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暗卫，听信一面之词，放弃核实，这不仅是散漫，还是愚蠢！”晏罹冷言训道。
卫尚低下头，有些委屈，但没法解释。
“辛苦你了，你去休息，今夜照旧去合欢台探查嫖客。”孟淮妴看向画像，这里头，终于有了都司的人，想了想，到底是没有交代更多，只道，“其余事，按照你的意愿做，但你的脸不能暴露。”
被扔入井那次，蒋家王度那个活口，见过他的脸。
“是！”卫尚不懂，也不问，只照吩咐办事。
待他走后，晏罹道：“若他的意愿……被蛊惑成了救人，恐怕不好收场。”
“已查到三司官员嫖暗倡，还缺少对高官品行的确认，否则不足以认定此地乃蒋家控制。”孟淮妴指尖隔着画像点着桌面，气息有些沉，“哪怕夜晚之前能查到其余暗道，也需要他继续探查，毕竟有人起了怀疑而他不去，也是打草惊蛇。而暗道，并不能在一夕之间就叫重要人员来往其中。”
“若我们不配合，卫尚可能中计，届时亦是打草惊蛇。”
晏罹没有任何疑问，不用交流，已然知晓孟淮妴不打算在明知是计的情况下还去救人，但出于一条人命，有此提醒。
可去与不去，都是打草惊蛇。区别在于，去，还有回旋的余地，只是这个未知走向的余地，很可能会死。
会死啊……
“倒是忘了给他选择权。”孟淮妴恍然，交代道，“白日醒后，你让卫尚选择去与不去。若去，多带点淬毒的暗器，还有伤药。”
午时，卫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去，主要原因是他相信驭袅。
孟淮妴离开客栈后，去见了在染坊暗道盯着的暗卫，拿出凌晨时卫尚指出的十名官员画像，问：“可有见到这些人从染坊出入？”
暗卫摇头：“不曾见过，染坊进出人员也没有看着特殊的。”
孟淮妴道：“嗯，再找三人，在五里外的茶楼候着。”
暗卫离去。
孟淮妴看向十名官员画像，这里头，秩品最低的是从六品。
存在都司官员，暗卫不曾在醒春楼门前和染坊见过，说明必然存在其它暗道。连着今日未曾在醒春楼门前发现从六品以上的官员，说明从六品以上官员很可能都是从暗道进入。
她带着人手直奔醒春楼附近，继续探查合欢台地上建筑的情况，摸清是否存在暗道、排除不可能的区域。
亥初二刻，卫尚进入醒春楼后，她亲自和晏罹暗中盯着染坊。
离得很远。
子初时分，就见染坊内走出些人，虚弱地挪动步子，往东边逃去。
路灯已经熄灭，但今夜月光较为明亮，夜里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能够看清这些。
看来卫尚还是救了那五十人。
一刻钟后，数着人数，出来五十二人。
其中一个看起来步履稳健，是卫尚，另一个窈窕身形稍许虚弱，想必就是驭袅了。
二人扶着后走出的人，往东边逃。就在此时，染坊内突然冲出十个持刀打手，喊道：“驭袅，你居然想救人！”
只有卫尚有一战之力，让众人快逃，他则迎上。
可他的武功虽高于十人，一人之力却难免疏漏，有一个打手绕开他，直取一人性命。
在人头滚落的瞬间喊道：“谁敢走？”
众人惊作一团，不过心中明白地下是什么样的日子，宁死也不愿苟活，四散而逃。
可他们有伤在身又饿了多日，哪有力气，被打手轻易砍杀。
寂静的夜晚，呼救声尤其刺耳，却只能淹没在鲜血喷洒的声音中。
此处都是一些制造坊，夜晚无人，离住宅区有些距离，想来寻常百姓并不能听到。
距离太远，不能确定是否还有人手埋伏。看战况，卫尚要护着驭袅，处处受到掣肘，但一人杀掉十人，只是时间问题。
可等他杀死十人，那五十个无辜的人，就要死掉大半了。
战力上是绝对的处于上风，看起来像是一块甜美的糕点，引人想要现身帮助卫尚，似乎只需要多那么一人，就能保全众人性命。
晏罹不由看向孟淮妴，见她目中是毫不动容的淡漠，有些迷惑。
虽是认定此间定有埋伏，可也知晓那些正在被砍杀的人，确是无辜。
主子何时又抛弃了绥匀郡主的责任和为官素养，竟然半分也不为难犹豫？
他压下迷惑，想着大约是中间离开太久，错过了主子的成长变化。
继续盯着远处，在杀了十五名无辜者，同时卫尚将要杀死一名打手之际，驭袅终于出手，救下了打手。
卫尚大惊：“你……”
不等问出口，暗中突然出现两人，劈刀砍来。
三招之后，卫尚面色难看，这是两名大超高手。
为了保存体力，他索性放弃抵抗，在被砍一刀后，他收刀入鞘，看向驭袅：“我认输。”
眼中满是失望，似乎在期待驭袅看在往日情分上，放他一马。
见他不反抗，一人拿来锁链绑着，想要带走，驭袅阻止道：“这位兄弟，请转达你主子，这人先让我审审。”
她面上都是征服欲，两名大超高手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笑道：“早听闻红姑手段了得，既是红姑发现的人，且让你两日。”
“你就是红姑？”卫尚在他们的交谈中兀自质问。
曾经的驭袅，现在的红姑，没有理他，对二人回道：“今日多谢各位相助，两日后定将人奉上。”
卫尚盯着她瞧，她气势很足，面容肃冷，哪还有半点做驭袅时的魅惑样子？
十名打手已经将余下三十五名“花苞”带回，在卫尚也被红姑带回后，两名大超高手在附近探寻无果，这才离开。
孟淮妴和晏罹没有动，一刻钟后，就见暗中又有十道身影晃动，和那二人一个方向而去。
继续耐心等两刻钟，再有五道身影离开后，他们才活动手脚，飞身离去，接着和四名楼人探查合欢台地上图纸的各处。
这一晚，他们没有回去休息，埋头苦寻。
只要卫尚能撑到他们找到其它暗道，就有获救的可能。
合欢台中某间房内，卫尚被绑在原本不是用于刑讯的架子上，失魂落魄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等待着一个回答。
铁门后，龟母清点着人数，可惜道：“白白损失十五人，什么也没抓到。”
她身边跟着的人宽慰道：“也还好，抓到了一个大超高手。”
“他算什么抓到？”龟母还是可惜，“若是只想抓他，红姑早就拿下了！”
铁门关上后，红姑道：“也不必心疼，几个花苞罢了。”
几人去了隔壁房内，龟母奉上茶，笑道：“是，红姑辛苦了，不知那葛富知晓多少。”
葛富是卫尚冒用的人名。
红姑回忆方才，思索道：“明知有五十人将要□□而不救，眼看能胜亦无人现身，看来他的主子，并非是良善之辈。”
“会不会又是绥匀郡主？”龟母问道。
红姑摇头：“她过往都是大张旗鼓地查，这不像是她的风格……”
房间内，卫尚回想着近日与红姑的相处，心中因为越发的清明而感到痛苦。
此时才终于明白，今日见到他时，红姑为何惊讶。
原来，竟是惊讶他再次出现。
当房门打开，他从回忆中抽离，看向面前这个气质精干的女人，苦涩笑道：“你的算计落空。”
“是啊~”红姑挑起他的下巴，目光扫着他的双唇，轻轻吐气，调笑道，“现在，你还觉得熏人吗？”
卫尚别过脸，屏住呼吸。
红姑咯咯笑了两声，手指在他身上轻点，讲述着自己的算计：“原以为你的主子除了铲除暗倡外，目的是救人，只要从那条暗道进来，定要你们有来无回。可我没想到，你今日又下来了，我便知晓，你的主子不打算从暗道潜入救人。”
“我只能以为，是打算让你里应外合，提出救人后，你果然同意，原以为胜券在握，可没想到，你的主子贪生怕死，在必胜的情况下，还不现身。”
“不是贪生怕死，是不来送死。”卫尚纠正，可心中想到，主子不来，当是早已察觉红姑有问题，却是并未告知他。
红姑掰过他的脸，打量着他的低落与坚持，道：“还挺忠心。可现在，你落在了我的手上，你猜，你的主子会救你吗？”
这种挑拨离间的话术，卫尚只觉得可笑，他厌恶道：“是我执意……”
话没说完，嘴被堵上。
红姑没有深吻，很快离开。
“呸！”卫尚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厌恶更甚。
“怎么，你嫌弃我？”红姑突然有些悲伤，她抚上卫尚的脸，缓缓撕开他的胡髯，再将他的妆容卸掉。
看到卫尚真容后，她的目光竟然有些痴迷：“果然更俊了。”
已经知晓她的欺骗，可卫尚再次听到她的夸赞，还是觉得悦耳，忍不住想问：“你是驭袅，还是红姑？我何时暴露的？”
“我最初是红姑，后来是驭袅，现在……都是我。”红姑的手在他身上游走，姿态在精干与魅惑之间变换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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