,仿佛承受了它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惊吓和重量。
姜沄眼神冷淡,纤长洁白的指间有黑色的火焰在跳动,“尔欲如何?已生不轨之心,不若吾今日直接打散汝之灵智,以免日后多生灾数!”
草木,最惧火。
小妖怪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打散灵智”还是听得懂的。
本就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妖怪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眼睛鼻子皱成一团,“不要!不要啊!大人!”
容子谦站在一旁,手指下意识地在袖中掐了个简单的定神诀。他倒不担心姜沄真会下死手,但眼前这小妖的来历让他有些好奇。师父曾说过,草木成精不易,大多心思纯善,但也因其懵懂,容易被本能驱使。这小家伙的气息干净,带着浓郁的草木清香和一丝沉淀的阴气,显然在此地修炼已久,且与阴物相伴。
这小妖怪本是院中枇杷树,沐浴日月精华,久而久之,竟然诞生出了灵智,加之此地常年逗留着一只女鬼总是无意识地散发阴气,也被枇杷树吸收,从而得以化形,虽然只是虚影,但对一颗树而言,修炼的速度已经相当快了。只是这宅子荒废已久,少有人烟,小妖怪没见过外人,身边唯一一个鬼还是整天浑浑噩噩的,根本没办法交流。好不容易见到两个活人进来,不由得起了逗弄之心,却没想到人,是不能随便招惹的。
小妖怪越想越难受,顿时哭得更大声了,“我没有要害人——真的没有!不要打我呀——呜呜——呜呜”
妖怪的年纪和人的年纪计算方法不大相同,小妖怪尽管是一株树龄很大的枇杷树,但是它的心智只相当于人类几岁孩童的心智。
小孩子嘛,哭声那叫一个响亮又刺耳。
姜沄听得心烦,手里的火苗从指间悠然飘落,轻飘飘地飞到小妖怪的眼前。“噤声。”
眼见火苗就要烧上自己的头发,小妖怪也不敢大哭了,但仍然很委屈,开始抽抽嗒嗒地掉眼泪。
“我且问你,你几时化形,对那边的女鬼可有印象?”姜沄抬眸,示意小妖怪看向沈寒希背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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