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怕迷香,灭香的事便可交给他了。
拓火君忍不住拿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嗯。”
等到空气中的香味淡了后,他将孟淮妴的头轻轻挪开,点了蜡烛飞身去查看。见迷香果然烧完,他记住形态和时间,落下来后,又将孟淮妴的头靠在肩上。
时间到了夜半,在一轮皆一轮的不同迷烟攻势下,井底的几人晕得不能再晕。
拓火君也没有完全抗住,他现在只能使出七成功力。
将孟淮妴靠井壁放好,他点燃蜡烛,提气抬脚,踩着井壁往上而去。
他动作极轻,到了离井口约一丈的位置,他将两枚飞刀插入井壁缝隙,接着双脚踩在上头。站直后,低头刚好能看到离井口约半丈的位置,垂入的那个装着迷香的小铁桶。
他们被扔到井口时,是巳正,即十时。
第一次投入新的迷烟,是在酉正,十八时。
现在已过去了三个时辰,他已经摸清楚规律。
迷香每一个时辰更换一次,燃烧完的时间都在半个时辰左右,暗卫中途不会靠近井口查看迷香状态,也不曾拉动绳索。
为了不拉扯绳子被发现,拓火君以后臂把麻绳压在井壁上,再小心地将蜡烛放入桶内。凭借亮光,将绳索解开,取下小桶后,又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装着块石头的袋子绑在绳上。
做完这一切,提着桶落到井底。
桶内迷香,是第四次投放,目前只有两种迷香,一种深黄色矮圆形,一种浅黄色锥形。前三次迷香燃烧完后的形态,拓火君都记在脑中。
将蜡烛和迷香取出,熄灭矮圆形迷香后,拓火君开始做起了手工活。
不是简单灭香就行的,需要在不引起护国侯暗卫注意的情况下,灭香才有用。
首先将香捏成粉末,接着需要将粉末弄成燃烧后的状态,最后也是最麻烦的事,锥形还能简单点,但这个矮圆形的燃烧后的形态几乎还维持着矮圆形。
也即是说,他需要徒手将这些粉末,在这个小桶里复原成矮圆形。
三刻钟后,总算是复原完成,这回他更是轻手轻脚,飞身去绑小桶。
不能再把蜡烛放入桶内了,他只能用嘴咬着,力求把绳子绑得看不出变化。
在听到脚步声时,总算做完一切,他吹灭蜡烛,以防暗卫会下井,把飞刀抽出,旋身落入井底。
井口被挪开,桶被提上后,也不知暗卫是否检查,听动静没有发现异样,如常又放入了新的迷香。
待井口合上后,拓火君再次去取桶、灭香、捏香……
如此重复,到了午时,由于没再吸入新的香,井底几人渐渐恢复意识和力气,只是还不够,短时间内吸入大量迷香,除了拓火君,现在都是只能走几步的程度。
如此又过一日,众人又恢复了许多。叶松活动手脚,估摸着再有两日,便能彻底恢复如常。
然两日滴水未进,大家都有些饿了,只怕再过两日后,又会因为饥饿而缺失力气。
正发愁呢,却见这日午时,井口挪开取出了桶后,却没有再次放入迷香,而是往井底扔入了一个提神醒脑的玩意,正在燃烧着。
疑惑间,又见上头扔下几包馒头和水。
等护国侯回信,便是用舍命的速度,加上顺风行船,也至少需要七天。
暗卫显然也要保证他们活着。
简单以银针验过无毒后,众人纷纷吃下。
可能是想着给他们恢复意识和力气进食的时间,这回间隔了两个时辰,才再次投入迷香。
虽然大家都恢复了许多,但拓火君已驾轻就熟,为免节外生枝,还是他重复着取桶的动作,孟淮妴看了片刻,看出他要做什么后,帮忙塑香。
不说话,但在这井底之中不问世事,竟然也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拓火君微微出神,再有两日,众人全部恢复冲出井后,就真的要分道扬镳了吧?
就在这时,忽闻一道脚步声走近。
二人一惊,香才塑好了一半,当下也不能顾了,拓火君忙提着桶飞身上去,熟练地把桶绑好。
在脚步声走到井边前,拓火君总算落了地,众人松了口气。
却不见井盖挪开,只听又一道脚步声传来,同时喊道:“您怎么来了?这儿要严加看管,还请移步……”
接着两道脚步声远去。
众人皱起眉头,不知是何情况,只盼着不会打乱计划。
如此等了半个时辰后,一道脚步声快速奔来,井盖这次有了大动静,被整个移开。
众人疑惑,抬头看去。
黄昏之前,日落之时,井口的天空被铺满了晚霞。
不得不说,这独特视角下的宁静分外美好。却突然,一只机械手遮挡了一角晚霞,手上粘稠流动的液体,将这副美好画面瞬间拉扯到阴暗紧张的氛围。
“滴答……”
一滴鲜血落在晏罹脸上,他似乎能感受到温度,温热得令人心慌。
紧接着,井口探出一个乱糟糟的人头,虽然背着光,脸部的轮廓却依然让人印象深刻。
孟淮妴站起身,看着又一滴鲜血落下,沉重开口:“施谓。”
黑暗之中抬起几对目光,再看那机械手,只觉得震撼,顿生许多安心。
——
半个时辰前,被暗卫请离的施谓带着些惊异,想了片刻,才道:“严加看管?小六兄弟,难道郡主被关在此处?”
叫小六的暗卫没有蒙面,两人有些熟识,他敬佩道:“施大人果然聪慧过人,此次定能官复原职!”
施谓被护国侯安排在此地查案一事不算秘密,当地护国侯的人手,他是可以调用的,下头的人也有些交流,小六知晓此事并不奇怪。
施谓笑道:“借小六兄弟的吉言了!前段时间听闻衙门的人在南惠县的废井里发现九具尸体,虽然尸体完好,也无中毒染病迹象,应与失脏腑的尸体案无关。但我想着,兴许那案子的凶手也在废井枯井里头藏过尸,近日正在挨个查呢。这不,就查到这儿了!”
小六疑惑:“此地早被查过,您不知道?”
任与一直派人在到处排查可能藏尸的地方,此地枯井之所以被眯缝眼选来用,是因为知晓库金县的枯井早已都被衙门查过。
施谓不疾不徐地一笑:“查过的地方,自不会再查。——你说凶手会不会抱着这样的想法,将新的尸体,抛入其中呢?”
小六恍然,挠挠头道:“确实能藏尸,是个好位置,不过此地枯井兄弟们下去看过,没发现什么异常,您不必去看了。”
绑孟淮妴的事,侯爷没让施谓参与,也确实无需他参与,且不必让他知晓藏人的位置。但不代表真需要瞒着他,既然施谓查到了,得侯爷深信的自己人嘛,暗卫们并不打算藏着掖着。
走到一废弃破庙里,和暗卫们聚在一处后,大家攀谈起来,连在休息中的几名暗卫也起了身,不甘落于人后。
此时恰好有暗卫买了酒肉菜食来,便请施谓一起吃,施谓也没客气,可看了一眼菜色后,和善道:“我这突然打扰,恐怕抢了兄弟们的饭菜,我再去买一些来。”
“哪能让您买啊!”小六拉着他,招呼了另一个暗卫,“你再去买点,去当地最好的酒楼!”
其余暗卫也看出了施谓是嫌弃菜不够好,心中暗道他表面与大家打成一片,实际心里还是和其它上头的人一样,自觉高人一等。
施谓也看出他们心中不快了,拉着暗卫不让人走,一副被误解又不好直言辩解的样子,道:“欸,我冒昧前来,哪还能让兄弟去忙,饿半天了吧,别再忙活了。”
他看向破旧的门外,“再说了,酒楼里都是些寻常玩意,哪能比得上山林中自然生长的东西美味!我去打点野兔采点蘑菇野果来,大家尝个鲜!”
小六和另一个暗卫很给他面子,三人当下一起去办,其余人则搭起了火堆,又去农户家里拿来铁架子锅碗等物,只待待会烤煮。
留下的暗卫看着三人背影,有一个夸张地学着施谓说话:“‘酒楼里都是些寻常玩意,哪能比得上山林中自然生长的东西美味’,呵呵,到底是权贵大人物啊,瞧瞧,酒楼里的东西都吃厌了。”
“就是,咱们从小就吃那些野兔野果,谁跟他似的啊,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想这口,谁稀罕啊!也就蘑菇实在美味,我还真有点想。”
众人砸吧着嘴,不能先动菜,就只能饿着肚子等,便对施谓一番点评,调剂枯燥无趣的生活。
别管表面上尊不尊重,暗卫也不过是平民百姓,过不上权贵的日子,还不能暗中点评权贵了?有些胆大的,背地里连自个主子都敢说。
等施谓回来后,众人又露出笑脸,忙活起来。
施谓暗暗扫视一圈,见众人在笑出来之前,面上都划过一抹不自然。他心中微松,看来无人多心想到旁的。
看着那一兜蘑菇,他寄予厚望。
等到煮成一锅后,他盛一碗放着,嘴上忙着啃兔子,也就没人招呼他喝汤。把汤分了两碗给仍在屋顶盯着井口的两名暗卫后,大家由于都饿着,三两下就把蘑菇汤分食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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