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小区已经有些年头,越往里走,周边的围墙越破败,墙根下甚至有几个野狗刨的洞门,红砖裸露,看起来摇摇欲坠。
牧城贴着墙根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用手推一推看似松垮的红砖,直到指尖因发力而变白,才松手作罢。
江理学着他的动作,跟在后面,检查是否有遗漏。
牧城一直重复这个动作,直至绕到小区的最后面,一面墙壁的红砖在他的动作下发生松动。他眼皮一跳,后退几步,蓄力踹向墙面。
不出所料,周围的红砖轰然倒塌,待尘土散去,一个可以容许成年人通过的洞口呈现在眼前。
江理站在牧城后面不远处,抬手拂去面前飞扬的尘屑,弯腰向一墙之隔的洞口外看去。幸福小区坐落在不起眼的小县城,位置偏僻,此刻墙外是一片茫茫的荒地,紧挨墙根的角落还堆着成山的垃圾。
牧城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他双手叉腰,环视头顶是否有监控的痕迹,却未有所发现。
“牧队!”
闻声看去,夏月和武双匆匆赶来,在牧城身旁站定:“问过小区保安了,近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人进出。只是前几天有一户人家搬走,叫来了搬家车队,鱼龙混杂,也说不清是否可疑。”
牧城点点头,“搬家?说是哪户人家了吗?”
“保安提了一嘴,是王家。”
“北市卖豆腐脑的那家人?”
“不清楚。”
“查一下,通知我结果。”
牧城视线移到洞口,“这里没监控,嫌疑人极有可能是通过这个洞口把妮妮运出小区的。派人盯着,有人靠近立刻上报。”
正准备走,夏月突然望向他的身后,问道:“牧队,江老师没跟你一起吗?”
牧城疑惑地挑挑眉,扭头看向空无一人的身后和可疑的洞口,额角青筋跳起,竭力沉了口气,往洞口走去。
洞口半人高,一人宽,对他来说有点窄小,他低伏下身子,侧过肩膀探进去,昂贵的围巾被夹在肩膀和墙体之间,待他闪身穿过,几根银针尽数落下,皮衣被剐蹭出白痕。
没了围墙的遮挡,墙外的北风掠过荒地扑面而来,挟着土腥味刺激着神经。
距他十米远外的垃圾山旁赫然倒着一个户外垃圾桶。
这大概是附近居民的垃圾站点,由工人将居民楼下的垃圾统一堆放到这里,再由专人在特定时间运往垃圾填埋场。
大量的垃圾堆积,散发出阵阵酸臭,那个垃圾桶却是崭新的,唯有体侧有两道刮痕。
江理蹲在垃圾桶旁,泥土经昨夜雨水冲刷变得泥泞,他轻轻拨开低草丛,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
如果这个垃圾桶真的符合他的猜想的话,饶是有痕迹也被大雨洗刷干净了,不过——
他欲扶起倾倒的垃圾桶,腕骨却瞬间被人捏住。
“别乱动!”
近乎火热的温度在二人的结合处传来,江理被大力拉起,他解释道:“如果这个垃圾桶是运输的工具,底下的土块一定会有所凹陷。”
牧城撇开手心的冰冷,狠厉道:“你这叫破坏物证。
“垃圾桶可没微表情,这事就不劳烦您了。”
“夏月,喊人来收集物证,再调查一下这后面有没有道路连通。”
“好。”
江理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拍了拍裤管的泥点子,快步跟上。
临走前,牧城捡起散落的红砖,重新把洞口堵上,与开始别无二致,“以防万一,武双,你在这守着,等其他人来了你再撤。”
再回到分局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在此之前,牧城带着三人,跑去隆阳派出所给了新上任的副所长一个下马威,把所有警力调动起来,收到今晚前完成幸福小区走访问询的保证后,拍拍屁股走了,端上来的热茶一口也没动。
江理盯着冒热气的茶水,心下犯热,碍于牧城的面子,也没动那盏茶,任由温水转凉。
他年轻时候冻惯了,把能挨冻当得意的本领,现在年纪上来,气虚体寒,温度稍微一降就手脚冰凉。他按照医嘱滋补身体,却也有时贪恋习惯中的凉爽。
绝非冰冷。他在心里为自己找补。
尽管成绩斐然,名扬四海,初来乍到就要从头开始,他是牧城的手下,就该与自己的上司站在同一战线。
所里一早就有两尊大神光临,副所长对牧城点头哈腰,对江理有所耳闻,也是敬畏三分,慌乱中恨不能让人搀扶着,抹掉额头的虚汗。
眼看自己珍藏的碧螺春被两人冷落,不多的底气像茶盏上的热气般虚无缥缈,他身子一软,仰进椅背,不管三七二十一,连连答应。
——
周六,江理没课,全天泡在市局,却没有一项工作落到他头上。
期间,他听到案子好像有进展了,付晓东手机信息恢复,联系人列表有可疑的交易人。付晓东在强压下松了口,坦白交易人身份,在信息库核实了一遍,发现是假身份。
闲来无事,他打开电脑找出之前录制的审讯视频,做起画像练习。
他之前的工作重心一直都在国外,研究的微表情系统也更符合西方文化影响下的欧美人。与亚洲人不同,他们的五官更加凌厉立体,使得微表情更容易被捕捉。
亚洲人柔和的五官线条增加了判断难度,虽然之前接触到的亚裔并不少,但他仍需多加练习。
托牧城的福,吹了一大早的冷风,他感冒了。牧城推门进来的时候,他还在挨秋挨秋地打喷嚏,垃圾桶里扔满了卫生纸。
“有事吗?”牧城大驾光临他的办公室,实在稀奇。
听出他厚重的鼻音,牧城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撂下一句“今晚不用加班,没事可以走了”就退出去了。
许是案件有了进展,许是牧城看他游手好闲下的逐客令,想到今晚有约,江理做完练习没再久留,骑车回家了。
——
迈合市临海又接山,地势高低起伏,路况错综复杂,江理住在山腰的居民区,他蹬着踏板上坡,又摁着刹车下坡,像漂浮在无边海浪里。
回家后,他又打车前往机场。
国外结识的同乡好友回国,他理应为他接风洗尘。
坐在车内,他摁开手机,幽幽的微光照亮他的脸颊。
他已经很久没打开过在国外常用的聊天软件,昨天突然收到未读的消息。
【秋色】:我明天回国,你能来么?
【我说】:在忙工作,稍后回复。(自动回复)
【我说】:最近工作忙,可能没时间。
【秋色】:关鹏他们几个也来,就算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出来聚一聚吧。
【我说】:我尽量。
【秋色】:飞机晚上七点落地,期待与你见面。
【秋色】:图片.jpg
又是一个关系尴尬的老友,工作耗尽了他的心神,本无意理会,但念及多年情谊,江理思虑良久,还是应下了。
他点开图片,是关鹏几人的合照。
半个小时的车程在回忆中一晃而过,江理下了计程车来到接机口。
初春夜长昼短,七点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华灯初上,江理盯着一点出神。
恍然间,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
那人身形挺拔,穿着休闲装,魁梧的身材隐入宽松的线条中。他戴着鸭舌帽,面容不明,一手摆弄手机,一手拖着行李箱。
江理整理了下呼吸,踮脚冲那人招手。
江理看见那人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认清后喜出望外地走了过来。
顾秋太过激动,他将行李箱扔在几步远外,向江理扑来 :“好久不见,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江理被他有力的手臂环住腰身,动弹不得,只好回抱住他,轻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见。”
感受到后背的手臂收紧,江理手掌抵在他的胸前,以示距离过近,急切地想要拉开些。
“你怎么穿这么薄,不冷吗?”顾秋退开些,转而抓起江理的手,握在双手间揉搓。
他眼疾手快地脱下外衣披在江理身上,零下的天气真不是好受的。
“不是很冷,习惯了。”江理挣出双手,脱离温暖的巢穴,他非常不适应顾秋的殷勤。
他俩现在路人眼中是令人艳羡的情侣,江理怕的就是这个,分明已经分手三年,顾秋对他的关照却像已经刻在基因里,惹人误会。
“还说不冷,你说话都有鼻音了,自己感冒都不知道?”他紧了紧外衣领口,宽大的衣物盖住江理单薄的身躯,“你的坏习惯真该改改。”
江理惯常的假笑此刻有了一丝破裂,他耸肩,外衣滑落,物归原主,“我心里有数,你不必这样。”
落寞的外衣挂在臂弯,顾秋干笑两声,转移话题:“关鹏他们前几天就回国了,可能工作忙,一直没联系你。”
他熟络地揽过江理的肩,“走吧,饭馆包间都开好了,就等咱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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